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一進單院,就見一個小丫頭看到自己走過來,便快速的往回跑。
“站住。”寶兒是蘇婉云身邊的大丫鬟,小丫頭見到她應該是要行禮的,而不是這般像鼠見了貓般的快跑。
小丫頭聽到寶兒的聲音,害怕的停下了腳步。
“過來。”
“寶兒姐姐。”
“妳跑什么?出了門連規矩都不會了?”
“不,不是的。”
“不是?那妳跑什么?”
“是,是珍兒姐姐交代的。”
“珍兒?”
“是啊!珍兒姐姐也是夫人跟前的大丫鬟,她交代的話,我不敢不聽啊!”小丫頭淚眼欲滴,像只委屈可憐貓兒樣,讓寶兒平時看了肯定會心軟,不過今日不同以往。
她板起臉怒瞪著小丫頭。“彩菊,珍兒交代妳什么?”
“珍兒…珍兒姐姐說,讓我在這兒守著門,若是看到寶兒姐姐,或是夫人回來,就趕緊去回報她。”
“大人呢?”
“大人在正寢歇息。”彩菊被問得一愣一愣的,顯然不明白,為何突然問起大人來。
“珍兒現在在那兒?”
“珍兒姐姐當然在正寢里侍候大人啊!”
寶兒一聽,面色鐵青,果然被夫人猜中了啊!幸好是自己回來,不然使個小丫頭回來,那知要做什么?
她神情復雜的看向正寢的方位,彩菊怯生生的開口問道:“寶兒姐姐,有什么不對嗎?”
“珍兒叫妳看到我們就立刻去回報她?”
“是啊!”
“可是大人在歇息,妳這樣闖進去,豈不打擾了大人?”
“是啊!所以珍兒姐姐說,叫我在外頭窗下裝貓叫聲提醒她就好了。寶兒姐姐,那里不對嗎?”彩菊老老實實的全交代清楚了,一雙眼睛擔憂的看著寶兒,生怕寶兒罰她。
寶兒尋思了會,見彩菊一臉惶恐,便溫和的笑著對她道。“沒事,珍兒肯定是怕我,搶了她在大人跟前表現的機會。”
彩菊聽了寶兒的話,綻開一抹笑。“我就想珍兒姐姐,今天怎么穿得這么漂亮,像個新娘子呢!”
“真的?我就說她是個會打算的。”寶兒拉著彩菊邊說邊走的離開單院。
院里大部份的媽媽和丫鬟都跟著蘇婉云上香去了,只有幾個小丫鬟如彩菊,及上了年紀不想去湊興的嬤嬤,本來見寶兒回來,她們都迎了上來,寶兒卻只攔了彩菊。
再聽她們兩人對話,幾個嬤嬤就撇了撇嘴,各自退下,小丫鬟們聽到彩菊說珍兒像新娘子,又吩咐她守著門,解事的紅了臉躲開去,不解事的則追著去問,一時間,單院里倒鬧了空城計。
寶兒拉著彩菊,就坐在客院與單雙二院相通的角門旁的亭子里,寶兒面朝單院正寢的方向,與彩菊閑扯著。
沒過多久,就見有人來報,小王爺回來了。
雙院里沒跟侍候的,及客院的沒當班的侍衛們全欣喜若狂,終于等到這小祖宗安然歸來啊!
來報的小廝說側妃交代了,請客棧的大廚好好顯一下身手,讓大家開心一下。
于是客棧里的氣氛熱鬧了起來,走來走去的人臉上都帶著笑容,寶兒拉著一個小廝:“請問一下,我家夫人可有交代什么?”
“側妃邀了紀夫人一起用餐,還要請紀大人。”小廝年紀大約九歲,看起來很伶俐。“本來側妃要我去請紀大人的,可是紀夫人說紀大人在歇息,等她回來再告知紀大人,不用我請紀大人。寶兒姐姐有事需要我幫忙嗎?”小廝眼睛清亮的看著寶兒問道。
寶兒想了想便笑著對他道:“我怕等夫人回來再叫醒大人,可能會延遲赴宴的時間,那可就不好了。所以還是麻煩你通知一下大人吧!”
“好!”小廝笑著接過寶兒給的賞,輕快的跑進單院,嬤嬤們及丫鬟們上前詢問他何人何事,就見嬤嬤們領著他上了正屋,沒一會兒小廝便飛快的跑回來,他滿臉興奮之情,一到她跟前,就笑著跟她說,他已經通知紀大人,寶親王請吃飯,小王爺回來的事。
寶兒強笑著送他離開。
彩菊在一旁,有些不解的看著她。
“寶兒姐姐?”她拉拉寶兒的衣襬。
“嗯?”
“夫人不是說她回來再叫醒大人的嗎?為什么讓那小廝去請大人呢??”
“我不是說了嗎?等夫人回來再叫醒大人,萬一耽誤了時間,讓寶親王等大人,豈非失禮?”寶兒低頭回答彩菊。
“哦!”
寶兒看著單院的嬤嬤們拉了一個人出來,僅著中衣的珍兒被嬤嬤們毫不憐惜的拖出正寢,珍兒沒有反抗的任她們拖著走。
那姿態似乎不像如她所愿?是怎么回事?
“那是珍兒姐姐嗎?”彩菊也看到了珍兒狼狽的樣子。
“是啊!”寶兒輕嘆。
“她不是穿得像個新娘子,怎么變成這樣子?”彩菊人小,以為穿得像新娘子就是要當新娘了。
“小丫頭,不是穿得像個新娘子,就真的成了新娘了,真正的新娘子要八人大轎抬過門,迎娶進門的,才叫新娘子,像我們這樣的丫鬟,能夠明媒正娶當人家正經太太,要主母點頭的,妳珍兒姐姐她,走偏了。”
彩菊聽不懂,寶兒也不可能將事情,說給個半大不小的孩子聽,見她一臉疑惑,笑著扯了她臉皮。“妳啊!什么都不懂,將來怎么嫁人啊?”
“寶兒姐姐妳壞,就欺負我!”
兩個一大一小的姑娘在亭子里追來逐去,銀鈴笑聲傳了出去,傳到了被關在單院廂房里的珍兒耳里。
珍兒木然的坐在床上,王嬤嬤拉了張椅子坐在她身前,打量了她許久,才滿臉鄙夷的道:“我以為夫人身邊跟著的丫鬟全都是聰明的,沒想到出了妳這么個聰明臉蛋笨腦袋的。”
珍兒連眼都沒抬,看不出來她在想什么,王嬤嬤見她不言不語,一動也不動的,忍不住嘆了口氣。
“妳跟在姑娘身邊都幾年了,姑娘的性子妳不是不知道,大老爺的脾性妳也不會不明白,怎么就生生的往死路上走。”
王嬤嬤就見到珍兒的臉在艷紅胭脂下轉成了青白,王嬤嬤不知道珍兒是大老爺的私生女,只道珍兒是想一步登天,光天化日下,沒過明路的想當通房。
這幾日大家都將珍兒的舉動看在眼里,從夫人房里偷衣服偷首飾,王嬤嬤悄悄去跟夫人稟告過,夫人卻交待她別聲張,只道珍兒年齡大了,準備著將她嫁出去,那些衣服首飾就當是賞她的嫁妝吧!
王嬤嬤當時還想,夫人真是個心軟的,如今一看,真是替夫人不值啊!養了這么條白眼狼,虧得夫人還想好好挑人家,讓珍兒嫁過去能享福,這幾日她可沒少打聽過,結果,珍兒竟是誰也看不上,就想著大人了!
想到方才大人讓她們打發進屋里的珍兒時,他那張鐵青的俊臉,王嬤嬤就一陣寒顫,這紀大人是個富家少爺,向來都是笑容迎人的主兒,幾曾見他板著臉一副想與人拚命的樣。
“夫人交待我幫妳找人家,可是妳今天這么一鬧,誰家敢要?”王嬤嬤想到這幾日自己的辛苦,忍不住又嘆口氣。
珍兒的手緊緊的抓著身邊的被子,眼睛里沒有淚,可是卻讓王嬤嬤覺得她心里在哭,一個丫鬟,長得好,又是跟在姑娘身邊長大的,眼界自然高,想要麻雀變鳳凰很常見,然而姑娘沒開口,就自己往上湊的,幾乎都沒好下場。
“妳啊!一會兒夫人回來,妳好好的跟夫人認個錯,求夫人開恩,興許夫人會讓妳留下來當通房。”
“不可能。”王嬤嬤身后傳來清冷的聲音,王嬤嬤轉頭一看,忙起身見禮。“夫人。”
“妳先下去吧!”蘇婉云淡淡的對王嬤嬤說。
“是。”
蘇婉云待王嬤嬤離去后,朝寶兒點點頭,寶兒出了廂房,將廂房的門關上,親自守在門外。
屋里,蘇婉云徑自就坐,給自己倒了杯茶,茶水微涼,她也不在意,珍兒坐在床上,神情已經不似方才木然。
蘇婉云沒說話,似乎在等什么,珍兒嘴角微翕,想開口卻不知從何說起。
“珍兒,妳今日就好好休息吧!”蘇婉云在珍兒努力了幾回,終于鼓足勇氣要說話前,搶先開了口。
“夫人?”珍兒的聲音沙啞,全沒了原本的清甜。
“明日就派人送妳回蘇家去。”
“夫人?”珍兒的聲音拔高,充滿了不可置信。“奴婢已是大人的人了!”
“是嗎?”
“奴婢肚子里可能已經有了大人的孩子了!”
“是這樣啊!”蘇婉云拍拍手,屋外的寶兒接過彩菊手上的托盤,彩菊幫她開了門,寶兒就將托盤上溫熱的藥碗端進廂房里。
“喝了吧!”
“夫人!”珍兒不敢置信的看著蘇婉云。
“為妳好,也為可能在妳肚子里的孩子好,喝下去吧!”
“夫人從來不是個心狠的。”
“是啊!這藥汁也不是我的意思。”蘇婉云輕嘆。
珍兒猛一抬頭,眼淚已滑落香腮。“是大人……”
蘇婉云輕輕點頭,緩步走到她面前。托起珍兒的下巴,輕聲的說:“大人說妳令他丟臉,在他茶里下藥,讓他失了神智,錯將妳當成了他人,要了妳,非他所愿,更不想在往后的日子里看到妳,見妳一次,便提醒他自己的丑事。”
“我不要求什么,只想待在夫人身邊。”珍兒的下巴被蘇婉云捏著,話語破碎的哀求著。
“妳該知道,我與大人夫妻不睦,我有可能為了一個不重要的丫鬟,讓關系更加惡化嗎?”
“我,我不只是丫鬟,我,我還是夫人的姊姊。”
“不,妳不是,妳只是賣身蘇家,又隨我嫁到紀家的丫鬟。如果妳要胡言亂語,自會有人教訓妳,不得亂攀親戚,妳好自為之了!”蘇婉云一手捏著珍兒的下鄂,一手拿過藥碗,往珍兒的嘴灌下。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