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這么晚了,您怎么過來了?”現在是戌時,在現代這個時間當然不算什么,但在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代,這個點兒已經算是很晚了。
玄燁徑自坐在主位上,眼光一掃,魏珠自動清場,不一時,房間內又剩下展顏和玄燁兩人,玄燁放松的歪在寬大的椅背上,舒服的輕嘆一聲:“唉,整天端著架子,骨頭都僵化了,還是在你面前舒服自在。”
展顏面上不顯心中好笑,想來皇帝也不是那么好當的,每天擺譜也不是見容易事,面對那些臣子后妃,一舉一動都要附和規范,而且還不能暴露自己的喜好,連吃飯都受限制,每道菜不能超過三口,還都是經過層層檢驗呈上來的,等吃的時候早就涼了,那么的一個皇帝,頓頓吃冷菜,也算是受罪。
如果說吃飯還能接受的話,晚上招宮妃侍寢則更是一大酷刑,不管翻了誰的綠頭牌,到晚間都會有一個光溜溜的女子被送到寢宮,該女子還要從腳那邊爬過來,兩個人辦事,旁邊站著幾個太監觀看,時間稍長一點,還會出言提醒,生怕皇帝被女色掏空了身子,完事后,侍寢女子還要從腳邊爬走,然后敬事房太監還要問一句“留不留”,意為是不是留下孩子,這該死的制度讓玄燁渾身不自在,每每覺得自己不是皇帝,而是被拉來配種的,讓他對找人侍寢這項工作更加不熱衷了,回宮這些日子,不過翻了三四次綠頭牌,其余時間都是在乾清宮獨寢。
皇帝這一獨寢不要緊,女人的各種猜測一時間多了起來,又說皇帝因為失去嫡子悲傷過度,身子出了毛病的,有說皇帝在赤城湯泉認識了一位絕色美女,為她絕跡的,種種精彩紛呈的流言彌漫在東西六宮,甚至以往不和的各位宮妃,見面也不再互掐,反而湊到一起交流各自的小道消息,一時間整個皇宮一片和樂景象。當玄燁第一次聽到流言之時,差點沒噴出一口茶來,不得不佩服這些女人們豐富的想象力,和無所不在的八卦心理。不過佩服歸佩服,不代表他可以容忍有人藐視他的威嚴,在背地里給他扣各種帽子,借機發作了一回,順勢讓皇后整頓,把那些話多的奴才該打的打,該罰的罰,讓宮里風氣都好了很多,這也是保障展顏進宮,沒有人在背地里議論的原因之一。
“顏兒你不知道,我這兩個月過的是什么日子,每天都悶在乾清宮,想去御花園逛逛吧,總是會‘巧遇’到幾個甚至十幾個女人,都穿的花枝招展的,看得人眼花繚亂,那幽怨的小眼神看的我頭皮發麻,好像我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一樣;招她們侍寢吧,覺得自己想配種的種豬,難受的要命,不招吧,她們還以為我有什么問題,連皇后都拐彎抹角的問我是不是不舉。朝堂上的事就夠讓人煩的,宮里也不消停,你不知道我有多期盼你的到來……”玄燁看到自家知心姐姐,各種煩悶傾倒而出,把展顏當做自己的情緒垃圾桶,一點也不考慮展顏是不是愿意扮演這個角色。
“你有什么不滿足的?”展顏挑眉,“各種男豬的理想就是穿到古代,建立自己的王國,稱王稱霸,各色美女手到擒來,你一穿過來這些就都有了,根本不用你去奮斗,你還挑三揀四的,不怕真有什么穿越大神看不過眼,一個雷下來把你劈了?”
玄燁縮縮脖子:“別說了,聽著怪滲人的,雖然我以前是忠實的無神論者,但現在卻一點也不敢肯定了,誰知道咱們倆是怎么過來的,萬事還是小心些好。……你別再說什么美女了,我的你今天也見到了,中間有幾個美女你不知道?我估計,當初選她們入宮,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鞏固政權,那些權貴之家的女兒,只要不是長得太離譜的,估計都在我身邊,反正我是沒看到書中描寫的那些國色天香的女人。還有,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著自我犧牲一回,招人侍寢,每次都不盡興,剛還沒有點感覺呢,那個該死的太監就在門外喊‘是時候了’,我都快郁悶死,真不知道哪個皇帝腦子進水定下這么個規矩!”
玄燁越說越火大,越說越委屈,最后可憐兮兮的看著展顏,那神情,就像是被主人拋棄的小狗一樣,饒是展顏那么冷情之人,也被他故意賣萌給逗得有一絲笑意。
“好像皇帝也是可以到宮妃寢宮去的,那就不用這些子規矩,你看上誰,直接在她那兒擺膳不就是了?”
“你以為我不想嗎?”玄燁更委屈了,“我剛在鈕祜祿氏宮里宿了一宿,第二天皇后就隱晦的找我談了次話,這宮里真是一點秘密都藏不住,一舉一動都有人看著。”
展顏眼中浮起淡淡笑意,看著玄燁像個孩子似地沖她抱怨,玄燁自己也覺得有些赧然。他都是這么大的人了,在大臣面前也是成熟威嚴,怎么一看到展顏,不由自主就想撒個嬌什么的,好像長不大似的。
“……現在的毓慶宮是怎么回事?”看玄燁恢復正常,展顏淡淡的問。歷史上的毓慶宮,是康熙十八年,玄燁為太子礽修建的宮殿,在現代時,展顏也曾在故宮參觀,見到的毓慶宮規模比起現在要宏偉不少,這個疑問白天沒來得及問,正好現在順便了解一下。
“哦,其實這里本來就有一個宮殿,不過只有兩進,我回宮后讓人修整了一下,另在后院加蓋一排房舍,供那些宮女太監使用,并沒有大興土木,而且,原來這里也不叫毓慶宮,是我不小心說露,才干脆賜名的,不然,這里你也不能住。”玄燁解釋。
展顏了然,這里現在不過是一所一般的院落,曾經發生過的事,現在還沒有發生,可能再也不會發生,所以,沒有人知道,這里會如何顯要,把它劃分給一個受寵的公主,才不會有人眼紅,展顏才能住的安穩。
兩人正聊的興起,魏珠立在門外,小心翼翼的請示:“皇上,夜深了,您是不是該就寢?長公主這幾日路途奔波,也該讓長公主早些歇息,您看……”
“現在什么時辰?”玄燁問道。
“回皇上,已經亥時末了。”
“這么晚?”玄燁一驚,“遭了,明天早上還要早朝,這該死的制度,我堂堂的大清皇上,連個睡懶覺的權利都沒有,每天早上不到五點就要起床,大臣們還有個沐休日,皇帝反而沒有,連過年都不能閑著,還要祭祖……”
玄燁小聲發著牢騷,魏珠站得遠,只隱約聽到皇上在說什么,卻請不清楚,不過看面色稍有不渝,心里忍不住犯嘀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惹皇上不高興了。這些天,皇上每天都沉著臉,除了對皇太后和皇后態度比較和藹之外,其余時間簡直冷肅的可以,害的他們這些近侍之人每天戰戰兢兢的,生怕哪句話哪個動作出錯,皇上雖然不怎么處罰人,但每天這么壓抑,這日子也真不好過,好不容易太皇太后和長公主回宮,皇上臉上的烏云才散了些,對著長公主更是笑了起來,你說我干嘛多事要提醒皇上時間啊,難得皇上高興,就隨他又能怎么樣?誰還能對皇上心情好有意見不成?想到這兒,魏珠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
好在,玄燁沒讓他的心腹懊悔太久,不過牢騷兩句,也沒讓他為難,叮囑展顏幾句就離開了,魏珠跟在玄燁身后,悄悄松了口氣。
“紅梅”展顏輕聲喊,紅梅立時走進來,服侍展顏梳洗,墨蘭自去內室鋪床,碧螺拿著一把百合香進去點上,展顏目光一閃,命令道:“碧螺,把香撤掉,以后我的房內不允許有任何熏香。”
碧螺“撲通”一聲跪地:“求主子恕罪,奴婢知道錯了。”
“跟你沒關系,我只是不喜歡這些香味。”展顏示意碧菡扶起碧螺,“不知者不為罪,以后不要再犯即可。”
“謝主子,奴婢這就去把熏香撤掉。”碧螺磕個頭,麻利的站起來,快步走出去把百合香處理掉。
展顏抬腳往內室走去,說是內室,其實也隔成了內外兩間,展顏的臥室自然是在內間,外間同樣放的有床,是給服侍的人住的,展顏去的自然是放著自己那張豪華大床的內室,紅梅自然而然要跟著進去,展顏略停了停腳步,說:“我睡覺不喜有人看著,你們都睡在外間吧,沒有我的許可,不要進內室去。”
紅梅有些尷尬,展顏也不管她,自顧自走進去,發現沒有人跟過來,揚聲說:“過來個人。”
這次進來的是墨蘭,展顏看也不看她,“服侍我更衣。”
墨蘭忙上前幫展顏脫掉外衣,僅剩下褻衣,并把展顏的頭發散開,展顏躺下,她又給展顏掖好被角,這才低著頭退下。
“墨蘭,告訴她們,不用都守在外面,你們四人輪流值夜即可。”展顏閉著眼說。
“是,奴婢謹遵主子吩咐。”墨蘭恭聲答道,熄掉蠟燭后走出門去。
展顏望著她的背影,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