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城縣衙,夏侯惇端坐在主位之上,下面分別是徐晃、曹植、夏侯尚等人。夏侯惇目光一凝,輕嘆道:“這張傀義不簡單啊,在黎陽那里陳兵黃河邊,以牽制我濮陽大軍。暗地里卻是自己親自領兵來救顏良、文丑,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能知道顏良、文丑必定是從白馬城這方向北返。”說到這里,夏侯惇也忍不住搖頭嘆氣。
張遼聽著,卻是皺眉道:“將軍,遼卻是有不同的看法。”
“哦?文遠不妨道來。”
張遼抱拳道:“將軍分析,不無道理。但遼覺得,文丑與張頜之間,未必就沒有聯系,不然的話,他們也不會配合得如此好,來襲取白馬城。而若非將軍在此,恐怕白馬城真就會被張頜拿下了。”
夏侯惇聽完,輕輕點了點頭道:“文遠所言,亦是有理。不過無論如何,這次交鋒也總算完了,袁軍確實比我們想象中要強。”
曹彰聽著,不解地問道:“完了?叔父,我們就不追擊?”
夏侯惇輕輕搖頭道:“敵軍布局之人厲害得緊,就算如今我們仍未能完全猜透敵軍的布置。既然張頜敢渡河來襲白馬,肯定有接應之人。袁軍騎兵眾多,而我軍此時也算得上是疲憊之師了,再出戰的話,若中敵軍埋伏,得不償失!”
下面的曹植聽到,心中暗暗點頭。別看夏侯惇粗豪,其實在宗室三大將中,他的智謀絕對不在曹仁之下。而且夏侯惇該剛的時候就剛,而平時卻極為謹慎,這等保守之策出自他手”并不意外。反倒是夏侯淵在此,可能就會依曹彰所言,派兵追擊了。這也是為何,曹操在三人里面,選夏侯惇來充州的緣故。
徐晃輕點了一下頭之后,抱拳道:“將軍,這次讓袁軍突入充州,以致東郡的屯田損失不少。末將以為,此錯不可再犯,理應多派斥候在黃河邊,每日匯報情況。若是發現敵人大批軍隊渡河,立即通報,如此可防類似之事發生。”
充州與河北交接的黃河之地太長,完全派兵駐防并不現實,相反還會被袁軍所趁。徐晃所言”倒是一個比較好的方法。夏侯憚輕輕點頭道:“公明所言有理。從即日開始,派遣小股部隊駐防重要渡口,另外其他沿河的地方,亦不能放松,派遣斥候監察,以防敵軍從其他地方渡河。”
夏侯惇這命令,再次得到眾人的認同。處理了一下大戰后的事宜之后,夏侯惇卻是問道:“文遠,方才一戰傷亡情況如何?”
張遼抱拳道:“除卻四公子所領一部與張頜步卒硬拼時,損失超過兩百人外,其余損失寥寥。倒是文丑突圍的時候”殺傷了我軍不少人,不過大都沒有性命危險,傷勢好了之后可以重返戰場。另外,此戰中我軍繳獲敵軍可用戰馬千匹”這千匹戰馬盡皆受輕傷,必須盡快治療。另外尚有受傷嚴重的戰馬五百余匹,這些戰馬亦可治療,只是需要花費較長的時間。”
張遼是并州人”對于戰馬也算熟悉,他的判斷還是比較靠譜的。夏侯惇輕點了一下頭”說道:“戰馬治療之事,在仲德派人來接手之前,暫時由文遠負責。本將要求是盡量治好,之前司空大人已經發來消息,西涼那邊韓遂已然嚴控戰馬販賣,我軍現在很難得到戰馬補充。與河北對決,騎兵將是關鍵,每一匹戰馬都極為重要,不容有失。”
張遼聽著,認真地點頭道:“諾!”
頓了一頓,夏侯惇的目光終于落到曹植身上了,凝聲問道:“子建,你且來說說,為何與張頜的步卒對上損失如此慘重?”說到最后,夏侯惇的臉色也有點不愉了。
曹植聞言,拱手道:“此乃植判斷失誤,明知敵軍出動大戟士,還讓兄弟們與敵軍硬拼,以致前軍幾近覆亡,請將軍責罰!”
“嗯?大戟士?”與張遼一般,聽到曹植所言之后,夏侯惇的注意力一下子就從損失轉移到大戟士的身上。沉吟了一下,夏侯惇問道:“子建可有看錯?”
曹植搖了搖頭道:“絕對不會錯。植去河北之時,曾見見過大戟士。”
聽到曹植此言,夏侯惇卻是了然地點了點頭道:“也對,全軍上下也就只有你一個親眼見過大戟士。”頓了一下,夏侯惇轉而問道:“那從與大戟士的交戰中,可看出些什么?”
曹植想了想,凝聲答道:“很強!”
“哦?”夏侯惇聞言,也露出了凝重之色。
曹植接著說道:“這次張頜并沒有出動全部大戟士,僅僅只有三百人左右。這些大戟士,每人都身披鐵甲,將全身上下包裹得嚴實,兵器則是大戟。”
聽到曹植所言,夏侯惇眼眉一挑道:“包裹鐵甲,手持大戟?看來這此敵軍身體必定很好,不然的話難以承受如此重量。但是,這么一來,大戟士的行動也必定變得緩慢!”
曹植輕輕點頭道:“將軍所言甚是,大戟士由于身撥鐵甲,手持大戟,速度不快,而動作也不靈敏。然而在與騎兵正面交鋒之時,卻是不落下風。我軍騎兵沖鋒,除了前面幾排可以憑借速度,沖破大戟士的防線之外,后面的很多都不能刺穿大戟士的鐵甲。而且這情況越到后排的騎兵越明顯,植當時在中軍,見得不妙之后,才立即帶領大軍突圍。”
夏侯惇聞言,點了點頭道:“這決定倒是沒有做錯。不過既然汝知道敵軍來的是大戟士,為何還要硬拼?”說到這里,夏侯庫語氣之中透著一點責備。
這次,曹植卻沒有抵賴,反而拱手答道:“是植判斷失誤!”
就在夏侯惇輕輕點頭之時,旁邊的張遼卻是抱拳道:“將軍,四公子之所以選擇與大戟士硬拼。
乃是因為遼交代過,要四公子領人圍堵文丑,不可讓其逃脫!”
聽到這話”夏侯惇了然地點了點頭道:“如此說來,你的判斷倒不算大錯。”頓了一下,夏侯悼又問道:“子建,據汝觀察,大戟士可還有什么特點?”
曹植沉吟了一下,答道:“有!弓箭!”
“弓箭?”聽到曹植之言,所有人都露出不解之色。
曹植比劃了一下說道:“正確來說,應該是與弓箭手的配合。大戟士身穿鐵甲,根本無懼弓箭。若是與騎兵交鋒,完全可以讓大戟士在前方組成阻攔,而弓箭手在后放箭。如此戰術若騎兵遇上,恐怕損失會更為嚴重!”。
“嘶…,…,…。”夏侯惇幾人都是經驗豐富的沙場大將,聽到曹植之言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不過徐晃很快就捉住其中關鍵,問道:“那張頜此次有沒有用這招?…”
曹植答道:“剛開始時沒有用。這次因為是大戟士和普通袁軍士卒配合作戰,若是放箭,不僅我軍騎兵損失大,袁軍的步卒也一樣要遭殃。倒是后來,張頜為了射殺植用過一次。植就是被這輪弓箭逼落戰馬,從而發現了這戰術。”。
聽到曹植之言,夏侯惇卻是露出淡淡的笑容道:“張傀義這一次倒是百密一疏了!”
徐晃和張遼同時點頭,而張遼更是說道:“雖然如此,但末將以為大戟士配合弓箭手這一招實在厲害將軍不可大意。”
夏侯惇點頭笑道:“這個自然,本將會寫信與司空大人,親自交待此事。…”
張遼聞言,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另外一邊徐晃卻是問道:“將軍,現在顏良、文丑已敗,我等當如何?”。
夏侯惇想了想,說道:“白馬此時雖不是交鋒所在然亦不可不防。本將已然調劉延所部來駐防,待劉延到后我等一并返回濮陽,那里才是現在的最前線。”。
眾人聽完之后,齊齊點頭,夏侯惇又吩咐了一些細節之后,眾人才退了出去。回到房中,曹植卻是思附此戰的得失。
毫無疑問,此戰開始之時,曹軍是陷于被動的。一是曹軍騎兵未到,再者也無人能識破顏良、文丑遮蔽行蹤的手段。隨后曹植等人來到,張遼也有了識破河北軍遮蔽的手段。然而面對程昱設下的局,有荀諶為智謀的顏良、文丑并沒有中計。
倒是隨后,由劉曄布局,程昱、賈詡、張遼幾人一并修改的計策,終于讓顏良、文丑中計。離狐灘一戰卻是轉折,俘虜了荀諶,重傷顏良,繳獲敵軍戰馬數千匹。雖然自身也有一定損傷,但也稱得上是漂亮的一戰了。隨后白馬城下一戰,張頜的突然出現,以及曹軍騎兵準備全殲河北騎兵,不料中途殺出大戟士。一系列的交鋒卻是互有得失,分不出孰高孰低。
然而總結這一戰,曹軍戰術上還是小勝了一把。但是被顏良、文丑一路破壞的田地,卻是讓東郡今年的收成受到影響了。幸好及時遇止了顏良、文丑所部,而且濮陽近郊的地方也沒有受到破壞,損失還在可控范圍之內。加之現在補種一些豆類,還來得及,故此總休而言,曹軍還是小勝一籌。
靜候了幾天,劉延終于領著本部五千人來到白馬。夏侯惇交接了一些事宜之后,用本部精銳替換了白馬原來得兩千守軍與劉延。隨后便領著剩余的人,和徐晃、張遼所部騎兵,一起往濮陽方向而去。
與此同時,顏良、文丑在充州受挫,顏良受重傷的消息也隨著他們的返回而傳遍河北。這一次,顏良受傷的確極重,特別是傷勢耽擱了許多天才治療,更讓顏良的傷勢加劇。后來在白馬城下被曹軍精騎圍攻,沒有戰斗力的顏良全賴文丑和一眾袁軍的保護,才免于一死,不然的話,河北四庭柱就要隕落一位了。
但是,顏良受重傷之事傳到河北,也引起了極大的震動。顏良的兇悍,河北人皆聞之,聽到顏良受傷,所有人的反應先是驚奇,隨后便是打聽,究竟何人傷著顏良的。
剛開始時,文丑是放出消息,顏良傷于亂軍之中。只是,當初曹植重傷顏良的一幕,不少袁軍士卒都看在眼里。也不知道哪個大嘴巴,總之文丑放出消息沒幾天,另外一個版本,顏良是被曹植重傷的消息也跟著出來了。
曹植,這個曾經引得河北上下極為關注的名字,再次受到重視。只不過以前,曹植受到重視是因為他的文才、他的機智。這一次,是因為他的武藝!
河北雖然世家林立,但是漢代并非重文輕武的年代,武將在這時代地位一樣顯赫得很。曹植這么一個書生,竟然能重傷河北上將顏良,消息一出,整個河北嘩然。特別是,現在曹植的年歲并不大。
而眼看消息越傳越玄乎,說得曹植好像神仙下凡一般,文丑不得不出來辟謠。顏良并非被曹植一人重傷,而是他跟幾人聯手所致。這消息一出,總算讓河北人接受,雖然是聯手,但為何顏良偏偏傷在曹植手中,再次引起眾人的疑惑。但是毫無疑問,曹植的身手卻是被無限提高,雖不說能力敵顏文,但也提到可以跟他們匹敵的地步。
區區一個少年,不僅文章獨步天下,武藝也如此出眾。妖孽般的人物,讓河北上下極度重視。
如此一來,遭殃的還是河北世家的小輩。在他們眼中,曹家是閣宦之后,低賤得很。然而這么一個低賤的家族,竟然走出了一文武雙全的人物。文章天下鮮有人能及都算了,武藝還強到如此地步,這讓世家子弟們情何以堪。
故而,老一輩的世家中人,紛紛訓斥家中小輩,讓他們加倍努力,不能給曹植比下去。而整個河北,最大的世家莫過于袁家。特別是,袁紹跟曹操,此時雖是敵人,但也有幾十年的交情。眼見老友的兒子如此出色,自己的幾個兒子與其相比就仿如螢火與皓月,袁紹心中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袁譚和袁熙幸運,一個在青州,一個在更遠的幽州,都逃過一劫。而平日最為受寵的袁尚,就沒那么幸運了,直接被袁紹叫到書房,劈頭劈臉就訓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