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她們離去后,時間也晚了,小酒館里的人漸漸散去,待紅衣姑娘嚴寶兒,嚴家十八小姐發現自己要找的人,早不見蹤影,氣得想砸人家小酒館的桌椅出氣。
卻再一次發現,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侍從,看來冷漠疏離的男人,又攔著她。
最讓她氣惱的是他只一句話,就讓自己不敢妄動。
“老爺說過小姐若任性妄為,得自行承擔一切后果。”男人冷冷的道。
嚴寶兒想到離老家前,被禁足十天,那十天只有清水和饅頭,沒有山珍海味,沒有她愛吃的香味濃馥的甜點糕餅,更不用說,她原有的首飾珠寶及名下莊園,全被母親變賣一空,拿去賠償她一怒之下砸毀的首飾行。
哭鬧無用,嚴老爺對女兒老是在城里闖禍鬧事頭疼不已,因為城里最后一個媒人上門推辭為嚴寶兒作媒的工作,正氣惱不已的嚴太太,得知這個女兒因不甘知縣千金買走了她要的一套點翠頭面,而怒砸店鋪。
砸壞了人家店主的各色精致釵環珠簪,損失加一加,店主要求賠償五千兩,不只是賠人家貨物的損失,還有延誤他們原該交貨的期限,商譽的影響遠勝于單純的貨物損失。
若是尋常物品也還算了,珠寶首飾這種東西,有的可是原件一毀絕無二件可替換的。
店家要求賠償金五千兩,嚴家也是生意人,當然無二話,不過這一次,嚴家上下全都不樂意為嚴寶兒買帳了。
出嫁無望的姑奶奶,還成天闖禍,再會賺錢也擋不住她鬧事店家索賠的速度。于是嚴太太做主,賣掉原打算給她當陪嫁的莊園,以及她的首飾珠寶,好換錢賠償店家的損失。
一直護著女兒的嚴老爺無力再為嚴寶兒撐腰,實在是這個女兒太叫人失望了。
后來是三個兒媳見公婆為這個小姑傷透腦筋,提了個意見,干脆帶著她出遠門走親戚去,興許能得遇良配!
嚴太太樂見其成,這個庶女還是早早出嫁的好,免得日后拖累她的兒子。
嚴老爺也怕這個女兒被他寵得失了分寸,日后嚴家敗在她手里也不一定,便同意帶著她出門來,想要快快給她找個婆家,把她嫁得遠遠,免得總是惹事回來讓人煩心。
他很想攀高枝,令女兒如愿嫁小王爺或秋冀陽,可是,有點家底的人家聽聞嚴家十八小姐,便打了退堂鼓,目前為止,沒有半戶人家愿與嚴寶兒結親。
嚴寶兒不了解這些,她只知爹親帶她出門游山玩水,她樂呵的!
可是,臨出門前,嚴老爺跟女兒交代了,出門在外不比在家里,所以他請了個護衛給她,還要她千萬控制好脾氣,否則她看上的人家不愿娶她,那她日后就只能當姑子去。
因此,侍從一阻止她,她生生控制住脾氣,怒目瞪向侍從。
“要我不砸店,行,你給我找出那個賤女人來,叫她把寶盒給我還來。”
聽到她心心念念還在那個寶盒,秋慎陽暗笑不已,真是被寵壞的千金大小姐啊!還隨口就罵人?家教真是差!
“老爺還在張家等姑娘回去。”直接把問題丟給她,夜已深,他就不信嚴老爺會放任女兒在外游蕩!
嚴寶兒氣極跺腳轉身出了小酒館。
秋慎陽和小酒館里的人行了禮,施施然跟在嚴寶兒身后出去。
逛夜市的人們早就散得差不多,夜市里因為有些攤位早已收攤,僅余的攤位零零散散的在夜風里顯得寂寥,適才的熱鬧彷佛是一場夢,夢醒,人散。
秋慎陽毫不費力便見那抹紅色身影,怒氣沖天的大踏步往嚴老爺目前借住的張府去。
一個小廝朝他行了個禮,秋慎陽見他打扮猜出是福安商會的人,便問:“我哥有事找我?”
“會首請十爺小心些,他不希望麻煩找上郡主。”
“知道了!”
小廝朝他微笑一揖,遞上一個木盒。“會首準備了這個給十爺。”
秋慎陽見了忍不住失笑。
六哥對郡主未免保護太過了吧!
這樣的麻煩不讓郡主自己學著面對,日后,郡主有能力面對難題嗎?想到秋家莊里那個心機頗深的女人,他不知道六哥現在的作法是否正確?在他看來,郡主完全有能力應對嚴寶兒這種程度的麻煩。
不過六哥要將麻煩一把扛,他自然樂得照辦,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的責任是保護好嚴寶兒,雖然郡主是家人,可是他目前責任是嚴寶兒,如果她一定要挑起沖突,難說,自己會不會和六哥對上。
對上六哥,自己可是一點勝算都沒有,只是這只木盒要用什么借口拿回去呢?
秋慎陽有點頭大,他不想在嚴家父女面前表現太好,他不想娶一個任性霸道的千金大小姐。萬一那個嚴寶兒真的找不到對象,很難說嚴老爺會采取什么方法解決這個女兒的終身大事。
算算時間,他的任務還剩兩天就到期,接下來嚴寶兒就不關他的事了。辦完事后,他要去巴著六哥不放,這幾年他已養成了習慣,幾乎是工作一完成,他總是先去找六哥賴幾日,雖然六哥很忙,不太有空搭理他,可是在六哥身邊待著,讓他覺得不再被逼得死緊,松口氣的感覺很好。
說也奇怪,家里兄弟姊妹很多,可是他不是對每個人都親,家里幾個兄長其實與他相處較久,他卻與他們不親,心里有事對著他們也說不出口。
將木盒塞進懷里,秋慎陽決定先把嚴寶兒好好的護送回去,至于這木盒嘛!等任務結束,他就直接放在嚴老爺床上好了。連交待都不必了!嗯,就這么決定了。
曾媚清自那日被紅玉挑明勸說后,是安靜待在房里,看似在思過,由著曾太太何容華為她找媒人說親事,可是只有貼身侍候的紅玉才知道,姑娘太安靜了,心里一定在盤算著什么。
可是她是個丫鬟,能攔著嗎?
這夜,她進房要侍候姑娘歇息了,卻發現屋里空無一人,她心里著慌,急急在屋里找著,屋子就這么大,姑娘那么大的一個活人,能躲到那里去呢?她忙轉身要往外找,卻見曾媚清掀簾進來。
“怎么了?急什么?”
“姑娘,您這那兒了?”紅玉擔心的問道。
曾媚清冷哼一聲,將手上拿著的幾卷畫軸丟到桌上。
“嫂嫂叫我去,給了我這幾卷畫軸叫我挑一個。”曾媚清不屑的嗤道。
紅玉小心翼翼的看著姑娘的臉,陪著笑問道:“姑娘,太太為您著想,肯定不會挑差的給您看的。”
“哼!妳懂什么?那里頭都是些什么人家?小門小戶的,我們是什么人家?叫我嫁這種小門小戶的人家?是瞧不起我還是瞧不起我們家?”
紅玉聽了心中哀嘆,做人難,做侍候人的丫鬟更難,對這種自視甚高到完全不了解自家身份的姑娘,她真的不知該說什么了!
老爺在福安商會當差,憑著會首給的恩惠,成了家置了產,她是曾家買下這幢房舍時就進府的,看著老爺一路打拚過來,有時在外圓事,受了傷,老爺怕妻子和妹妹擔心,就在倒座房與門房老曾窩一宿,在灶上熱水熱食的是她和紅云。
可是姑娘被寵壞了,以為福安商會的大統領家眷身份,就足以高高在上看人了!
紅玉年紀不小了,姑娘滿十九,她則滿二十,再過幾個月,身契的時限也到期了,她不想跟曾媚清到夫家去,紅玉只想順順當當的當差,到她身契到期。
“姑娘,這一家不算小門小戶,這唐家賣茶,貢茶哪!”紅玉低頭展開畫軸,指著一個長相斯文的男子頭像,旁邊寫著男子的詳細資料。
太太真是很用心啊!請來的這個媒婆做事細心又牢靠,這說親事,常常是看雙方家世背景人品相貌,給這么一張畫像,再把詳細資料列在上頭,白紙黑字,清楚明白,不會有配錯人的疑慮。
她聽紅云說,這個媒婆很貴,但撮合的姻緣最多也最成功。
太太是在彌補姑娘吧!
姑娘光自己一個人,不會對嫁會首有太大的妄想的。
紅玉還記得自己第一眼看到姑娘時,還誤以為自己是要來侍侯個少爺呢!心里七上八下的,深怕長大以后得給少爺當通房,知道侍候的是個姑娘時,大松一口氣,卻也為姑娘的外表嚇倒了。
明明是個小姑娘,卻是頭發糾結,小臉上黑乎乎的,卻在鼻子下方有條很明顯的白,身上的衣服又臟又破,她還以為這是那兒來的小乞兒!
那一身臟的小乞兒,看到她卻綻開個笑容,給了她一個黑黑的糕點。
“這是我們家的姑娘。”比她早來兩天的廚娘曾嬤嬤為她介紹。
“姑娘?”
“是啊!姑娘從小就跟著兄長在外謀生,所以她對當個女孩沒興趣。”廚娘圓圓的臉雖是笑著,可眼眸里卻是一絲憐惜。
“她的臉?”
“今兒一早,她和小山,我的兒子在灶房里玩。”
原來那一臉黑是鍋灰?那抹白白的一條又是什么?
哈啾!震天響的噴嚏聲,嚇了紅玉一跳,轉頭一看,便見年幼的曾媚清舉起手臂往自己鼻子一抹,晶亮的水漬再度為曾姑娘的臉上,增添一條明顯的白!
她懂了!
“紅玉妳在發什么呆?”
紅玉回過神,看著眼前的姑娘那張清秀的臉蛋,突然不知該說什么?
她看著太太拿會首當餌,促使姑娘一步步改掉那些不合宜的行為,成為今日這般大家閨秀的姑娘家,這一路走來,有多艱辛,她紅玉都明白啊!
如今嫁會首不成,要將姑娘嫁出去,很不容易的,任何人選都會被拿來和會首相比評,誰及得上會首的優秀呢?
太太如今要為姑娘找婆家,是一大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