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針入穴，不斷滲透進床單的鮮血流速，頃刻間就慢了下來。
一屋子十來個人還來不及贊嘆，成俊杰卻已經滿頭大汗地喊道：“快打電話讓普外和麻醉的人過來急會診，我這里撐不了不久！”
蘇曼聞言，連忙跑出去撥通了普外科的電話，然后又緊張兮兮地讓麻醉科的人趕緊把手術室準備好。
過了約莫五六分鐘，普外科的醫生終于跑進了病房，一看到滿頭大汗的成俊杰，不由奇怪道：“同學，你怎么在這里？”
成俊杰一見來人居然是自己在外科實習時的帶教老師，同樣有些意外。可這個時候，已經容不得他再說些寒暄的話了。
“胡偉老師，患者目前胃和十二指腸都都有嚴重的穿孔，不要再猶豫了，馬上從手術室吧！”
可此時，胡偉卻說了一句讓成俊杰無比抓狂的話。
“這臺手術風險太大，今晚上徐老師不在，我看我一個人搞不定啊！”
成俊杰這才想起，胡偉也不過一個住院醫師，平時做個闌尾的手術都需要40分鐘才能搞定，這種規模的手術，他確實很可能吃不消。
“胡偉老師，普外今晚就你一個人值班嗎？”
胡偉點點頭，道：“徐老師昨天出差去了，別的幾個人現在都在別的臺上做急診手術，目前就剩下我一個了。”
“那能去找肛腸科的幫幫忙嗎？”
胡偉撇撇嘴道：“他們平時做的都是下消化道的東西，來了水平也不見得比我高啊！”
邊上的家屬聽著聽著，終于開始急了眼了。
“什么垃圾醫生啊？做個手術都不會還當什么醫生啊！”
胡偉大晚上的跑過來，本就情緒緊張，被病人家屬一罵，頓時還口道：“你怎么說話的！你當我不想救人嗎？怨得著我嗎？”
“嘿！你自個兒沒本事還沒臉說！？”
老頭的兒子立馬跳將起來，指著成俊杰道：“這個小醫生今年才畢業的，剛才三針下去我爹的血立馬就止住了，你怎么看也應該比他強吧！”
“針？”胡偉有些意外地看了成俊杰一眼，問道，“你用了什么針？”
成俊杰皺著眉頭不回答，反而沉聲道：“我們中醫的手法，說了你也不懂。胡偉老師，咱們也再在這里扯了，這個病人趕緊送進手術室去吧，再晚了就來不及了！”
“送進去？送進去誰做啊！？”
胡偉也急了，他沖著成俊杰咆哮道。顯然對眼前這位半年前跟自己面前還老老實實的學生，此時所表現出來的頤指氣使很是不爽。
然而他卻沒有想到，成俊杰居然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我主刀！你給我當助手！”
剛打完電話走進病房的蘇曼呆住了。胡偉也呆住了，他的嘴唇哆嗦了兩下，伸出右手指著成俊杰大聲道：“誰給你的權力？你有什么資格？！出了事情，你能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成俊杰腦子也發熱了，他直勾勾地盯著胡偉道：“救人需要資格嗎？救人是醫生他娘的義務！”
兩人爭執不下，病房外的值班護士又傳來了催促的聲音。
“到底做不做啊？麻醉科那邊都打電話來說沒問題了！”
“做！”
成俊杰大吼著道，病人的家屬們見狀也紛紛跟著叫嚷起來：“做！就讓這個……這個成醫生去做！”
胡偉氣得臉色發白，但是箭在弦外不得不發，他看著成俊杰半天，終于手一甩，站在成俊杰身邊狠聲道：“我看你怎么做！”
成俊杰冷笑一聲，竟都不需要別人幫忙，自己就把死沉的老人抱上了推床。
老人下身充斥著糞便臭味的血液沾滿了他的白大褂，可成俊杰卻沒有時間去換。
成俊杰、蘇曼還有幾個病人家屬，飛奔著推著床到了電梯口，在樓道間七拐八拐了將近四五分鐘后，推床終于到了手術室門口。
家屬們在手術室外被保安攔下，推床的邊上就只剩下了成俊杰、蘇曼和胡偉三人。
這時候蘇曼才擔心地問道：“成醫生，你有過主刀的經歷嗎？”
“有。”
蘇曼松了口氣，接著問道：“什么手術？”
成俊杰面不改色，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居然滿臉凜然道：“痔瘡！”
聽到這個答案，蘇曼頓時就抓狂了。
“成醫生，你也太不把手術當回事了啊！這可是大手術啊，這可不是像痔瘡那么簡單的東西，胡醫生再怎么著也是外科專業的，他都說做不了，你還要強來。要不我們先等其他的大主任忙完了，讓他們來幫忙吧！”
成俊杰半點不打算妥協道：“來不及了，你再看看病人。”
蘇曼和胡偉低頭一看，只見老人原本被止住的出血，居然又開開汩汩地冒了出來。
“怎么回事？剛才不還好好的嗎？”蘇曼驚訝地看著成俊杰問道。
“因為我把針拔出來了，我的氣不夠了。”
“氣？”蘇曼的樣子更加不解，而一邊的胡偉則是滿臉鄙視道：“裝神弄鬼！”
成俊杰懶得和兩人解釋，叫過一個手術室的護士，先趕緊將老人推上手術臺，自己則頭也不回地往更衣室里跑去。
蘇曼見狀忙道：“你干嘛去？”
成俊杰頭也不回道：“換衣服！”
“你還真打算自己做啊？”蘇曼傻了眼了，胡偉更是驚得連話都說不出口，他原以為這個“學生”只是一時意氣用事，想不到他居然膽子大得沒邊了！
“等等！”胡偉連忙忙上去，跟在成俊杰邊上道，“你真要做？”
“那還怎么樣？”
“這里你最大嗎？你說做就做？”
成俊杰冷眼看著胡偉，拐進更衣室，快速地脫下自己的衣服換上手術服，邊沉聲回答道：“我不做，難道你做嗎？你做不了，難道不允許我做嗎？”
“當然不能讓你做！又不是外科醫生！你只是一個中醫！狗屁一樣的中醫！”
胡偉扯著嗓子大叫著，樣子簡直和瘋了沒什么兩樣。
成俊杰完全不理會胡偉的胡攪蠻纏，自顧自地套上衣服和褲子，穿著拖鞋啪嗒啪嗒地走進無菌區。
到了手術室時，手術臺上的老人已經已經因為休克暈厥了過去，好在當值的麻醉師手段老練，早就指揮著護士用藥物維持住了患者的血壓和心跳。
在焦急的等待中，全麻、消毒、撲巾的過程終于結束，換上手術服的胡偉和成俊杰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一言不發地走到了病人的兩側。
蘇曼擔心地看著主刀位上的成俊杰，心里說不出的滋味。
身為院長的女兒和成俊杰臨時的上級醫生，她居然眼睜睜看著一個中醫手握手術刀大模大樣地站在那個位置上，而沒有半點要阻止他的想法。
蘇曼覺得自己簡直是瘋了。
可就在成俊杰將要動手的那一刻，胡偉卻突然大聲叫了起來：“等等！”
“又干什么？”
成俊杰雙眼噴火地看著胡偉，語氣中充滿了不耐煩。從老人的經絡氣機來看，他已經明顯屬于中醫中氣脫的瀕死狀態，再搞三搞四，很可能就要死在手術臺上。
“我要求手術全程錄像！”胡偉轉頭對護士道，“把錄像的設備連上，出了問題可不能怨我！”
一邊的麻醉師一聽胡偉這話，立馬也回過神來，奇怪地問道：“胡醫生，今天這臺手術不是你主刀嗎？”
胡偉獰笑一聲，揶揄著成俊杰道：“有和我們主任差不多水平的高手在，哪用得著我啊！”
麻醉師看了顯然還非常年輕的成俊杰一眼，還當是外科新來的醫生，正和胡偉在鬧什么別扭，也就不再多嘴去問。
護士很快就連好了設備，提醒成俊杰后，就聽成俊杰抬頭對胡偉道：“還有什么話，一次性說完。”
胡偉想了想，又叫過跟自己過來的科室里一個實習生，道：“你先去18號手術室門口等著，白老師一出來就告訴他，這里有一臺大面積穿孔的手術。”
實習生點著頭趕緊跑了出去，成俊杰沉默了幾秒鐘，終于拿起鋒利的手術刀，從患者被蘇曼和胡偉兩人拉得緊繃的皮膚上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