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冬雪中
五太太疲憊的送走二十嬸婆一家子,轉回身來,忍不住重嘆口氣。
“太太,您還好吧?唉這才出月子就這樣勞累,真是……”
“嬤嬤”五太太揚聲有些嚴厲的制止了和嬤嬤再往下說。“嬤嬤說話可得謹慎些,這兒可不是在咱們小院里。”
“是。老奴只是心疼太太。”和嬤嬤擔心的看著五太太。
五太太秀美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我知道嬤嬤是心疼我,婆婆當年可比我勞累多了。也是才出月子,家里人手又沒多少人,手邊要帶三個幼娃兒,還帶幫著老爺處理生意上的事,就更不用說,那時老太太還得天天應對富陽堂嫂她們這樣的親戚。”
“太太,還是多休養的好。”
“我知道。走,我們回正院去。”五太太深吸口氣,提振精神后跟和嬤嬤笑道。
和嬤嬤卻皺著眉頭道:“太太,那曉紅會跟拾兒打起來,著實古怪。”
“哦?”五太太示意讓其它人遠遠的跟著就好,低聲的詢問和嬤嬤:“嬤嬤覺得有問題?”
“曉紅在老太太身邊當差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老奴方才問過了,看起來似乎是為老太太抱不平。”和嬤嬤靠在五太太身邊道:“護主心切是好事,可她這般與拾兒廝打,實在有損體面。”
五太太輕嘆一聲。“我何嘗不曉得,但還是得罰,私底下多貼補她得了,剛才真是把我嚇傻了,幸好有六弟妹讓我派你和章嬤嬤她們出來看看,不然我還真不知如何是好。”
方才小丫鬟進來通稟,外頭兩個丫鬟打起來,其中一個還是老太太身邊侍候的,人人為之側目,大太太幾人不在家,五太太就是最年長的媳婦,這事只有她出面去管。
可是平常就不曾管家的她,實在不知如何下手。
“五嫂,讓身邊的嬤嬤去看看吧”正不知所措時,坐在她身邊的六弟妹突然輕聲的說。
“這……”
“讓丫鬟去怕壓不住她們,五嫂身邊不是個有和嬤嬤嗎?”。小小見她仍是有些不知所措,又道:“就讓我們幾個身邊的嬤嬤們一起過去瞧瞧,畢竟牽連到母親的丫鬟。”
五太太點頭,吩咐了和嬤嬤,小小與七太太、八太太也分別讓身邊得力的嬤嬤一同出去了解情況。
和嬤嬤只知六夫人跟五太太說了話,卻不曉原來這主意是六夫人出的。
若是只有她一個嬤嬤出來,處置得不好,怕老太太就對五太太有了成見,若是派大丫鬟們出來,怕她們壓不住場面,太太身邊侍候的丫鬟,平常見了老太太身邊的曉紅,都還矮了半截。
所以派她們幾個陪房嬤嬤去處理,倒不失為好主意。
和嬤嬤對那位看來像個嬌娃娃似的六夫人,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六夫人和七太太這幾日倒走的近。”
“是她身邊那兩位表親常去七弟妹那里走動,不過這幾天下來,七弟妹氣色倒是好了。”五太太松口氣,實是七太太懷孩子太難了,她真怕自己管著家,稍有個不當,就讓七太太的孩子又沒了。
在銘和院里,秋冀陽讓小小待在七太太的宴息處,自己和七弟去了書樓。
“父親方才真是……”七爺坐在書案后的太師椅里,尋思了半天,不知該如何說父親今日奇怪的行為。
平日秋老爺最不耐煩族里這些女眷上門來,萬一不幸遇上了,總是草草見了禮便閃人,今天卻是耐著性子坐到她們告辭。
秋冀陽卻不好說什么,笑笑的端起茶來喝。
“六哥,你看出今日四嬸娘和富陽堂嫂想做什么?”七爺不關心母親的丫鬟,與顏荔蓮的丫鬟打成一團,反而好奇那一對婆媳的打算,一個悻悻然,一個松口氣的天壤之別,實在太引人好奇了。
“如果我沒猜錯,堂嫂想將熏陽堂妹許給小王爺吧”
“呃這會不會太離譜了一些?”七爺訥訥的道:“小王爺不是已蒙皇上賜婚了?”
“是啊不過很顯然堂嫂只想到趕緊把熏陽堂妹嫁出去,絲毫不曾考慮其它。”
七爺啞口無言。
四嬸娘從以前就常來家里打秋風,母親看在八弟的份上,能幫的就盡量幫,沒想到四嬸娘將八爺長兄娶媳婦的聘金、新房等一應事物的開銷,全向母親伸手。
二十嬸婆攔不住兒媳,只得拚命跟母親告罪。
那時四嬸娘借口八爺的大哥要成親,硬是從母親那里取走一大筆錢,說是要給女方的聘金,卻是用在四嬸娘一家子身上,錢財來得容易,去得也快,二十嬸婆怕四嬸娘又藉八弟的二哥成親的名義,再跟秋老太太要錢,便做主讓八爺的大哥成親后便搬出四叔家,她添了些錢,再加上八爺長兄自己打拚的錢在滄山附近置了產,帶著弟妹搬過去。
二十嬸婆處置后,羞慚得足足有一年不敢上門來,一直在外當差的四叔,那年回來,不見侄子、侄女,四嬸娘還意圖瞞騙他,得知真相后,狠狠的修理四嬸娘一番,她是收斂了,卻換上更會盤算的富陽堂嫂上門來。
這些事,秋冀陽并不全然知曉,七爺卻是明白的,知道富陽堂嫂的打算后,七爺不由低嘆,幸好沒讓她開口,不然今兒秋家的臉面可全丟盡。
“小王爺陪我們回來,路過冬照城時,曾前去拜訪過寧陽侯。”秋冀陽藉掀茶蓋的動作,觀察著七爺的反應。
七爺聽到寧陽侯三個字時,身子微微一僵,秋冀陽輕嘆口氣,將手中的茶盅放到身邊的茶幾上。“你知道多久了。”
“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七爺苦笑。“那個時候,夫子想安排我去科考,父親卻斷然拒絕了,隔天就將那夫子辭退。”
雖然知道自己是被秋老爺夫妻收養的,他一直以來都備受寵愛,幾乎是要什么有什么的地步,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想去考科舉,竟會被父親如此絕然的回絕了。
“那……你恨父親嗎?”。秋冀陽問。
“在當時,說不恨是騙人的。”七爺無意識的擺弄著桌案上的筆、墨。
“那現在呢?”秋冀陽繼續問。
“現在……現在我只想照我爹的遺愿去做,只可惜,我一直做不到開枝散葉這一點。”
秋冀陽聽他說到我爹的遺愿時,當下明白為何七弟總是稱呼父親而非爹。
“七弟你知道自己是寧陽侯的侄子?”
“我知道。我也見過當年被我祖父特意請來保護我爹的方老前輩。”七爺神色有些迷離,“母親那時見我郁郁寡歡,帶我出門求醫時,特意去見了方老前輩,母親說,我爹娘遭難時,她并不在場,我爹娘最后說的話,也只有八弟的生父和方老前輩知道。”
秋冀陽嘴角含笑,“見過方老前輩之后,七弟心里可釋懷了?”
“嗯。我爹臨死就只有一個心愿,讓我好好的活下去,為他和我娘開枝散葉,他把我托付給九叔,讓我從此與紀家再無瓜葛,他說我伯父心狠手辣,只盼我能隱姓埋名好好長大,不求功名利祿,不求達官顯貴,他和我娘才能心安。”
秋冀陽長嘆一聲,他一直都曉得,這個弟弟好舞文弄墨,以母親那般疼寵,不惜重金請來名師教導,只因他喜歡,怎么會壓著他不讓他去參加科舉?原來全是因為他生父遺愿,不許他去參加科舉,是怕他一旦進入官場,就有可能被寧陽侯發現他吧
做為一個父親,在生命垂危的那一刻,只想要孩子好好活下去,寧可他隱姓埋名平安一生,也不求他光宗耀祖享榮華富貴。
七爺綻開一個開朗的笑容,對秋冀陽道:“六哥,你知道嗎?知道我爹的遺愿之后,我就想,原來我是個幸福的人,我爹娘在最后一刻,還在為我著想,在秋家,我有最疼我的父母親,還有一幫好兄弟姐妹。我將來若有孩子,也要當個好父親,生一窩孩子,要教他們像我們兄弟一樣要好。”
說到這兒,七爺臉色又沉了下來。“只可惜,到現在我們夫妻卻一直膝下猶空,也不知老天爺會不會讓我如愿。”
“會的。”秋冀陽起身走到七爺身邊,用力的按了按他略顯單薄的肩膀。“你可別忘了,你爹娘在天上看顧著你,定不會讓你的愿望落空。”
七爺抬頭看著秋冀陽,露出開心的笑容。“謝六哥吉言。”
廊下端著茶盤的高嬤嬤,銀牙暗咬渾身顫抖不止,怎么會是……怎么會是……
想到那溫潤如玉光華霽月的男子,高嬤嬤抑不住心里激動,她到底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啊
“高嬤嬤,你還好嗎?”。章嬤嬤忖度著她已聽清屋里的對話,看她激動不已,雙手顫抖幾乎拿不住茶盤,她輕嘆一聲伸手將茶盤接過來。“六爺、七爺怕是渴了,我們把茶送進去吧”章嬤嬤轉身欲走,右手臂卻猛然被抓攫住,她詫異的轉頭看高嬤嬤。
“老姐姐,我……我……”高嬤嬤閃身到章嬤嬤身前,雙手握在章嬤嬤端著茶盤的手臂上,指節用力到發白,緊咬著牙關,赤紅著眼,喊了章嬤嬤一聲,卻怎么樣也無法往下說。
“怎么了?你這是怎么了?”章嬤嬤忍著手臂上的劇痛,扯開嘴問道。
高嬤嬤用力搖著頭,發絲凌亂淚水爬滿了風韻猶存的臉,章嬤嬤嘆口氣,看來,真的沒料錯,七太太及那兩個通房保不了孩子,高嬤嬤居功厥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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