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俠
魯云已將速度提到了極致,被他收服的那一只奇異劍靈更是飛速游走在他經脈當中,一股靈動之極的劍氣從魯云筋骨皮膜之間隱隱透出,推得他如劍飛逝。
踏云獸從云而生,雖然沒有雙翅,卻天生就能御風乘云,搏擊長空,是真正的飛行靈獸。這時候魯云用了密法加速,竟是快逾閃電,令得一眾高手在片刻間都未能反應過來。他們低估了葉青籬的決心,根本沒想到只是這樣稍稍一壓迫,就使得葉青籬立刻改了計劃,竟一心要從白荒突破。
然而不論魯云的速度如何之快,一個大境界的差距仍然擺在那里。葉青籬靈犀眼所見之下,只看到阻攔在白荒方向的那個黑袍人輕輕一個橫移,便正正堵住了魯云飛行的路線。
那人隱在虛空,雙手間張著一件網狀法寶,儼然一副坐等魯云沖過來,要看他們自投羅網的架勢。
倘若葉青籬不是打開了靈犀眼,這個時候中招顯然將是毫無懸念的。
天幕之下,罡風凜冽。
此刻互相接近的雙方卻都是各有所持,認為自己勝券在握。
魯云不閃不避,仍舊乘云如劍,葉青籬丹田中的九品蓮臺則開始舒展花瓣,一圈圈的靈光恍如星雨墜落,在顫動的花瓣之間來回生發。
近了!
百里路程轉瞬即至,魯云眼看著就要帶著葉青籬一頭扎進了那張大網。葉青籬于這一刻甚至可以看清那黑袍人在半截鬼面下露出的笑容,森寒如箭!
機會稍縱即逝,便在那網狀法寶所散發出的道力加身的那一刻,葉青籬丹田中蓮臺搖動,一道將有丈高的巨大蓮臺虛影驀然顯現于她身后。
九品蓮臺。九層蓮華,第一層轉動——星落如雨!
只見群山之上郁青的天色驟然暗下,點點星光于幽暗天幕之中飛速凝聚,眨眼間便爭先恐后而又富有節奏地綿綿落下。星點灑落群山,恍似交織出了一場盛大的贊歌,無聲,卻奇異、瑰麗。
一股說不出的怪異力量卻順著這金星般的雨點滲透進了大地。也滲透進了附近掩藏在虛空中的每一個神秘人的身體。這股怪異力量不受靈力法術的限制。也不為元神道力所阻隔,肆無忌憚地在每一個被侵入者的經脈中隨意流轉,所過之處。不論靈力還是元神全都被它帶得懶洋洋軟綿綿,仿佛瞬間就喪失了活力一般。
倘若將每一個正常修士體內的靈力比作令行禁止的精銳軍士,那么被這些星雨感染過的靈力就全數成了烏合之眾;倘若將正常修士的元神看作法度森嚴的名將老帥,那么遭遇了星雨的元神就全成了滿肚草包的新嫩小將。試問如此反差。在猝不及防之下,又有幾個修士能夠做到不大亂方寸?
這一次。葉青籬就看到了近在眼前的這個黑袍人面具下驚恐而憤怒的眼神。
他手中的大網無聲滑落,跌出虛空。
魯云從他的身邊飛縱而過,帶起的強勁罡風吹得他一個晃身,竟在虛空中連著退了好幾步。
一招震退子虛期高手。葉青籬的神通如此強大,她足可自傲了。
但此刻的葉青籬委實是半點也不好過,就在魯云與那黑袍人在虛空中擦身的那一刻。葉青籬背后的蓮臺虛影已于瞬間隱退回了她的丹田。她丹田中原本華彩流轉的蓮臺卻收攏了花瓣,萎靡地停止了轉動。仿佛元氣大傷,被抽干了全部精髓一般。
被抽干了全部精髓的實際上不止這座蓮臺,還有葉青籬泥丸祖竅中的元神。
魯云不及得意,就感覺到了葉青籬不妙的狀態,不免擔憂:“籬笆,你怎么啦?”
這一動念間,他又飛遠了百里。葉青籬卻仍覺不夠,她在心底急道:“別分心,再快一點!我的神通對付子虛期人物頂多能起到數息的限制作用。”
數息時間,若是在同階高手對敵時,足以鼎定勝負。然而葉青籬和魯云的修為都與子虛期相差太遠,更主要的是,葉青籬金丹已碎,又缺少強力的法寶,此刻根本就破不開子虛期高手的防御,更加遑論反擊殺敵了。
魯云懂了她的意思,他們現在能做的,只是抓緊時間飛得離白荒更近一點。白荒暴動的妖獸固然危險,對此刻的他們來說,卻危險不過那些神秘的跟蹤者。
數息時間有時候很長,有時候又很短。至少在此刻魯云的感覺中,這時間實在過得太快,而在被葉青籬星雨神通陷住的眾修士心里,這時間又委實過得太慢,慢得足夠他們的憤怒無限堆積,及至爆棚。
“去!”
虛空中猛地傳來一聲震天怒吼。
葉青籬只感覺到自己身后升起了一股森寒如玄冰的滔天劍意,那劍意昂然如怒濤翻滾,挾著劈天之勢,洶洶然向著她的背后襲來!
劍氣尚未凌身,葉青籬就已經覺得渾身冰涼,整個人仿佛被置身于深海漩渦當中。龐大的天地之威帶著無可匹敵的決然意志,似要將她連肉身、帶靈魂、乃至于精神也一齊盡數摧毀。如此威勢之下,葉青籬的存在便被壓縮得無限渺小,她就好像是蜷縮在海底的一棵幼苗,一動也不能動,只能被迫等待著這場滅頂之災。
這就是子虛期人物的劍意!
瞬息之間,葉青籬惶惶然明悟,原來這就是高手劍意的可怕!
相比較起這股劍意沛然莫匹的強橫,葉青籬從前見過的哪怕是天縱奇才如顧硯印晨之流,他們的劍意都顯得何其稚嫩幼小。而先前向他們攻擊的那兩道劍光,更是連劍意都不曾蘊含——很顯然,那時候隱藏在暗處的跟蹤者們確實是在逗著他們玩兒。又或者說,他們無意要取葉青籬性命,只是想逼著她去找葉千佑而已。
這甚至算不上陰謀,而是陽謀——即便葉青籬知道他們的目的又能如何?除了去找葉千佑,或遂了跟蹤者的心愿,或請得葉千佑出手對付強敵,她又還能逃到哪里去?
正常情況下確實是如此,只是他們看輕了葉青籬的意志,也低估了她的底牌。
于是一切超脫預計,于是片刻之后,葉青籬就不得不承受幾個子虛期人物羞惱憤恨之下的怒火。
后不后悔?
葉青籬沒有猶豫,沒有動搖,她不后悔!
縱使利劍加身又如何?縱使敵焰滔天又如何?雙重天劫都過來了,還有什么能夠阻擋她的意志?
這一刻,葉青籬的內心無比堅定。
冥冥之中,她丹田里的蓮臺正中悄悄裂開了一道縫隙。乾坤混沌雙簡微微顫動,從進入她的身體起就一直只是靜謐而又緩慢吞吐靈力的乾坤簡中更是驟然倒卷出一股濃郁靈氣,豁然沖出她的丹田,迅速附著于她經脈骨骼之上。
葉青籬所不知道的是,修士的神通之所以獨一無二,卻是因為神通是“道”的產物,因“道”而生,也會因“道”而死。
每個人都有獨屬于自己的道,這道若是能堅持下去,那神通的威能也會隨道而漲,這道若是迷失消亡,那神通亦將不復存在。所以神通如此難得,而就在剛才,葉青籬于動念之間已經經歷了一場關于道漲道消、神通存亡的考驗。
只見天際寒光大盛。
挾裹著天地之威的強橫劍氣轟然落在了葉青籬身上!
這道劍氣帶著森寒陰冷,猶如寒冰巨浪的劍意,于瞬間又化成了無數道毫針般的細小劍氣,沿著葉青籬的皮膚血肉,深深扎進她身體之中。
很顯然,劍氣的主人要的不是將葉青籬一擊斃命,而是用一劍化萬劍,要生生將她折磨至死。
而這些細小的劍氣看似分化萬千,威力卻也毫不含糊,一旦進入了葉青籬的身體,所過之處就立即粉碎了她的經脈骨骼。她伏在魯云背上,氣息奄奄,仿佛已經癱成了一團軟泥。
魯云憤怒而痛苦地咆哮出聲,周身驟然冒出血光,速度竟于片刻間又提升了老大一截,整個身體化為流光,倏忽間再度前進百里。
他同樣也受到了劍氣襲體,但他是靈獸,天生肉身強橫,縱然葉青籬修煉了破玉凝髓功,在肉身的堅韌之上也不如他。況且葉青籬已經承受了大部分的劍氣,而魯云體內又有一只奇異劍靈相護,因此雖然受傷,卻不致命。
但這樣的結果已經足夠激起了魯云骨子里的兇性,千鈞一發之際,他不惜燃燒全身精血,亡命奔逃。
片刻之后,天幕愈低,白荒的天空遙遙在望。
白荒中洶涌沖擊防線的妖獸遠遠聞得靈獸的血腥之氣,一時間更加躁動。
抗擊獸潮的眾多中低階修士抬頭望向那天空中帶著血光踏云飛來的高大靈獸,不由個個瞠目,議論紛紛。
一道森寒劍光銜尾追來,向那靈獸步步緊逼,卻顯然是有高人御劍于千里之外,誓要斬敵萬山之中。身泛血光的那只靈獸雖然逃得驚險,卻是昂首挺胸,威武傲然。有眼尖的修士發現那靈獸背上甚至還伏著一個青衣人,頓時深感這靈獸忠心護主,可嘉可嘆。
“糟!”白荒的邊緣,周慧心順手斬殺了一頭鐵背蜈蚣,望天驚呼,“那是葉師姐的靈獸!”
她正要通知不遠處的書院同門們,忽然間只看到魯云的身體猛地向下一壓,那道從千里外追來的劍光便斬了個空。
周慧心暗暗松了口氣,正要向魯云歡呼鼓勵一聲,卻只見他在避開那道劍光之后,緊接著就搖搖晃晃地向下墜落,竟是眼看就要落入獸潮當中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