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澤端叫了半天的門,屋子里卻沒有一個人應聲。等了好久,他們才聽見一陣有節奏的噠噠聲從巷口由遠及近傳了過來。
向澤端轉身一看,頓時露出了笑臉。
“甘老!”
成俊杰定神一看,就見一個手上拄著拐杖,左眼上罩著眼罩的干瘦老人,正艱難卻平穩地向自己這邊走來。
他沒想到,向澤端口中所說的御醫,竟然會是個又瘸又瞎的老人。想起向澤端在車上告訴他的關于老人過去的一些經歷,成俊杰心中總算有點明白為什么這位大師會倔成那樣了。
任誰被陷害成這副模樣,一口氣大抵都忍不下來。
甘炙草越走越近,都快走到兩人跟前了,一只看起來昏蒙蒙的老眼才總算是認清了來人。
然后一張嘴,成俊杰只覺得一股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內心中構筑了半天的高人模樣瞬間在甘炙草一個開場酒嗝中轟然崩塌。
“嗝——!”老爺子將另一只手上提著的一個小酒瓶掛在拐杖上,笑著問向澤端道,“這孩子就是你昨天跟我提的那個?”
“是!是!”向澤端說著,伸手便要去扶住甘炙草。卻不想老家伙手一揮,半醉半醒著吼道:“不用扶!我又不是兩條腿都斷了!”
成俊杰滿額頭黑線地想著難道這貨就是御醫,甘炙草已經拄著拐往屋子里走去,邊說道:“都進來吧!”
成俊杰和向澤端跟在甘炙草的身后,穿過前廳到后院,最后走進了一個大門大開著的大廳里。
老房子的大廳,面積大多都很大。但是當屋子里擺放了許許多多的家具后,卻給了人一個狹小的感覺。房間的左手邊放了幾個書架,書架上擺滿了看起來已經頗有些年頭的書籍,而另一邊的架子上,則放滿了各種已經曬干了的草藥,書香和藥香混在一起,倒是別有一些滋味。
甘炙草搬了張條凳坐下,半瞇著眼睛,就自顧自地說起話來。
“我這輩子沒收到過一個徒弟。你們知道是為什么嗎?”
成俊杰一見甘炙草一副打算開講長篇苦難史的架勢,不由馬上轉頭用糾結的眼神看了向澤端一眼,坐在邊上的向澤端輕拍了成俊杰的腿一下,搖了搖頭,示意不要打斷甘炙草。
“我本來是可以收到徒弟的,但是后來發現那些過來拜師的都有問題。那些聰明的,都沒有良心。有良心的,又不夠聰明。又聰明又有良心的,動機又不單純。你說說,一個個不是笨蛋就是壞蛋,不是壞蛋就是混蛋的東西,我怎么可能收下他們?”
甘炙草說著,話鋒一轉,眼神迷迷糊糊地看著成俊杰接著道:“昨天小向跟我說,說你敢冒著吃官司的風險給病人做手術,我看你多少應該不是壞蛋。有一身好功夫沒有出去胡作非為,應該也不是混蛋。那現在你介不介意我考校考校你,只要你能像我證明你不是個笨蛋,我就給你個機會,留下來跟我學兩天怎么樣啊?”
向澤端一聽這話,忙站起身道:“甘老,你不是說要收他當關門弟子的嗎?”
甘炙草瞟了向澤端一眼,罵道:“你懂個屁!想做我的關門弟子,不是世界頂尖的天才連門兒都沒有!莫說這孩子高考進的是暖州市醫學院,就算是京華大學醫學部排名前十的學生過來我都嫌他們太笨,就這點智商想做我的關門弟子,你是想叫他砸了我的招牌嗎?”
成俊杰聽著甘炙草這么赤、裸裸的鄙視,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快,終于還是年輕氣盛,有些不服地問道:“甘老師,你都沒考,怎么就知道我不夠格當你的徒弟?”
“哦?”甘炙草臉上的皮膚微微一緊,露出一個不知意味的笑道,“年輕人,人貴在自知。有自信是好事,過了就是自負了。有本事并且自負的人那叫胸懷,沒本事但是自負的人那叫找死。”
向澤端聽出甘炙草語氣中的不滿,忙轉移話題道:“甘老,咱們還是先辦正事吧!”
“好。”甘炙草點了點頭,又用淡淡的語氣道,“你先出去。”
等向澤端退出屋子,甘炙草眼中的酒意才漸漸消退下去。
成俊杰一聽居然是考記性,肚子里就開始冒壞水了。
他接過小冊子卻不急著翻開,而是問甘炙草道:“甘老師,要是我能在半小時內把這本小冊子全部背下來呢?”
甘炙草想了想道:“那我就再挑一本給你背。”
“為什么?”
成俊杰一愣,脫口問道。
甘炙草回答道:“萬一你原本就背過,我要是答應你一些什么,豈不是叫你糊弄了?”
成俊杰嘴角一抽,卻聽炙甘草接著道:“不過你要是真能表現得跟個天才一樣,我倒是能考慮收下你。”
“那甘老師,你說話可要算數!”
甘炙草搖了搖頭,板著臉道:“就沖你這盡說廢話的習慣,我就多少能知道你不怎么聰明。你要是真行,我怎么可能說話不算數!?”
成俊杰聳了聳肩,笑著閉上了嘴。
小冊子很薄,大概也就五六千,要一個小時背完,也就是差不多得1分鐘背下100個字,對于正常人來說,難度確實大得很。但成俊杰已經不再是正常人很久了。
成俊杰翻頁的速度,讓一邊看著的甘炙草有些吃驚。
不過短短十分鐘,成俊杰就將小冊子扔回給了甘炙草,滿臉自信地說道:“隨便你從哪里挑一句出來問吧,答錯一個標點符號都算我輸。”
甘炙草卻沒有馬上提問,而是在沉默了一會兒后開口問道:“小伙子,你到底有什么倚仗?”
成俊杰猶豫了幾秒,第一次把埋藏在心里的秘密說了出來。
“過目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