奉天府,盛京將軍依克唐阿站在將軍府議事廳內那張東北地圖面前臉色凝重,陪都承德府防御戰失利后,他已經預感到東北滿人冬天來臨的肅殺,而突如其來的水災,對于他這個盛京最高長官來說,更是雪上加霜的倒霉事。而剩余的近10個營的兵力,被安排在奉天北面的浦和城、鐵嶺、開原等沿河要沖,而從吉林、盛京交接的圖昌廳得到的消息,吉林將軍長順也在庫勒那窩集囤積重兵,至少有三千的吉林練軍駐防當地,顯然是意圖和依克唐阿遙相呼應……
這時候,外面傳來了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片刻后早有戈什大聲喊道:“盛京將軍到!”
韓琛的神經立刻繃緊了,以奕劻名義帶來的自然是一封勸降書,他如此冒險雖然有所依仗,但也還是頗具危險的,這依克唐阿可不是那種能夠輕易說服的軟蛋,之前到遼陽府時,二鎮總兵官章奎對于這位的評價還是頗高的,這位可不是那種不知兵只懂銀子的角色……而正是因為這一點,若是能勸降這位的價值顯得更為重要。
可以說,若是號稱東北虎將軍、東三省海外天子之稱滿人大將依克唐阿也降了,那滿人中還能有幾個人有那抵抗的勇氣,這東北三省遼闊土地上的新政進程將會極大的加速!
韓琛站起身來,卻沒有面朝門口,而是站到客廳中間那幅高高懸掛的字畫面前,表現出潛心品字的模樣,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外面腳步聲已經停在了門口。
“你是何人?”依克唐阿站在客廳門口,他顯然也看到屋內這位一副泰然的氣度,作為盛京將軍、一品大員的他,見慣了那種下屬唯唯諾諾、誠惶誠恐的模樣,這位信使的表現顯然大出他的意外。
聽到問話,韓琛這才不緊不慢轉過身來,拱了拱手,而不是行旗人的打千之禮,這立刻就明明白白的表露了他漢人的身份,而他也了立刻注意到依克唐阿臉上似乎沒有表露出任何的驚訝,對于自己漢人的身份,顯然對方也是早有預料。
他表情十分冷靜的沉聲答道:“依克唐阿大人,在下韓琛,我只是個小人物,我是誰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代表的人……以及大人您又如何看待這時局,大人你又準備如何安置你手下的想法!”
說完這幾句話,韓琛還是十分鎮定的盯著站在門口的依克唐阿,能否說動對方,自己上來能否讓對方認同自己,這是一個極其關鍵的要素,若是對方認同你的身份,認同你的表現,那你才會具備與對方進行正面談判的資格。
而此刻,門口的依克唐阿國字臉上也是好不表情,只是目光冷冷的盯著里面這個比自己年輕得多的漢子,在軍中,即便在腐朽透頂的八旗軍中,只要下的起賞金,照舊有那種不畏死的死士,但是,不怕死和能不能成事,這絕對是兩碼事情。
他見多了那種喝了兩壺地瓜燒拔刀子什么都敢干的軍中混球,但是,那種垃圾說白了連進敢死營都派不上用處,最多就是個炮灰的料,而面前這個漢子,雖然看起來不過三十歲出頭,但是臉上表露出的滄桑,足以說明對方的老成。
現在,他已經非常確信一點,這漢子絕對不是奕劻那個愛錢如命的王爺派來的,旗人里,他根本見不到這種能擔當的漢子,這讓他不免有一些氣餒,這兩百年間,滿人處處都顯著尊貴,卻把幾百萬滿人養成了廢物和渣滓……
真正能成事、有能耐的漢子,面前這個年輕人絕對算得上是一號,對方現在顯然并不和自己同乘一條船……
面對面互相打量了足足有一盞茶時間,韓琛雖然表情依然鎮定但是老皮襖背心里冷汗已經慢慢的淌了下來,對面這精猛的滿人漢子,和那些個混吃混喝、好逸惡勞的八旗子弟絕對有著極大的差別,對方凌厲的目光,讓他也有些不自然,而且,自己竟然一時間無法判斷對方到底有沒有進一步談判的意圖。
好在,就在他準備采取下一步試探之前,依克唐阿淡淡的開口了,“韓琛……你肯定不是慶郡王的手下,不知道在新軍中擔任何職?”問完這句話,依克唐阿也不再門口站著,而是舉步入內,同時示意韓琛入座。
韓琛轉身入座之時,也是輕輕舒了口氣,看來這一道坎算是邁過了,自己總算爭取到了繼續談判的資格,落座之下,他拱拱手還是表情平靜的說道:“大人眼光果然犀利,在下隸屬新軍近衛軍,官職是七品的營千總銜……不知道大人是否看過慶郡王的信?”
“慶郡王……他可是你們漢人執掌這新政府的好幫手啊,他的書信,又有何可看之處?”依克唐阿抬眼看了看韓琛,語氣淡淡的說道,奕劻對他而言確實是毫無尊敬的必要,這話的意思也十分明白,他來聽的,顯然不是奕劻信里說的那些廢話和給的好處。
韓琛聽到這話,倒是難得的露出了一絲笑意,對于這位慶郡王奕劻,南洋體系上上下下多少都是看不起的,讓這位依舊留在權力中樞的作用,在他們看來,和那位皇宮內半死不活的小皇帝完全是一般作用。
“依克唐阿大人,北京內閣剛剛任命的黑龍江民政大臣劉大同劉大人對和您當初在黑龍江共事一直都是不吝美言,秦大人也軍政部公開場合說過,在對俄的邊界爭端中,您的立場能得到他完全的贊同!所以……”
說道這里,韓琛伸手摸了摸袖子,從中掏出一封信遞給此刻表情有些奇怪的依克唐阿,能夠得到對手和昔日同僚的認可,就這一點來說,對每個人都是值得欣慰的事情。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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