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夫君
第三百六十二章各懷心思上
蘇二老太爺在京城里置了自己的產業,蘇家人卻是誰也不知曉,當蘇大老爺帶著母親、妻妾遷居城外,蝸居在一個小田莊上,他卻坐擁不下原蘇宅的豪宅,他自小在山高天闊的西北長大,待慣了無拘無束的地方,他爹卻一聲令下,舉家搬遷南下,最后定居在貴人無數的京城。
他爹最得意的事情不少,其中之最就是嫡孫女嫁進朱家,成了皇親啊哈哈哈蘇進仰首狂笑,拉著二兒子的灌酒,“誰會知道咱家原是占地為王的主兒,嘿成了皇親,這天陽國就由著我們橫著走啊”
他那時很想提醒父親,皇帝還有幾門窮親戚咧蘇千靈又不是嫁入皇室當皇子的妃子或是進宮成貴人娘娘的,只不過是個親王世子夫人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可是他什么也沒說,他不想惹翻老父,他揍人的拳頭很重,打人很痛。最重要的是,他是老子,他說的都是正理,你是兒子,你說的就全是歪理。
他一輩子沒討老婆,庶出的小子們全撒在外頭,反正老頭子也不在乎他的孩子,否則怎么會沒讓他討房妻子,雖然大嫂家也不怎么樣,不過管起家來,倒是有一手,天天有熱食吃,有干凈的衣服穿,冬有補品夏有冰品,小日子過得挺滋潤的,若是可以,他也想娶個媳婦啊
誰想到老頭子有了蘇千靈那個孫女兒,所有人都往后擺啊原說了要幫他挑媳婦兒,也擱下了,這一擱就像忘了似的,沒再提過。
哼哼他就不痛快,他外頭生的女兒可比蘇千靈機靈標致,可老頭子卻不屑一顧,說那是外室生的,蘇家不認帳,連族譜也不讓進,他的孩子就不姓蘇嗎?
倒了杯酒一口飲盡,蘇健右手大姆指用力一掐,花生殼被掐爆開來,兩粒渾圓飽滿的花生米掉到左手心上,扔開花生殼,兩手一搓,將暗紅的花生膜搓開,對著掌心一吹,花生膜衣四散,他舌尖一卷就將兩粒花生米卷到口中,使勁嚼了幾口,花生的香味充滿了整個口腔,他滿足的翹著腿哼著小曲兒。
老頭子死了,他那個軟弱沒主意的大哥也死了,蘇家只剩他這支,哈活到最后的人才是最后笑的人啊
一個小廝怯怯的喊了聲:“老爺,大爺讓人送信來了。”
“拿過來。”
“是。”小廝怯生生的上前,雙手恭敬的呈上手里的信,不過蘇健沒拿,大手朝清秀的小廝身后撈了一把,把那小廝嚇得跳起來。
“嘖真沒膽,知道那方塊頭認得老子,老子可不認得它們,你說你該干么?”
“是。”小廝小心翼翼的藉拆信的動作往旁邊退了一大步,才顫著聲念起那封信。
蘇健聽了之后嗤笑一聲。“這小子抖起來了啊?給他爹我跩文,我呸”
“大爺,還讓送信的人在外候著,說岳老爺是真心誠意想請您過府一聚。”
蘇健伸手摸著下巴,想了想:“也好,就過去瞧瞧。”
小廝松了口氣,忙道:“小的這就去跟他們說一聲,讓他們候著。”
“嘿嘿,不急”動作飛快的蘇健大手一撈將清秀小廝攔腰抱住,酒氣沖天的朝那已經鮮紅欲滴的耳朵舔去。“咱們兩先樂呵樂呵。”
兩個被派來傳信的仆役坐在倒座的廂房里,年約四十許的瘦高男子,穿著玄色衣袍捧著茶盞暖手,另一個年約十六,身著青灰衣袍的卻坐不住,直在屋里轉悠,他走了幾步,跳到瘦高男子身前問。“章大哥,老爺為何要見何先生的父親?這兒不是那位蘇健老爺的府上嗎?”
“你少多話。”瘦高男子瞪他訓斥道。“我們只負責送信,把人接回去,其它的事,你最好少管。”
年輕的小廝絲毫不以為意,嘻皮笑臉的道:“我知道,我知道。咱們老爺不喜歡多嘴多舌太機靈的,多謝章大哥提點,小弟也只在您老面前才敢多嘴一問。”
“你我一同出來辦差,你惹事,我也討不了好。”冷冷的排拒了小廝的親熱。
小廝吐了吐舌頭,調皮的跳上章大哥身邊的大椅上,“章大哥,我們還要在這兒待多久啊?唉這蘇老爺忐小氣的,這廂房燒著炭卻一丁點也不暖和。”邊說,邊搓手取暖。
章大哥抬眼瞄他,隨即垂下眼瞼,想到了自己的孩子,也像眼前小伙子一般大的年紀,卻木訥寡言,讓老爺相中陪在府中少爺身邊當差,他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待在岳家也幾十年了,他雖不聰明,卻也看出些許不妥來,但是賣身為仆,只能一條道走到底,他想到那個暗夜,那個倒地的老人,還有斯文儒雅的岳老爺猙獰扭曲的臉,心底不由自主的竄起一陣寒,顫著手將溫熱的茶水一口飲下,他重重的將茶杯放到八仙桌上,提起一旁的茶壺往茶杯里注水,可是手卻不聽指揮,抖啊抖的,把褐色的茶湯都倒到杯子外頭去,灑了一桌滾燙的茶水,茶水迅速漫延開來,他有些狼狽的丟下茶壺,氣急敗壞的起身閃避流曳的茶水。
一只褐色的手背拿著不知從何處摸來的布,丟在桌上,茶汁迅速被棉布吸盡,然后那人穩穩的倒了杯茶給他,然后提了炭爐上的大水壺重新給茶壺注水。
他接過茶杯低頭不語。
原本跳來走去的小廝這會兒卻坐在一旁安安靜靜的,像在等待什么似的。
“你去瞧瞧怎么蘇老爺還不出來。”章大哥低聲吩咐。
小廝點頭,發現章大哥低著頭沒看到,就出聲應了,然后轉身出去,他一出廂房,腳步重重的往前走了幾步,隨后踮著腳貓著腰又潛回廂房門邊,支著耳朵偷聽著里頭的動靜。
里頭寂然無聲,小廝有些失望的轉身想走時,忽地聽到章大哥低聲的嘟嚷:“弒父……大位……狼子野心……”他想了想,不明白什么意思,不在乎的聳個肩,轉身溜走。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蘇健才施施然出現,坐上岳家派來接他的馬車離去,隔了一刻鐘后,一個小廝騎著匹老馬一搖三晃的來到門前,他匆匆下馬,敲開了東角門,得知蘇二老太爺出門去,他有些發怔,看門的老蒼頭推了他一把。
“喂你發什么呆,有事快說啊”
小廝搔搔頭。“大老爺說可以準備動手了”
看門的老蒼頭沒好氣的問:“什么意思?”
“不知道,大老爺就這么吩咐的。”小廝搖頭,他一個莊子上的小廝,以前難得看到當家主子,被派來傳話,他從一進城直奔大老爺說的店家,然后一家推一家,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宅子,沒想到沒見到人,看門的老頭這么一問,他怔了怔,不知道怎么回答。
老蒼頭擺了擺手:“得了,你回去吧”說著就把門關上,小廝愣愣的看著門板在眼前關上,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誒”好歹給他碗水喝一下啊寒風襲來,他僵冷的手指抬了一半,又頹然垂下,算了,還是趕回莊子去。
他跺跺腳,牽了老馬往前走了幾步,才上馬離去。
那扇門板悄悄的開了一條縫,老蒼頭往外瞧了瞧,見人走了,便將門關上,嘴里嘟嚷著:“那里來的笨小子,沒頭沒腦的,那么一句話誰聽得懂?嘖”
寶親王一家子回到寶親王府之后,隔日皇帝就派了御醫、宦官連袂而來,御醫是老相識,就是隨五皇子去榮城的御醫,至于來的宦官來頭可就不小了,是皇帝身邊的大內總管高正官,此人一表人材,年約四十許,若不是下頷光溜溜的,說是朝中重臣也不為過。
皇帝欲召見他們一家子,不過老寶親王直接了當的回道,路途遙遠舟車勞頓的,他們需要養養精神。
高正官含笑回宮復命去了,皇帝習慣了這個堂弟的脾性,他要會給自己面子,天都要下紅雨了。所以皇帝派高正官出來是口諭,而非御旨,最主要他想見的,是那個丟失十年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堂侄孫女,還有他一直頗為好奇的堂侄孫婿,但是御醫回稟說,一個正養胎中,一個重傷未愈,他只好暫時作罷。
從那日后,宮里的賜藥、探望不斷,御醫更是三天兩頭的來,大夫對此頗表不滿,小小一句話把他頂得無話可說。
“上了藥又被拆開來察看傷勢的又不是您,疼的是冀陽哥哥誒您有什么好不快的?”
小小心疼丈夫,寶親王心疼女兒。
御醫再來要察看傷勢,寶親王難得的坐在一旁,冷冷的道:“還要拆開看?你供職御醫院醫術這么差,也待得下去?”
那個御醫垂首不語,皇帝不放心這位駙馬爺的傷,要求他一定要好好的看清傷勢來,他又沒有天眼通,隔著藥布能看到什么,自然得請駙馬爺拆開藥布給他看,他當然也明白,這藥膏上了身,還未干透,便這樣拆拆包包,很容易讓傷口出問題。
但他有幾顆腦袋,敢對皇帝直言?
寶親王見他不說話,也不為難他,又道:“回宮后,跟皇帝稟告一聲,明日父親與我一同進宮面圣,有何問題,我自會向皇帝親自稟告便是。”
“謝寶親王恩典。”御醫忙躬身謝過。
“去吧”
送走御醫,寶親王起身欲走,卻讓女婿出聲留住,寶親王又坐回去。
“岳父稍待,小婿收到消息了。”
“蘇家的?”寶親王伸手接過信柬,展信迅速看了一遍,后又仔細的從頭再看一次。
小小坐在一旁,看著父親的臉色,好奇那信里寫了什么東西。
“這消息可靠?”
“是。”
寶親王冷冷一笑,“難怪我的人查不出來,原來蘇健給他兒子改了姓。”
“若不是這次岳宜山讓人去請,我的人也不曉得,跟在岳宜山身邊的人有蘇健的兒子。”秋冀陽道。
“這岳宜山倒是藉由當夫子這行當,招攬了不少人”言下之意頗為佩服這個人的能耐。
“他有官身,丁憂后未再起復,又是平遙公主的女婿。”
“這個人真是不簡單。”寶親王輕笑。“比太子可要強上太多了。”
能忍。
太子就忍不得。
“從武讓人徹查,查出了這些名單上的人,都曾是岳宜山的學生。”秋冀陽拿出一張名單來。
名單上的人名不多,但個個都是名門望族之子,且都小有成就,寶親王拿著名單沉思著,這些人都曾受過岳宜山的教導,若讓岳宜山將他們扭成一團,不論岳宜山想做什么,這些人都可以成為一股助力。
小小坐在一旁,看看秋冀陽,又看看寶親王。“爹”
“嗯?”寶親王心不在焉的應聲。
“您要不要去散散步?”小小已經下了炕,走到他面前。
“嗯?”寶親王抬起頭,“怎么?”
“我們一起去外頭散步吧看你們兩個待在屋子里一直想一直想,也想不出什么來。”
秋冀陽也下了炕。“你是打算拉著我和岳父陪你散步吧”
小小眨眨眼。“是啊一個人散步很無聊啊祖母很忙,娘親也忙。”
寶親王想到這些天,府里正忙著打點朱平玨的聘禮,“看祖母和你母親忙著,你就不會去幫幫忙?”
“這可不是我不去幫忙,而且祖母說了,庫房里東西多,怕一個不當心讓東西砸到我,才不讓我進去幫手的。”小小喊冤。
寶親王起身攜了她的手往外走。“好,今兒個爹就陪你散步,小冀你也來。”
“是。”
寶親王帶著小小和秋冀陽出了拙園,三個人緩緩的往花園走去,怡心園不一會兒就知道這個消息,朱明珠在屋里轉來轉去,“去,喊朱嬤嬤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