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為悍妃
深夜,一隊裝備精良、足有萬人之多的人馬出現在城外官道,悄然逼近皇城。
近得城門,燈火映照下,看出原來是駐扎在城外的守備營,主將李將軍,兵部尚書李源族中侄子,微微仰頭看向城頭,城防的將官早已看清了他的面容,卻不作聲,未有信號,并不急著開城門。李將軍身后不遠,副將孫子豪騎馬立在旗下,陰沉著臉,手按寶劍,一雙黑黢黢的眼眸掃視著四周。
李將軍說:“劉大勇,射箭”
弓箭手劉大勇取出那枝早準備好的標有信號的羽箭,就要射出去,孫子豪喝住他:
“看你這熊樣,毛手毛腳,關鍵之時別給射偏了,拿來”
不由分說從劉大勇手中搶過弓箭,張弓搭箭,瞄準城墻上突出的檐角,手一松,當的一聲響,羽箭穩穩釘在檐角上。
城墻上,一名兵士走來看了看,搬了張高凳爬上去拔那枝羽箭,那箭卻是來勢太猛,入木三分,怎么也拔不出來,兵士情急之下,一用力,人和箭一起跌下高凳,箭弄折了,屁股跌痛了,最慘的是挨了守城將官兩個耳光,一頓臭罵。
守城將官拿了箭,罵罵咧咧地走開去,那挨打被罵的兵士委委屈屈地縮在墻角,趁人不備,溜下城墻,往暗影里一鉆,不大會兒又走了出來,慢悠悠地往城樓上走去。
剛剛他拔箭的時候看得一清二楚,那箭身上被刻劃了三道深深的印痕,所以箭才被他折斷,城外守備營即將入城的信號傳給了暗探,不消一會就能報到太子那里,早做防備
深宮,慶王將一切準備停當,帶了太常寺卿徐放匆匆來見皇上,皇上剛剛瞇了一下眼,睡得極不安穩,幾乎在慶王一走進來就驚醒了。
慶王跪在床前:“稟父皇:孩兒回來了”
皇上朝他伸出手來:“俊兒那藥……”
“藥在這兒”
慶王拿出一顆藥丸,輕輕一捏,碎了,他取出其中一小塊,送入皇上嘴里,張公公喂了一口水,皇上吞下藥,舒了口氣,不解地問:
“俊兒因何不讓朕服用整顆藥丸?”
慶王微笑道:“父皇一個多月未服藥,身子羸弱,孩兒恐父皇吞咽無力,卡住了,反不好”
皇上點了點頭:“俊兒真細心,還好,朕還可以食些粥食,吞咽不成問題”
劉皇后在一旁看著慶王心疼地說道:“皇上,俊兒為了趕路,一天未吃東西呢”
皇上忙道:“那快……將藥交給你母后喂朕慢慢吃,俊兒且去用些飯食,勿要餓壞了”
慶王卻不忙著去,將手上藥粉倒入桌上一只小碗,過來替皇上掖了掖被角,嘆道:
“父皇病成這樣,太子竟沒來到床前服侍藥湯嗎?他倒是好得很,還能安心睡大覺,可憐我在山中一待幾天幾夜,這一路奔波回來,都不敢歇半口氣”
皇上吃了點藥,漸漸緩過來,感覺不那么難受了,見慶王如此說,不由得動容,相比之太子和其他皇子,他確實為自己做了很多,但太子和諸皇子不近前侍候湯水,也是平日他不愿讓他們見到自己的懨懨病容,拒不相見的結果,并不能過于怪罪他們。
皇上憐愛地看著慶王,嘆道:“也唯有你,最是知道父皇,心疼父皇……讓你母后先陪你去吃了飯,再來與父皇說話”
慶王與劉皇后交換了一下目光,緩緩施了禮,母子倆退下。
皇上看著他母子二人身影消失在屏風后,不禁又長嘆一聲,忽見俯身立于張公公旁邊的太常寺卿徐放跪了下來,說道:
“稟皇上:慶王殿下為皇上煉制藥丸,在山中吃了不少苦,一路上又險遭狂蜂追蜇,如果不是跑得快,可就沒命了當今太子清冷淡漠、自善其身、不賢不孝,與慶王相比,可差得太遠了,臣求請皇上體恤慶王仁孝,下詔書廢太子,立慶王為儲君”
皇上冷眼看著徐放,沉吟不語,徐放不見皇上有動靜,大著膽子抬起頭來,又將原話再說了一遍。皇上臉上現出不高興的神情,開口說道:
“夜深了,徐卿先出宮回府歇著罷,此事重大,待朕病好之后,朝堂上與眾卿再議”
話音剛落,忽見劉皇后與慶王從屏風后轉出來,母子倆一同跪在面前,皇上有些楞怔地看著他們,卻不發一言。
慶王說道:“父皇容稟:孩兒自幼得父皇親力教導,自認才學見聞不輸于兄長,安邦治國的能力亦不比他差,從小學武功,體質耐力比他強壯,更重要的是孩兒與父皇多親近相處融洽,每每父皇身體不適之時,他在哪里?在父皇面前盡孝心的唯有孩兒一人……從來儲君之位,立長、立賢、立嫡,孩兒只除了不是長子,其他兩樣都占全了,父皇若將孩兒立為皇太子,孩兒必將更加忠孝于父皇,會煉制出更多更好的藥丸,讓父皇不再經受病痛折磨之苦……孩兒日后登基,勵精圖治,天朝之興盛繁榮,富足安泰,不是空談”
皇上臉上現出一種奇怪的神情,又好笑又痛楚,目光直直盯著慶王看,劉皇后有些發怵,輕輕扯了一下慶王,慶王卻迎著皇上的目光,站起身來,張公公見此,不自覺地靠近皇上一步。
“內侍監何在?”慶王喊了一聲。
內侍監應聲而入,接收到慶王示意的目光,忙取出兩幅明黃絹緞,那是早已擬好的兩道圣旨,廢、立太子各一。
慶王走近皇上:“父皇,孩兒什么都準備好了,只請父皇玉璽一用”
皇上沉痛地看著他:“你、你敢如此?朕自來不曾薄待你,給你最寬廣最富庶的封地,樣樣事情,你想要的,都應承,卻為何一定要做太子?天朝祖制,自來立儲只立長,你不知道嗎?”
慶王冷笑:“父皇可不是長子”
皇上怒道:“不錯朕是庶長子,你愿意做庶長子嗎?若你能成事,你母后將被貶為妃嬪,生前死后,再不能占用皇后儀制”
“不”劉皇后厲聲呼喝,從地上彈跳起來,雙目圓睜,眼中紅絲盡顯:“我爭了那么多年,用盡所有的力氣心計,竭力逢迎,曲意伏小,才掙得這幾年的尊貴,你憑什么說貶就貶了?”
慶王安撫她:“母后不必慌,一切有孩兒”
皇上呵呵笑了兩聲:“原來劉淑妃受朕寵愛那幾年,如此辛苦倒是朕錯了,放著后宮許多年輕佳麗不寵,偏要與你糾纏不清”
劉皇后咬著牙:“我是皇后,不是淑妃,你病糊涂了嗎?”
皇上不理她,看向慶王,目光冰冷:“你是朕的兒子,難道不知朕的忌諱?朕最忌被人挾持威逼,你以藥丸為名目,敢如此逼迫于朕,想做太子,謀朕的皇位?沒那么容易朕千辛萬苦得來的天下,豈能輕易拱手讓人你的藥丸朕也不必吃了,來日等明珠養好身子,朕不愁沒有好藥倒是今日認清了你的真面目,可惡得很張公公,喚御前侍衛,將這母子二人拿下去,朕不想見他們”
慶王冷笑:“討厭我們母子了?若沒有我們母子,你早已不知死到哪里去了原來多年疼我是假,到了今天,你仍不肯為我著想,你可知若我不爭取,龍傲龍代他們得了天下,我會落個什么樣的下場?”
皇上哼了一聲:“孽子枉朕高看你一眼,你若不爭,說不定朕會許你想要的……如今說什么都遲了,任何下場于你,都不為過不用等到他們,朕如今便將你貶為庶人,與你庶母一道,發配出去”
劉皇后再一次聽見皇上說出這么絕情的話,經受不住,大聲哭泣起來,慶王臉色鐵青,一把揪住張公公:
“玉璽在何處?快拿出來,他的命在我眼里可不值錢還在等御前侍衛嗎?他們現在只聽我的話了”
皇上見此情形,聞聽這樣的話語,怒不可遏,斥道:“逆子”
他自恃年輕時也是練過武的,呵著一口氣,站起身來抓扯慶王,慶王正在翻檢張公公的身子,根本不理睬他,反手一推,皇上朝后重重跌下,頭部撞在床前腳踏方角上,掙扎了幾下,就不動了。
劉皇后趕緊伏下身去,伸手探了一探,抬頭對慶王說道:“你父皇他、他去了”
張公公聽了,猛地掙脫開慶王,撲到皇上身上,只見皇上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竟是死不瞑目,禁不住大放悲聲,慶王俯身將張公公提起來,大巴掌狠狠扇了幾下:
“拿出來,否則讓你跟他一樣的下場你若還想去見你那婆子孩兒,便惜命罷”
張公公頓了一頓,無力地指著龍床,慶王和劉皇后一同撲過去,一通翻找,終是將皇帝玉璽拿在手中
母子倆松了口氣,招手喚過站一旁目瞪口呆的內侍監和徐放,幾個人手忙腳亂,將擬好的圣旨蓋上印章,又把皇上抬上龍床,揉下眼簾,蓋好被子,偽裝成安然死去的樣子,劉皇后這才大放悲聲,張公公被慶王瞪看著,面無表情,哀聲喊了一聲:
“皇帝駕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