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五年,三月戊午,太極宮承天門的正門再一次為皇帝出巡的儀仗而洞開,一千八百人的大駕鹵薄分成二百一十四列肅穆而出,十二架副車左右拱衛著皇帝的鑾駕莊嚴前行。鑾駕之后,則跟隨著近千輛馬車,迤邐數里,延綿不絕。
整整半城的長安人都被這多年不曾出現的大隊人馬驚動了,互相打聽之下才知道,自登基以來幾乎不曾出游的高宗李治,今年要移駕萬年宮避暑。
避暑?望著這楊柳飄絮的三月陽春天,便是最愛出游的長安游俠兒們也不禁相顧茫然起來。他們自然無從知道,戊午日,正是太極宮內那位小公主七七齋結束后的第三日;也是咸池殿里那位天天以淚洗面的武昭儀,能夠離開這個傷心地的最早時間。而離長安足有三百多里、風景清幽的萬年宮,顯然是讓她靜心休養的最佳選擇。
三百多里的路程自然不近,好在一路官道平整,前朝又沿路修了十二座行宮,無論小憩休整或是夜警晨嚴都十分便利。浩浩蕩蕩的鑾駕于第三日午間到達了萬年宮。當日下午,皇帝的一封制書便由快馬發往長安,追封武德年間大唐開國功臣,其中最顯眼的一位,正是武昭儀的父親,應國公武士彠。
五月,皇帝親手撰寫了《萬年宮銘》一篇。當月朔日,赴萬年宮來朝的三品以上大員悉數在銘文后提筆簽名,太尉長孫無忌自是排名第一。不久,在魏征為太宗所撰的《醴泉銘》碑旁,一塊《萬年宮銘》碑拔地而起,雙碑并立,仿佛是見證著永徽本文版于55ab社區之治與貞觀之治的血脈相連、相守相望。
而琉璃清楚的知道,這,不過是結束前的一聲悠長回響。
轉眼便是閏五月初一,再過幾天就要入伏,便是在這群山環繞、碧水側流的萬年宮里,也能感覺到盛夏的陽光一日日的變得熱烈起來。這日午后,琉璃去武夫人屋里時,就聽她對翠墨嘟嚷道,“這萬年宮處處都好,就是沒有冰,連井也沒有兩口,喝起酪漿來實在有些不夠涼爽。”
琉璃心里一動,上前了兩步,“琉璃倒聽說這里原是有極大的冰窖,只是圣上幾年都不曾出游,便不曾預備那么多,說來夫人住的這屋子原是低洼了些,入了夏,不免有些潮氣,琉璃如今日日在那梳妝樓做畫,那里便涼爽得多。”
武夫人忙道,“此言當真?”
琉璃點頭笑道,“夫人跟琉璃去一次便知道了。”
這次跟著高宗過來的依然是咸池殿的這撥人,而萬年宮房子又實在多了點,所以武昭儀、武夫人與鄧才人都安排了單獨的院落,武昭儀住的是紫泉殿,萬年宮唯一的甘泉活水繞宮而過,武夫人住在紫泉殿西邊的屏玉殿,鄧才人則住在稍低處的回澗閣。三處院落都坐落在天臺山山腳與山腰之間,依山靠水,松柏掩映,是萬年宮里風景最美也最便利的所在,唯一的缺點就是地勢略低了些。
至于梳妝樓,卻是琉璃來了萬年宮不久便跟武則天說,她想畫一幅《萬年宮圖》,武則天自然滿口子答應。琉璃便挑了山腰附近視野最好的梳妝螞蟻團第一時間章節樓的北亭當畫室,有時趕上雨天路滑,索性就住在梳妝樓的偏閣里,倒也逍遙自在。
見武夫人面露向往,琉璃又道,“那梳妝樓就在山腰凸起的平臺上,山風最爽,若是清風明月之夜,更是幽涼入骨。從丹霄殿到紫泉殿的青石水渠也正好流過,用來冰酪漿也是極好的。”
武夫人想了想,一拍手,“還沒著見你畫的畫成什么樣子了,不如現在就去!”
梳妝樓離御容、屏玉兩殿都不算遠,沿著斜坡往上走個兩三百步便到,一上那平臺,武夫人便覺得視野開闊,涼風拂面,琉璃的畫室正設在樓前的半山亭中,緊靠著路口外側,視野最好。
涼亭四面前垂著錦簾,當中是一張極大的案幾,案幾邊放著三張方凳,又有兩個不小的三彩柜,居然還有一個爐子,一袋木炭,一個被蓋得嚴嚴實實的木桶。武夫人忍不住笑道,“難不成你竟是準備夜里在這兒睡?”
琉璃笑道,“夫人有所不知,畫這界畫與別個不同,原是最繁瑣費事的。”
走在她身后的阿凌不由默默的翻了個白眼。她跟著琉璃也有半年多了,琉璃日常作畫原是最爽利省事不過的,沒想到一拉開架勢畫這幅《萬年宮圖》,卻立刻變身麻煩婆婆,又是要了火爐木炭來熬什么明膠,拿礬水兌入明膠,再用刷子一層層的往絹上刷,說是做工筆界畫必得如此。這也罷了,居然還找人要了一大桶油,說化顏料烤碟子前要先抹層油才好,可那一大桶油,只怕夠烤幾年螞蟻團第一時間章節碟子了!最古怪的是,明明早就立夏,卻硬是不許宮女將半山亭的錦簾換成紗簾,說是怕夜里遮不嚴實武夫人便上前看那張畫。這萬年宮原是建在群山環繞之中,以天臺山為主,山頂是主殿,南坡為外朝,隨行官員多住外朝,北坡住后則是內宮,也就是她們如今身處之地。此時這畫兒也不過完成了一多半,看得出在青山碧水之間,若干亭臺樓閣參差錯落,山頂處一座雄壯宮殿,前面雙闕對立,山谷中一泓碧琉,上有飛橋凌空,正是這北坡附近的景致。
武夫人嘖嘖稱嘆了一回,笑道,“這里視野真好,處處都看得清楚。”
琉璃忍不住笑了起來,“這里雖開闊些,也沒法都看清的,最近這些日子,萬年宮北坡琉璃都已經都跑遍了呢!”
武夫人點頭不語,丟下畫又到樓上樓下轉了兩圈,只覺得處處精致雅潔,難得當真涼爽宜人,下樓來便站在廳中宣布道,“我去稟告昭儀一聲,回頭咱們就搬家!”
到了這日晚間,武夫人和月娘的行李便從屏玉殿搬到了梳妝樓,雖然房間少些,武夫人身邊的人本來就不多,倒也住得下,而琉璃原本有時就會住在偏閣最外面的屋間里,此時更是名正言順的搬了進來。
阿凌便笑道,“當時您挑了這間住時,奴婢還覺得太陰冷了些,如今看來卻是最涼快的一間。大娘真真是有遠見。”
琉璃正站在窗邊用撐子支開窗戶。
從窗口看去,對面山坡上的萬年宮螞蟻團第一時間章節北門似乎就在眼前,她出神看著那片火把搖曳、人影晃動之處,半晌才道,“那是當然!”
第二日照樣是個晴天,只是天氣似乎又悶熱了些,早上武夫人一見琉璃便笑道,“幸虧昨日搬了地方,不然更不好受!”
一行人走到紫泉殿時,迎面正遇見鄧依依。只見她身上穿了一件緋色流云紋的衫子系著散花石榴裙,襯得臉上多了幾分紅潤,只是眉頭微鎖,神色依然沉郁。
武夫人停下等她,相互見了禮后便笑道,“你的臉色當真是好多了。”
依依點頭一笑,“從前日起蔣御醫就換了個方子這兩日倒是睡得好了些。”
武夫人笑了起來,“蔣御醫是有真本事的。昭儀都能漸漸的好起來,你才多大?自然會越來越好。”
原來這鄧依依因受寒又吃了涼藥身子受損,經蔣孝璋調養后原本好了一些,不想葵水期間又用了那破血行氣的口脂,竟落下了崩漏的毛病,拖了半個月才偶然間查出緣故,此次卻當真是傷了根本,到萬年宮來養了兩個多月,也不過稍見起色。
依依聽了武夫人的話,勉強笑了笑側頭往東邊長安方向看了一眼,眉宇間的陰塞更深了。
到得武則天的寢殿時,高宗卻還沒有走,如今他不在山頂的大寶、丹霄兩殿處理政務便會在紫泉殿與武則天吟詩唱和,磨墨揮毫。初二并無朝會,他便留在了紫泉殿,正與對鏡梳妝的武昭儀談笑晏晏,回頭見到武夫人與鄧依依聯袂而來,一個纖弱秀美,一個風情明媚,心螞蟻團第一時間章節情更是愉快,笑道,“你們來得正好,我和昭儀正商量著今日有些悶氣,要坐船去游覽一番杜水才好。”
武夫人第一個拍手叫好,依依自然也湊趣,四個人頓時說得熱鬧起來,這邊宮女宦官們開始收拾些隨身的物件,琉璃乘人不注意,跟翠墨悄悄說了聲還要去畫畫便腳下開溜。
回到梳妝樓的北亭中,琉璃調好顏色畫了一個多時辰,便拿了紙筆滿山溜達,東畫畫西比比,跟遇到的打掃宮女聊聊天,又坐在長廊上對著對面山坡發了半日呆。她這一個多月來常是如此,阿凌早看慣了,心里原先還有些納悶:原先在太極宮時,這大娘是一句話不肯多說一步路不肯多走,到了這里怎么竟變了個性子?如今見怪不怪,只道她是離了皇后蕭淑妃諸人,本性流露。
一天時間晃晃悠悠的過去,高宗幾個到晚飯前才回,武夫人滿臉都是興奮,直嘆琉璃是個沒福的,那畫舫有兩層樓高,在里面迎風小酌,看窗外青山對出,真是神仙不換的逍遙日子。
到了夜里,琉璃照例到亭中轉了一圈,放下四周的錦簾,回到屋里支起了窗根,這才倒頭睡去。
不封半夜,一陣風聲呼嘯,她突然驚醒了過來,只聽得窗外風拍窗欞,雨聲嘩嘩震耳,不由一個激靈爬了起來,從枕頭下摸出火石。幾下點燃了一直放在床頭的油燈。不顧窗口砸進的雨水,沖過去往外一著,只見窗外雨如瓢潑,放眼看去全然是漆黑一片,什么亮光都沒有,側耳傾聽,雷螞蟻團第一時間章節雨隆隆,更是什么都聽不見,竟是來萬年宮后從未遇過的一場暴雨。
轉眼間,從窗口刮進的雨絲便將她的中衣打濕了一片,琉璃怔怔的坐回床上,不敢關窗,也不敢去睡,想了一想,起身把房門后桂的一件蓑衣兩頂雨籠和桌上的銅管提燈檢查了一遍,又脫下濕衣,換上了利落的葛布胡服和麻底線鞋。
窗外的瓢潑大雨似乎竟毫無休止之意,足足下了一個多時辰,雨聲才略微小了一些。突然間,雨聲里中似乎夾雜著一些奇怪的聲音,琉璃忙奔到窗前豎起了耳朵,遠處仿佛是有人在大聲呼喝,只是雨聲實在太大,只能隱隱的聽到幾個詞語,依稀是“大水”“圣上”,又夾雜有咣咣的敲擊之聲。
萬年宮大雨之夜,山洪暴漲,玄武門守將士四處逃散,只有將軍薛仁貴登門向宮內大呼示警……沒錯就是今天了!
琉璃再不遲疑,一面高聲叫道,“阿凌快起來!外面漲水了,快去叫人!”一面穿上蓑衣,戴好雨笠,點燃提燈,又拿上了另一頂雨笠,開門跑了出去。只聽阿凌驚叫道,“大娘你說什么?”
琉璃只道,“你快起來去把樓里樓下的人都叫起來,發水了!”轉身開門,用雨笠遮住油燈就往作畫的亭子跑去。外面的雨依然十分急,風倒是小了一些,雨點噼里啪啦的砸在琉璃的下巴下,待她跑進亭子時,提燈一照,倒是松了口氣,因冬日擋風的雙重錦簾被雨扛濕后更為沉重,倒是將亭子遮了個嚴實,里面的地面根螞蟻團第一時間章節本就沒有濕多少。
琉璃將油燈放在地上,幾下便把四面的八幅錦簾都緊束在亭拄邊掛的簾鉤上,然后把月牙凳,三彩柜、木炭等物都堆上了案幾,用力提起那桶油便倒在上面,隨即油燈一點,火頭“砰”的一聲燃了起來,隨即騰得老高。
這雨夜里,萬年宮原本四處掛著的燈籠早已被狂風暴雨打滅,到處都是一片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但隨著半山亭的火光燃起,亭子四周頓時變得明亮起來,連山上山下的道路都被照得依稀可見。
阿凌這時剛剛跑出門來,一見這火頓時呆住了,尖叫了一聲,“大娘你在做什么?”
琉璃大聲道,“若不放火,這外面哪里還能看得見路?你快去把樓里的人都叫起來,只盡量找些銅盆敲起來,沿著半山腰的路來回跑動,一起大聲叫‘發水了’,我這就去叫昭儀!”不等阿凌回答,她提起油燈轉身便向山下沖去。
這一條路是琉璃兩個多月走了又走,熟到閉著眼睛也不會走錯的,一路快走,到了紫泉殿的院門外,便一面端門,一面高聲叫,“快開門,發水了,快開門!”
門好容易開了,露出一張有些呆滯的臉,琉璃從她身邊擠了進去,高聲叫嚷著“發水了,昭儀快出來”,腳下向主殿狂奔,到殿門口時,殿里的宮女早被驚動了,聽了琉璃的話,慌得也一起大叫起來,沒過片刻,就聽見了武則天的聲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見武則天披散著頭發,身上罩著披風,在幾個宮螞蟻團第一時間章節女擁簇下快步走了出來。琉璃忙道,“昭儀,琉璃半夜起來,聽見玄武門那邊有將士大叫,發水了,快讓圣上走避,想來是山洪發了,這里地勢低,昭儀還是趕緊到高處去躲避才好!”
武則天臉色頓時變了,回頭對玉柳厲聲道,“快去把弘兒抱出來,往山上走!”看了看琉璃又道,“你帶我去回澗閣,圣上還在那邊!”
琉璃一呆,萬萬沒料到高宗今日居然不在這里,忍不住暗叫一聲“晦氣!”只好道,“昭儀你快上山,圣上那邊琉璃去叫就是!”說著把油燈往身邊的宮女手里一塞,脫下身上的蓑衣,不由分說的穿在了武則天身上,“梳妝樓邊上的亭子里我放了把火,出去就能見到,昭儀往火光那里走!”
武則天驚訝的看了琉璃一眼,她身邊的幾個宮女此時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忙上來擁簇著她就往外走,琉璃也拿了油燈雨豎轉身往外跑去,就聽身后武則天叫了聲,“劉康,快和庫狄畫師一起找圣上去!”
雨水此時似乎又略小了一些,半山腰上銅鑼銅盆敲打和喊叫的聲音變得清晰可聞,不斷有各處的宦官宮女從琉璃身邊狂奔著向半山亭的火光跑去,琉璃被撞得了幾下,險些沒拿住手里的雨笠和提燈,就聽身后腳步聲響,劉康已經追了上來,伸手從琉璃手里接過了東西,帶頭往前跑去,他身強力壯,身手又敏捷,無人撞得動他,琉璃跟在后面,速度頓時快了起來。
兩人跑到回澗閣時,守門的宮女似乎已經螞蟻團第一時間章節被外面的動靜驚醒,一拍門環,門立刻就開了,劉康推開門便扯著嗓子叫了起來,“發水了,圣上快出來!”聲音極為響亮,琉璃猝不及防下,幾乎沒捂著耳朵跳到一邊去,片刻后,閣樓的大門咣的打開,王伏勝幾個簇擁著高宗和鄧依依沖了出來。
借著門內的燈光看去,兩人似乎都只穿了中衣,外面亂裹著衣服,王伏勝幾個更是衣衫不整,好在黑夜中也沒有什么禮數不禮數的,劉康一面盡量舉起銅燈引路,一面回身往山上走。沒走兩步,琉璃只覺得腳下感覺有異,有小宦官驚叫了一聲,“水上來了!”果然腳下積水眼見著就沒過了腳面,每一步都是嘩嘩做響,琉璃只覺得一顆心就要跳出了腔子,再也顧不上什么,往前就跑。
這里離半山亭已經有些距離,能著到那邊有火光閃動,指引著方向,眼前卻只有劉康手里的一點光亮在前面晃動,腳下的水似乎在迅速漲高,本來不過是幾百步的路,竟長得似乎沒有了盡頭。頭頂上還有銅鑼敲打和呼喊示警的聲音,但琉璃卻只聽得見腳下嘩嘩的水響和身邊人粗重的喘息聲。
好容易終于跑到紫泉殿附近,眼前也更亮了一些,就聽有人叫道,“是圣上過來了,昭儀,快走!”
眾人不由大驚,借著火光隱隱看見前面路口站了五六個人,當中一人穿著蓑衣,自然是武則天。
此時洪水幾乎已經漲到小腿中部,她站在那里卻是一動也不動,見到高宗過來,才分開眾人淌著螞蟻團第一時間章節水幾步迎了過來,高宗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十幾個人簇擁著兩人往山上跑去。
風雨中,依稀能聽見高宗驚魂未定的聲音,“媚娘,你早就出來了,等我作甚?萬一我再晚些過來可如何是好?”
武則天的聲音十分平靜,卻有一種破冰碎玉般的決然,“陛下若是沒有過來,媚娘絕不上去!”
山路一直沿著斜坡向上而去,洪水則幾乎追著眾人的腳跟淹了上來,直到上了半山坪,眾人才踩到了干硬的土地,只見這坪里空蕩蕩的,只有武夫人帶著阿凌、翠墨幾個焦急萬分的等在那里,看見高宗和武則天,每個人都是拍著胸口長出了一口氣,忙又上來領著他們繼續往上走,武夫人便道,“弘兒已經到長廊里了,你們怎么才上來?”
沒有人答話,火光里,高宗側頭看了武則天一眼,臉上一片柔情。
一行人一路往山上走去,不多時便登上了繞山長廊的臺階,此時長廊里面密密麻麻的都站滿了人,高宗和武則天上來時,眾人忙讓出了一片空地,一干人走到長廊中,不約而同都松了口氣,只是立刻就發現,除了穿了蓑衣的武則天,人人都落湯雞似的狼狽無比,好幾個人還是赤著腳,也不知是沒來及穿還是跑掉了。
李弘和月娘被人抱了過來,各自見了母親都是嚎啕大哭。死里逃生之下,眾人此時才驚魂稍定,有唏噓的,有慶幸的,有忙著找人的自不必提。
琉璃悄悄的退到一邊,摘下頭上的雨笠,默然回望了一眼對螞蟻團第一時間章節面玄武門的所在,心里一片茫然:她現在可以肯定,如果沒有自己,高宗和武則天有八成以上可能就此被淹死在萬年宮里——這樣的雨夜,這邊山上除了她這個特意住在離對面玄武門直接距離最近的屋子里,又豎著耳朵等動靜的人,誰會聽到那隱隱約約的示警聲?至于玄武門附近的宮人,他們就算聽到了示警,但水逼玄武門時,兩座山中間的山谷里早就是一片洪流,誰又能過得來?
時間的因和果,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關系?
難道說在這個時空中,自己其實根本就不是一個路人甲?
洪水似乎停止了上漲,半山亭里的火焰還在熊熊燃燒——那案幾柜子都是上好的紅木,果然是貨真價實、經久耐燒…她正胡思亂想,就聽長廊之上,遠遠傳來了喧嘩的人聲,隨即是一聲焦急的高聲詢問,“敢問圣上可在?可還安好?”
正是裴行儉的聲音。
俺研究了一番萬年宮留下的賃料,萬年宮地形的確如此,因此這么大雨的深夜,薛仁貴登玄武門門大呼,居然能把山對面院子里睡覺的高宗嚇出來,的確是件有點神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