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是篡了高麗王氏,才得的國么?”
崔成性眼瞳圓瞪,難以置信,這位在他心中對朝鮮忠貞不二的少論派名士,理學名儒,居然懷著這等大逆不道的心思。...可這話他難以反駁,事實就是如此。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家一姓所有,崔兵馬,別害怕,我可無意作到那一步,民心還在大王,還在李氏。”
李光佐語氣變得熱切起來:“只要你我同心,朝鮮未來必將自立于天下,我已是罪人,前程、聲名都無所謂,而你······崔兵馬,天下兵馬大元帥,五軍府大都督,樞密院樞密使,政事堂首輔,左右丞相,你想當什么,就是什么。”
崔成性呼吸急促面泛紅暈,目光閃爍了好一陣,點頭道:“容我布置,盡量不傷大王。”
目送崔成性離去李光佐臉色冷了下來,低聲自語道:“我不是無心作到那一步,而是還沒必要,若真有必要,我不惜來當一回太祖!”
崔成性回到自己的兵馬節制使署里,在后堂踱步許久,才終于下令召集部將。
“李光佐勾結年羹堯異日我朝鮮亡國,他就是罪魁禍首!”
崔成性一言驚得部將鴉雀無聲,他們可是克服了老大的心理障礙,才跟崔成性站在一起,為李光佐效力,現在崔成性居然要反了李光佐?
“大清和英華要怎么待我朝鮮,那都是以后的事,總還有應對的辦法。年羹堯就像是竊賊入室總不能因為擔心鄰居趁火打劫,就不呼救,反而跟竊賊一道禍害自己家人!李光佐是借年羹堯謀逆,逞他儒生私欲,謀奪朝鮮天下!”
崔成性想明白了,朝鮮國難當頭,自己已經錯了一步,絕不能繼續錯下去。
“要安朝鮮,就得鏟除李光佐!”
崔成性動員著自己的部將,匆匆作了布置,自己親率精銳去景德宮護住大王,分遣各路人馬去殺李光佐、左未生和他的親信。
圣道十二年三月三十日朝鮮國史所稱的“崔李之亂”爆發。
崔成性沒能說服所有部將,當他帶著兵馬入景德宮時,手下已暗通消息給李光佐。李光佐說動崔成性的部將站在自己一邊,興兵圍景德宮。
本是崔李敵對,之前被李光佐壓制的老論派又借機跳了出來,以勤王救駕誅殺反賊李光佐為名,聚兵相攻。這一日,喊殺之聲環繞景德宮,慕華館又是另一個血火焦點,左未生和年斌坐困館內,一面抵擋崔成性的兵丁,一面憂心景德宮的形勢。//
入夜,李光佐一方終于占了上風,原因說來也荒唐,老論派也視崔成性為寇仇,想當黃雀,火候卻沒拿捏好,被李光佐借力,反而當了螳螂。成了蟬兒的崔成性遭兩面夾擊,抵擋不住,護著李逃出漢城府,直奔京畿左道兵馬節制使黃煥中處。
“嘿······這朝鮮的事,怎么越來越搞不懂了呢?”
四月三日,福華公司船隊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才登陸仁川,建起了小小的灘頭陣地,正忐忑不安地等待著預想中的朝鮮大軍。卻收到了漢城府大亂,朝鮮王南逃,李光佐宣稱大王失風,扶商原君攝王政的消息。
羅五桂不太明了政治,就覺朝鮮人真能折騰。自己這股外敵就在國門前呢,他們自家人居然都鬮成這樣了?
“有什么不懂的?看看明史和南明史就知道了,儒生當國就是這德性,大明和朝鮮,一丘之貉!”
馮靜堯也來了,收到這消息,冷聲笑道。
“那咱們怎么辦?本是要找朝鮮王告狀,結果朝鮮卻已經崩了,朝鮮王說話也再不算數,就算要開國門,現在都不知道該往哪里踹。”
范四海攤手,這情形他可料不到,劇本走樣得一塌糊涂。
“國門?朝鮮現在還有國門么?”
范六溪瞪眼,門已經開了呀。
眾人沉默,接著同時大笑,沒錯,不必踹,朝鮮的大門已經開了。
范四海道:“得趕緊讓通事館跟上,咱們得跟年羹堯搶時間。”
馮靜堯卻嘆氣:“這形勢變得太快,朝廷怕還難下決心,伸手朝鮮。”
“能插多深算多深,朝廷下不了決心,咱們就推著朝廷下決心!”
范四海卻不管那么多,他的任務就是撬開朝鮮國門,而酬報則是朝鮮市場。眼下國門已開,形勢卻難被英華掌控,如果容年羹堯入主朝鮮,光靠福華公司,可難從中獲利,朝廷必須得伸手。
盡管清楚朝廷的重點方向,可馮靜堯掌管四洋司,推著朝廷注目朝鮮,也能讓自己多得資源,由此建功立業,在職論事,這是他真心所愿。
馮靜堯先是皺眉,接著臉上的猙獰笑容再難抑制,咧嘴道:“朝鮮大亂,國王南逃,正是握住朝鮮的良機!機不可失!我會馬上告知樞密院朝鮮變動,求請朝廷急派通事入朝鮮。
“另外,劉松定就在長崎,讓他的海軍情報司立即入朝鮮,去跟朝鮮王接觸。老范你也跟白燕子說說,讓′的巡海隊在朝鮮海岸‘不慎擱淺,,然后跟朝鮮人起了糾紛等朝廷再定策的話就晚了,咱們先走一步。
這是在自作主張以官方力量插手朝鮮事務,跟朝廷之前的訓令不符。可眼下機會難得,馮靜堯膽子也肥了,要驅策海軍和情報司
樞密院四洋司提舉跋扈行事,相關人等自然更無顧忌。
“不慎擱淺!?好,海河號、淮河號,一二三隊、七八隊緊急集結,準備擱淺……不,作戰!”
北洋艦隊總領白延鼎橫下一條心,一下拉出了兩條巡洋艦,六條海鯉艦和四條海鰲艦,加上艦隊所有伏波軍。
“唔,天馬號先走,先去全州外海‘擱淺,。”
他也沒忘了把面子上的事做足借口一條巡海戰艦在朝鮮海域擱淺,被朝鮮人圍攻,北洋艦隊群體出動救援自己人,由此插手朝鮮事務。這雖也有違軍令,但總算是有個交代。事后樞密院和總帥部追問違反軍令的責任,蕭老大乃至皇帝才能幫他開脫。
“找到朝鮮王,然后通知海軍,把他握在我們的手中!”
海軍情報司頭目劉松定的行動方略也是大大超出他現有的職權范圍,可有馮靜堯背書,加之英華外事的原則就是趁機取利,作為王道社和天刑社的雙料社員,劉松定也鼓起了潑天膽子。
“日之事就只有陳郎中你一人自為了。”
離開長崎時,劉松定還不好意思地向樞密院北洋司郎中陳興華道歉。他來長崎,本是要配合陳興華調查薩摩藩涉足鴉片貿易有多深,以及日本海商反水,攻擊福華公司的罪行。
“無妨,朝鮮事緊要日本這里,也并非只有我一人嘛。”
陳興華笑得有些詭異,上司在朝鮮鬧出了大動靜,相信他很快又能送上一份大禮。
官方民間,軍政兩面都動了起來,效率驚人。四月九日,劉松定就在忠清道清州府跟朝鮮王李一行人搭上了線。
“小王本就心儀天朝,未料竟被奸臣所害,一國淪落至此···…”
見到劉松定一行,李落淚而慨。
“可國中人心還未盡服天朝,更有天朝商人販運毒物,若容天朝大軍入國,小王也難向國人交代。還望天朝能有妥善處置,安國人之心,小王定當奉上國書,尊天朝為上國。”
李說得很直接,現在他孤家寡人,就靠著崔成性護衛,南方諸道文武官員,態度還多在騎墻,對英華本就抵觸,鴉片入朝鮮,更是普遍不滿。靠著他的國王名分還能勉強震懾。如果此時就容英華大軍入朝鮮,下面還支持他的文武官員,不知會有多少人轉投李光佐一黨。
這事劉松定就難辦了,只能請求李容許海軍情報司的人留在他身邊,保持雙方聯絡,同時還盡量將王駕移到靠海府郡,以便局勢危急時,北洋艦隊能隨時支援。
“小王安危還是其次,就擔心小王家人受賊子脅迫,還請劉將軍帶她們暫時避禍……”
李這么說著,然后招呼出了一行人。竟是一幫女子,老幼都有,以一大一小兩個姑娘為尊。
“小王兩女,和順、和平,不忍她們與小王一同顛沛流離……”
隨著李的介紹,一個十三四歲出頭的少女牽著一個四五歲的女童,向劉松定盈盈萬福。
“原來是兩位翁主,在下不敢當!”
劉松定趕緊長拜回禮,心中卻是一動,小的是和平翁主,大的是和順翁主。大的這個······本是要嫁給年羹堯次子年富的吧。
他也不遮掩,直接問出了口,李嘆道:“小王雖位卑,總還是一國之主,豈容年羹堯那等胡賊辱之?還請大皇帝陛下主持公道。”
這話其實已是認了英華為天朝上國,劉松定雖不知李本心,卻也明白,到了這個地步,李也只能依靠英華。礙于臣子之心和鴉片之事,還不好在面上馬上倒向英華,將兩個女兒送到英華“避禍”,也是間接的獻質稱臣。
劉松定當然要收下,看到這兩個小姑娘,特別是那個已到婚嫁年齡的和順翁主,一臉惶然,令人憐惜,劉松定暗道,不如讓皇帝直接納進宮中…···
“咱們海軍情報司不愧是軍情司出身啊,甚至還青出于藍。羅老大只搶了一個寶音公主,咱們卻牽來兩個翁主,我看啊,大的是皇帝享用,小的留給哪位皇子。”
護送兩位翁主的路上,部下這么說著,劉松定一巴掌就拍了過去,說什么呢?有這么亂了倫常的么?
不過這話前半句倒真沒錯呢,不管是軍情司還是海軍情報司,都跟公主翁主什么的脫不了瓜葛,隱隱像是幫皇帝拉皮條的······。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1:后金及皇太極時期的滿清攻入朝鮮,逼迫朝鮮稱臣,是為丙子之役,朝鮮人自己稱為“丙子胡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