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羅張了張嘴，看著太后那般滄桑的神情，忽然不知該說些什么。
太后看過來，那張臉，年輕的時候定然是傾國傾城，艷絕天下的。
“哀家也有年輕的時候，也曾被人愛過，也曾真心愛過一人……，但哀家卻選擇了一個既不愛我，也不被我愛的人，但哀家不后悔，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為什么，為什么要選擇這條路？”
眷絲羅問出口。
太后牽動著滿布風霜的笑，道：“為了，那個我愛的人。”太后說著從椅子上站起，絲羅忙上前扶住太后的手，兩人緩緩來至大窗前，看庭外綠樹翠柳，月色銀盆。
太后才又緩緩道：“三十年了，而今想起來，他的模樣在我腦海里已然淡忘，為了他，我才來到這大元國，可時間卻沖破了一切，也許他也早就忘了我，也許他身邊美女如云，但哀家從未后悔過……”
膺太后轉身拉住絲羅的手，帶著精致丹寇的長指輕輕的拍打著她的手背，看著她，像是在透過她的眼看著年輕時候的自己，淡笑著道：“妳有一雙美好的眼睛，可美貌有時卻并非好東西。妳可知，哀家是怎么來到這大元國的么？”
絲羅搖搖頭，定定的看著太后，她知道，太后說這些，定然是有原因，她聽著就好。
太后似乎笑了笑，接著道：“告訴妳，哀家曾是北秦國的人。”
“什么？”
絲羅有些意外。
太后又道：“哀家是北秦國人，亦是官家被流放的女奴，在一次逃跑的途中被人所救，那個人便是后來哀家所愛的人，北秦國的太子。”
絲羅渾身一震，定定的看著太后，顯然很是意外。
說到這，太后面上露出一種光彩，“哀家那時并不知他是太子，我把身子給了那個我心愛的男人，他也愛著我，他的愛瘋狂而執拗，容不得半點背叛。他甚至為了我要拋棄太子位，拋棄自己的野心。為了他，我走了，離開他，離開我那年僅五歲的孩兒，來到大元國，入了宮，只有入了宮，他才找不到我。”
絲羅震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半晌才回復了平靜，問：“那，當年的太子，可是如今的北秦國皇帝？”
太后點點頭，“他終于做了皇帝，北征各部落，吞并北野廣袤的大地，北秦國如今早已不是當年的小國。”
“那，太后當年與太子所生的孩子，如今在哪？”
太后面上似閃過一絲痛苦，低沉的道：“死了。”
“什么？”
絲羅被太后面上的劇痛震住了。
太后嘴角噙著一抹苦澀的笑，神情沉痛，“當年我為了讓太子死心，把自己扮演成一個不貞不潔的女子，他以為，孩子不是他親生的，后來我走了之后偷偷躲藏起來并未走，那一晚，當我忍不住潛回去看望孩兒，卻只看見南院沖天的火光，下人都喊著，世子沒了，燒死了。”
絲羅心里忽然沉重無比，“那，您后悔了嗎？”
太后搖搖頭，“哀家這一生從未后悔過。”
“真的值得嗎，犧牲了自己的愛，犧牲了自己的孩子。”
太后笑，笑得很凄美，“不問值不值得，只問愿不愿意。……哀家不知道他能否坐上皇位，不知他能否成就霸業，但哀家還是那么做了，離開他，讓他無牽無絆，即使他真的從此一蹶不振，沒有坐上皇帝，哀家也是甘愿的。所以，不問值得與否，只問自己的心，哀家愛他勝過一切，所以愿為他做盡一切。”
說道這，絲羅明白了，牽動一抹笑，道：“太后是要讓奴婢離開皇上，對么。”
太后微一怔，然后笑了，“哀家果然沒看錯妳，妳有一顆明鏡一般的心。”
絲羅淡笑了，“其實，太后不說這些，奴婢也決定要離開了。他是天生的帝王，是為百姓而生的主人，不該被我一人羈絆。”
太后眼里淚光縱橫，端嚴的笑著，拍著她的手，“哀家謝謝妳。”
“太后不必謝我，奴婢或許沒太后那么偉大，奴婢孑然一身，可以走得瀟灑。”
絲羅又道：“請容奴婢冒昧，奴婢想問一個疑問。”
“妳是想問，天兒是否是先皇的子嗣，對吧？”
絲羅微訝了一下。
“哀家只能告訴妳，天兒，是大元國的皇帝，永遠都是。”
“可是如今，北秦國卻將與大元國為敵。”
太后淡笑著道：“他們都是帝王，那便是他們之間的事，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那是他們男人該走的路。”
這一刻，絲羅心里對太后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觀，有一絲哀嘆，也有一絲欽佩。
末了，絲羅嘆了口氣，道：“我想要走，可未必能走得像太后那么容易，這深宮，不是太子府，能輕易走得出去的。”
太后卻笑了笑，轉身對身后道了一句：“出來吧。”
絲羅一愣，看著左室軟簾挑動，走出一抹白色的身影，失聲喚道：“是你？！”
赫連無鸞定定的看著她，如水的目光含著珠玉一般的光彩，走過來。
“這？”
絲羅詫異的看著兩人。
太后道：“你們的事，哀家知道了。妳若答應離開，哀家自有辦法讓妳永遠的離開。”
太后說完走了，留下兩人。
赫連無鸞定定的看著絲羅，修眉挺鼻，青絲如墨，長眸含情，如仙如祗。
她看著他，目光離不開視線。
他輕輕挑起她精致的下頜，聲音如絲棉一般蕩入她心底：“絲羅草，看清了嗎，妳與他不屬于彼此，我才是妳最終的依靠，心若累了，回來，回到我身邊來。”他緩緩俯下臉，輕輕的吻了她的唇。
絲羅緩緩的靠進他胸前，半瞇的眸一片迷離，道：“帶我走吧，帶著我遠遠的離開。”
只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或許是真累了，但她并不是帶著悲慟離開。
今晚明翠宮偶然聽到的那句話。
早已化解了她內心的恨意，她的心要留在這里，她只能許修羅迦一個人。
跟著修羅迦遠遠的離開這里，回到天國。
跟這個前世自己愛的人，今生來愛她的男人離開，應該，至少會讓她漸漸忘了想念鳳天的痛，她要學會忘記，學會記起前世對修羅迦的愛，這樣，才能好好的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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