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冷冽,被關在小木屋里的朱平玨,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到,從木板縫隙吹進來的山風,小木屋獨立建在山寨的林子邊,他一進景陽寨便給引到這兒關起來。
他想見寨主向豪也被拒絕了。
這次的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以為向豪想退隱,所以才連絡他,可沒想到的是,來到景陽寨,根本沒見到向豪,自己還被關押起來。
小木屋的門是上了鎖的,可是木板釘的不是很牢,如果他想要離開,絕對是輕而易舉的事。
只是事態不明,他不想輕舉妄動。
他在心里復習秋冀陽給他的資料,向豪有一子一女,妻早逝,子向維絟、向維雅,向維絟二十九歲性情沖動暴躁,有勇無謀說的就是他了!若說有人不愿向豪退隱收山,就只有他了。
向豪曾是進士,卻因種種因素而落草為寇。
向維絟學文不成學武倒是有點小成,在景陽寨里當個小頭頭,因為他爹是寨主,所以在山寨里,他還頗受看重的。
若是向豪收山,景陽寨在景山能再撐多久,沒有人知道,其它不成氣候的山寨不提,目前對景陽寨虎視眈眈的霸虎寨和天龍寨,實力都不容小覤。
霸虎是現在是由前任寨主的兩個兒子當家,同父不同母,時常有所爭執,天龍寨是由四個師兄弟當家,規模雖不如霸虎大,時日也不及霸虎久,可是同門師兄弟,事事有商有量,行事皆以二當家為首。
這兩個山寨皆視景陽寨為眼中釘,景陽寨人數最多,有一大半投靠的人是攜家帶眷的,數十年經營下來,雖然已泰半時間不靠搶劫維生,然而一站出去,人數就多到嚇人。
霸虎寨,喜恃武凌弱,但凡經過景山,遇上他們者,不死也半條命了。尤其霸虎寨的大當家特愛女色,稍有姿色的女人遇上他,都沒有好下場。
天龍寨的四位當家都已娶妻生子,四個人亦邪亦正,令人看不清,若說他們的弱點,大概就是他們的孩子吧!若是以孩子為餌,使他們改邪歸正,應該不難才是。
至于那五個小山寨,雖不成氣候,可是也不能放任他們壯大,否則難保日后不是下一個霸虎寨。
此刻他需要人手,幫忙處理事情。
這時他便忍不住懊惱了,竟沒有把三師弟當日交給自己的信號煙花給留在身邊。
杜真和胡惟兩個辦事是不錯,可是還是少了根筋,見他沒連絡,也不上山來探探路什么的,幾天下來,半點消息都沒有,不曉得他們兩個是傻在原地等呢?還是一個回頭找三師弟討救兵?
想到三師弟,就想到他那個老是把自己氣昏頭的妹妹,小小這丫頭回來,三師弟這個妹夫就跑不掉了,他的老婆應該也跑不掉了。
對月牙看重秋冀陽,師兄弟幾個都知道,也都曉得他認定月牙當老婆,皇帝知道這事,還笑過他父子兩代看上的都不是世家貴族之女。
那個臭皇帝老頭,睜著眼睛說瞎話,他娘柳依依,明明是出身寧州百年世家的嫡女,而那個蘇千靈頂多算個暴發戶的孫女兒,至于月牙,他就不信皇帝不知道她父親的真實身份。
師父很會裝,以為只亮出與柳家親戚關系,自己就不會察覺到他其實與皇室也有頗深的淵源在。
可是老實說,他比較希望皇帝不知道師父的身份,就讓他以為他們父子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的好,畢竟當皇帝的下屬,總是讓皇帝將他們惦記在心里,不是件好事啊!
朱平玨本來坐在窗前看外頭天空,突然間聽到屋后方有點不一樣的聲音,他起身走過去。
便聽見有人敲在木頭上的暗號,是胡惟。
朱平玨跟著敲響應的暗號,果然聽見胡惟驚喜的聲音道:“大師兄,真的是你?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怎么進來的?”終于來個幫手,雖然有點慢,不過總比沒來好。
“我在附近繞了好久,才找到機會從山寨后頭的林子混進來的。”胡惟悄聲靠在小木屋的墻道。
“山寨后頭的林子?沒人看守嗎?”這個山寨的防備差到能讓人隨意混進來?是朝廷高估了景陽寨?還是偏巧讓胡惟鉆了空子進來呢?
“有,不過那老頭今兒整天都在拉肚子。臭死了。”胡惟帶著笑意抱怨。
“你給下的藥?”他知道了,這空子是胡惟制造出來的。
“是啊!”胡惟在附近繞了幾圈,找不到地方下手。
最后才讓他發現,各個看守的人習慣不一,有的人愛坐在大石上,有人愛席地而坐,還有人愛坐在樹下,所以他尋了個空,下在喜坐大石守衛所坐的大石頭上,石頭頗大的,要爬上去得手腳并用,所以他沾到了藥,又拿東西來吃。
總算有點長進了,以往要他干下藥這種事,他老是義正嚴詞的說不可以,煩都被他煩死了,今日卻自己對個老頭下藥,干的不錯。
“杜真呢?”
“他去找三師兄,應該快回來了。”胡惟整個人幾乎攤軟在地上了,他靠著木屋的墻,得知大師兄沒事,壓力頓時減輕了許多。
“你別太大意,要小心行事。”朱平玨溫聲的叮嚀他。
“是。”胡惟左手衣袖一抹,將臉上如釋重負而流下的淚水拭去。
朱平玨便將自己考慮之后的事,告訴他,要他與秋冀陽商議去。
“若是可能,最好尋個官家來處理。”最后再叮嚀一句。
“官家?”胡惟不解,朱平玨就是官家啊?
“我被關在這兒,你忘了嗎?小三是個商家,他出面處理這事,不妥,我記得皇上最近派了個官要到漳州去,前科的狀元,蘇千遠的女婿來著。”腦子里記太多東西,一下子想不起人名來。
“紀建興。蘇千遠嫡女蘇婉云的夫婿。皇上令他為漳州碧沙縣知縣。”胡惟的記性倒是不錯,朱平玨一提他便立即想起人名來。
“就是他,他不錯,是個人材,可惜站在蘇家那邊。”為此朱平玨無限憾恨哪!好人才不好找,找到好人才,偏偏人才站在敵對那方,就令人憾恨啦!
“不然再找別個?”
“不,就用他,這家伙會辦事,不貪財,是很能干的。”胡惟領命而去,留下朱平玨,在小木屋里哀嘆著,那位狀元郎啊!唯一的缺點的是識人不清!唉!
沒關系,每種人有不同的用法,這家伙他沒實際接觸過,不過秋冀陽應該能把他兜在手掌心里。
要是有那種一次能分身數個,同時擊破各山寨的能人,該有多好!
朱平玨料錯了一件事,向豪是真的想收山歸隱,將山寨歸化成村落,不再行搶劫不法之事,向維絟雖不同意,終究孤掌難鳴,他一個人根本不成氣候。
向豪想真正在景山上安家落戶,其它山寨勢必成為一大阻力,這也是他通過關系,找上朱平玨前來的主因。
不過,向豪的女兒,向維雅是其中的變量,姐兒愛俏,她聽聞傳言,對傳說中的京城四公子很是著迷。
年方十四的她,正是思春年歲,對于這天陽國出色的四公子著迷很正常,有幾人能像她一樣,得到與公子之一的朱平玨親近的機會呢?
所以她很理所當然的要接近朱平玨,那么為何朱平玨卻成了階下囚呢?
寨主的女兒在山寨里自然是備受呵護的,尤其這一個山寨里年輕人不少,少女懷春,少男當然也不例外,愛慕向維雅的寨中少年,聽著喜歡的人天天在面前念著別的男人的名字,氣都快氣死了,于是,當朱平玨找上山寨來,自報家門時,便讓幾個愛慕向維雅的少年們給關起來了。
并且讓這個消息傳了出去,間接的造成附近城鎮如閭城的攤主般大賺一筆啊!
然而此時,朱平玨不知,秋冀陽他們也不知,這件事壓根是烏龍一場。
胡惟領了命后,立刻回到景山下叫緣來的小鎮,等候秋冀陽他們。
秋冀陽三人很快的越過月牙他們,月牙他們只顧往前,根本沒往旁邊多望幾眼,也就沒發現秋冀陽他們,竟是從他們身后,使展輕功追上他們的。
只有杜真有發現馬匹的異狀,不過他聽不懂馬話,馬也不會說人話,所以他無從知牠們在嘶叫什么,只感覺出胯下的馬及牽在手上的韁繩有著劇烈的反抗意圖。
不過他控制住胯下的馬后,郎清雙已飛身上馬,安穩的坐在馬背上了。
至于小小的馬匹則是由月牙兒帶領,小小見到月牙,笑著打了招呼后,便上馬騎到秋冀陽身邊去。
秋冀陽也從杜真手中接過他的馬,由杜真帶頭前行,景山山腳下的那個小鎮,有個很特別的名字叫緣來。
聽說年過十七還找不到婆家的姑娘,只要到小鎮的姻緣廟求上一條紅線,回去便立時有姻緣上門來,因此小鎮名叫緣來。
本來呢,緣來小鎮因為這姻緣廟聲名大噪,漸漸發展起來,可是景山近年山賊的猖獗,連帶著影響上門求姻緣線的姑娘家不再上門,這姻緣廟供奉的月老應該很氣惱山神的管教不力吧!
如果神明真的有靈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