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由于去年冬天大寒冷的關系,今年的冬天卻是一個暖冬。即便周圍的樹木上都有著冰雪的樹掛,但是大雪并沒有將道路都封堵起來。曹植和劉曄只帶著少量親隨,從許昌出發,大約用了半個月多點的時間,終于趕到了九江郡治所壽春。
壽春,位于淮水南岸,緊鄰芍陂。芍陵是九江郡境內的一個大湖,而九江郡地如其名,郡內湖泊、江流極多,因九為數之極,故而此郡取名九江。
壽春也是一個名城,戰國后期,西北的秦國日漸強大,楚國感受到強烈的威脅便屢次遷都,最后一次卻是將都城遷到壽春。這也是壽春首次作為一國都城之存在。楚國雖是戰國七雄之一,然而其實力是毋庸置疑的,其能選壽春作為都城,可見壽春地理位置極為優越。
除了楚國之外,之前的袁術亦將壽春作為其治所。然袁術畢竟是偽帝,就且不論。歷史上數百年后所發生的淝水之戰,戰場就在壽春附近,由此可見壽春此城的重要。
不過如今,經歷過袁術、劉備的統治之后,壽春乃至整個淮南地區,都不復富庶。要知道,淮南這片河網密布的地區極為適合農耕,自古以來便是大糧倉。如今的蕭條,實在讓人有些心酸。
進入了壽春城,當日由袁術所建的精美宮殿,此時只剩殘垣敗瓦。城墻經過連番大戰,破損極為嚴重,也沒有時間修葺。城墻都如此,更遑論百姓的民居了,夯土房屋寥寥無幾,大都是用木材搭建的民房。只不過這些木屋上面穿了很多洞,寒風吹進去,冷得里面的百姓颼颼發抖。
壽春原本是中原有數的大城不過現在曹植見到,大多數房屋都是空置無人居住的。身為淮南人的劉曄,見到曾經的繁華城池如此慘狀,也忍不住搖頭嘆氣。
曹植苦笑一聲對劉曄道:“先生,看來我們任重道遠呢。”
劉曄輕輕點了點頭,道:“如此慘狀,比之當初赤地千里之兗州分毫不差了。”頓了一頓,劉曄有些奇怪道:“兗州至本文字由樂優文學提供,請記住樂優文學。今仍未恢復,四公子就有信心三年后讓淮南成為天下第一富庶之地?”
曹植不置可否一笑道:“不試試,怎知道是否成功。”話鋒一轉曹植卻是說道:“先生,事不宜遲,我等速去太守府吧。”
“好。”
整座壽春城,最好的莫過于太守府了。不過只看建筑,曹植就知道這太守府并非原來那個而是后來搬遷的。一問之下卻是知道,乃是劉備統領壽春的時期拿下的。至于之前車胃用那個,卻是經歷戰火根基不穩,被去年的大雪壓塌了。
曹植聽到之后,年是輕笑著對劉曄道:“看來這個劉玄德倒是tǐng會享受的,整個壽春最好的地方都被他霸占了。”
劉曄微笑道:“他當盧公學生之時,就尚華服如今也只是露出本性而已。”
曹植也不再將話題放到劉備上,大步走入太守府之后便將所有小吏都招了出來。不過讓曹植失望的是,整個太守府的只有一個須發皆白,行路頗為不便的老頭。曹植見著之后,有些不解道:“老人家,這里只有你一個?”
老頭已經知道曹植的身份苦笑著點頭道:“是啊,年輕人都跟著前任太守走了,也就剩下我老人家一個了。”
曹操收復壽春也已經有一年多,但這一年多時間壽春都沒有半點氣息,可見前任太守的無能了。但是也怪不得他畢竟當時曹操將所有精英都集中到麾下,應對袁紹。而削策遇刺也讓壽春變得不再重要,留一個家伙管著只要不出亂子曹操也不會過問。導致這種情況出現,也在情理之中。
曹植此時也沒時間追究前任太守的無能了對那老頭道:“老人家,你且帶我們去查閱地方志以及宗卷冊吧。”
老人聽到之后,眼中露出激動的神色。他已經擔當太守府屬吏多年,閱歷甚廣,服侍過的太守也不計其數。
一個太守好不好,只看他做的第一件事就知道。曹植最先做的就是查閱地方志和宗卷以了解情況,在老頭看來只有稱職的太守才會這么做,故此才激動無比。
待得老頭平復了一下情緒之后,便帶著曹植和劉曄二人到得太守府中的一間小房子。原本意料中亂糟糟的情況并沒有出現,相反地方志以及宗卷都擺放得極為整齊。
曹植見到,有些驚訝地問道:“老人家,這里為何……”
那老頭微微一笑道:“是前任太守大人離開之時吩咐小人整理的。”
曹植摸了摸鼻子說道:“算你做了件好事,那本太守就不參你一本。”頓了一下,曹植便對那老頭說道:“老人家,勞煩你且去安頓好我們的隨從,讓人不要打攪我們就可以了。”老頭知道曹植二人是要查閱宗卷,于是應了一聲便將門帶上離開了。
望著一屋子的竹簡,曹植無奈地對劉曄道:“子揚先生,我們開始吧。植就先讀九江郡的情況,先生且先看地志”
劉曄淡淡一笑道:“好。”
接下來,二人各自找出了自己需要的竹簡,找了個地方坐下便細細讀了起來。二人都是長期讀書之人,閱讀速度極快,加上又分了工,算是減輕了不少壓力。即便如此,二人也是看了三天才將整個房間的宗卷看完。期間飲食,都是老頭負責,而二人休息俱是在小房間之中,只有拉灑的時候,才出去透透氣。
三天下來,劉曄原本那瀟灑的文士形象早就不見了,滿臉胡渣,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年。曹植也好不到那里去,雖然沒有劉曄那么夸張,但臉上的疲憊卻是瞞不過任何人的。
兩人看完之后,都沒有說什么,直接找áng榻睡了六個時辰,這才醒來。即便如此,在老頭眼中曹植和劉曄也是神人了。以往的太守看這么一屋子的宗卷,足足要花一個月時間曹植他們雖是兩個人,但只是用了三天,由此可見他們看書速度的快。
而懂行的人都知道,看書速度快的人俱是平日看許多書練就出來的,這也從側面證明二人才學非凡。
當兩人都恢復了精神之后,一邊用膳一邊卻是開始交流意見所得。只聽見曹植臉色凝重道:“九江郡的情況并不算好,前任太守統計過,整個九江郡約合九千二百余戶,人口不足五萬。
聽到這個,劉曄愣在當場本文字由樂優文學提供,請記住樂優文學。驚訝道:“怎么可能,人口竟然這么少?”
曹植聳了聳肩道:“子揚先生別太驚訝,這統計雖然粗略,但應該也頗為準確。之前植就查過兗州的人口,發現只有黃巾亂前的三成這還是父親從各地遷移了不少人進去。九江郡黃巾亂前,大約有十萬戶,人口約五十萬。如今屢經戰亂,遷移、出逃,留下一成已經不容易了。”
劉曄輕嘆了口氣道:“話雖如此,但是也太…………唉,想不到一向富庶的九江郡也衰敗如斯。”
曹植擺了擺手道:“說這些也沒再了子揚先生,郡內荒地情況如何?”
聽到這個,劉曄精神一振道:“這個倒是不錯,由于大量人被遷走,特別是世家大戶都走了,郡內幾乎都是無主之地。”
對于這個答案曹植一點都不意外,這么點人口若還沒有耕地那才是意外呢。那邊劉曄繼續說道:“由于前些年發過大水,淹了不少田地,故此百姓都不將作物種在河邊,反而向湖泊邊靠攏。以至于現在九江郡內的耕地大部分都集中在湖泊周圍。”
曹植聽到之后,反而露出淡淡的笑容道:“這卻是好事。”
“好事?”到曄聽著,頗為不解地問道。
曹植點頭道:“發大水雖然會淹沒很多田地但是大水卻是將表層地力所余不多的泥土帶走,余下的一層營養都是極為豐富的而水中的養分也會殘留不少。故此待得水退之后再在曾經被淹的地方耕種,收獲會比以往都要多。”怕劉曄聽不明白,曹植末了有加了句:“這道理就跟冬藏差不多。”
劉曄聽完之后,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他對于從曹植口中吐出的一些陌生名詞也已經習慣了。沉吟了一下,卻是問道:“耕作條件雖有,但是人口不足如之奈何?”
曹植聞言,輕笑道:“無妨,分田就可以了。若無田地者男人每人分田十五畝,女人分田十畝,不必歸還朝廷,三年內免所有田稅!”
劉曄一聽,眉頭緊皺道:“子建,這會不會太過了。分田曄可以理解,但分田之余還免稅,就好像有些過了。而且司空大人一直以來都極為反對將田地分出去,無論推行屯田還是均田,目的皆是此。如今四公子將田地分出去,豈不是壞了司空大人規矩?”
曹植聽得,輕輕搖頭道:“此時以彼一時也,當初父親不將田地分出去,那是因為糧草不足,而且還要應付大戰,這只能作為權宜之計。如今官渡大勝,我軍早已取得壓倒性優勢,袁家覆滅只是時間問題,我等此時分田將有榜樣作用,可為父親收天下民心!”
對于這一點,劉曄是點頭同意,但又很快搖頭道:“話雖如此,然百姓分得田地之后,賣給世家而自己再領田地,該如何是好?”
曹植輕笑道:“簡單,對分田者資料登記在冊,另外十年之內禁止買賣田地。”
劉曄眉頭皺得更緊了,凝聲道:“禁止買賣田地,也只是權宜之策。十年之后世家錢財更多,他們若大肆購鼻,我們也阻止不了。如此一來,百姓將無地可耕,如此恐怕會重蹈黃巾時之覆轍。”
現在曹營之內已經有共識,黃巾之亂的起因乃是世家大肆侵占田地,以至于百姓無地可耕,無糧可食,這才導致他們反。事實上,土地同題一直都是中國歷代王朝盛衰的關鍵點。為何中國歷史上每個朝代開國之時都會出現盛世,發展到中段必須進行改草,但最后都覆滅就如同輪回一般不住上演。原因就是土地問題了。
開國之時人口少,土地多,這讓每個人都能分得大量土地,解決溫飽不是問題。而且由于人口少,有盈余,就容易出現盛世了。但到了中期,人口開始多,而土地還是那么多,這便使得土地矛盾開始出現,加上先富起來的一部分人大肆購田,就讓田地集中到少數人身上,加速了土地矛盾。這時,作為朝廷一般都會推行改草,像宋、明兩代都有著名的改草,奈何無論成敗,結果都不能改變。直到后期,人口再次增多,田地集中到少數人身上,百姓吃不飽,這就會出現起義了,朝代更迭亦開始。
曹營上下特別是曹操,正是意識到這一點,才千方百計阻止分田的出現。不過曹植很清楚,這種做法治標不治本,就算朝廷武力再強,也壓不住的。歷史上曹魏的屯田制,從曹操一代開始一直到司馬懿奪權成功才結束。這屯田制,開始極得人心,然而當曹魏政權穩固之后,百姓們就開始不滿了。司馬氏奪權之所以成功,很大部分原因是廢除了屯田制,得到百姓的擁護,失去了百姓這一根基的支持,單憑幾個忠心的將領,豈能成功奪回大權。
某程度上說來,曹魏是成也屯田,敗也屯田。
曹植正是熟知這一點,清楚必須順應歷史潮流,才在穩固之后立即開放分田。至于買賣田地,曹植定了十年的限期。有這十年的限期,足夠改變很多。曹植這次主政九江郡,目的非但要讓九江郡重新富庶,更是要解決千百年來一直困擾中華民族的人地矛盾問題。
故此,無論是將田地分與百姓還是開放田地買賣,這些順應歷史潮流之舉都必須進行的,只不過需要用行政命令,來對其進行限制,一步一步進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