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名陽內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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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血地替換,居然寫了一夜
尉遲殷滿腔歡喜。秦亦被圍在中間卻也沒什么緊張之色,反而聽悠閑,自己一撩袍襟坐在塊大石頭上,忽然抬頭對他一笑,輕聲道:“既然今日是要死在這里,卻不知平王殿下肯不肯讓我死個明白。”
秦亦雖然樣子不是絕色,但一雙眼睛生得極好,她如今坐在石頭上,微微抬頭看著尉遲殷,更加顯得眼睛大而朦朧,臉頰尖削,下巴小巧,在配上一笑,讓尉遲殷都忍不住忽得失神,半晌才說:“哈哈,怪不得尉遲晞那么寵信與你,我原本看你貌不驚人,還當那些謠言都是空穴來風,如今看來還真是有點兒門道。”
“今日是我失策,我也沒得可怨,只是我這人有個毛病。有什么事不弄個明白,我心里就不舒服,所以還望平王殿下可憐可憐。”秦亦做出楚楚可憐的模樣,配上霧蒙蒙的大眼睛,視覺效果極佳。
“那你倒說說看,你想知道些什么,只要本王知道的,便是告訴了你也無妨。”尉遲殷原本就是個極狂妄自大的,但被人一直壓制著,只能裝作低調,如今有人來問,他巴不得把自己吹噓吹噓,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早就把秦亦當做手心中的雀鳥,只要自己微微用力,便能將其捏死。
“在圣上上次經嶺中出使西蘿之時,你便已然有了反義是也不是?”
“你倒是不笨,只不過你現在想到已經晚了,也不怕告訴你,你們來的時候本王早已經籌劃幾年了。”尉遲殷洋洋得意地說,還順便抖開手中的扇子,裝模作樣地扇動起來。
“這么說來,是老王爺發現了你的謀反舉動,所以被你下了蠱毒以致害死,是也不是?”秦亦依舊笑靨款款,嘴里問出來的話卻利得如刀子一般。
“這也不是什么能瞞得住的事,你能猜出來原也不難。的確是我找人下的蠱毒。”尉遲殷收起臉上得意的神色,臉色略沉地說,似乎對父親的死也并不是一點兒都不放在心上。
“可憐老王爺一輩子精忠為國,最后卻落得如此下場。”秦亦感慨道。
“切,我父王就是太軟弱不爭氣,當年如果他肯爭,現在坐在龍椅上的就會是我,而不是尉遲晞那個黃口小兒。”尉遲殷滿臉的怨恨。
秦亦卻托著下巴佯裝思考,半晌才說:“如果當年老王爺登基,你以為就憑你母親的身份,能住進坤福宮?到時候誰是真命天子卻還未可知呢!”
“你……”尉遲殷滿臉的怒火,舉步就想上前,但隨即一想又笑道,“本王念在你是將死之人,便不與你一般計較。”
“那可要多謝王爺寬宏大量。”秦亦暗藏譏諷地說,“不知當年你六皇叔來找老王爺,可也是為了奪權篡位之事?”
“自然是……”尉遲殷話說到一半,忽然如見到鬼魅一般變了臉色,手中扇子“啪”地一合,下意識地縮縮脖子,朝左右看看。這才顫著聲音問:“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呦,我還以為王爺天不怕地不怕呢,連當今圣上和自個兒的爹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卻露出這副模樣,當真難得。”秦亦心里有了幾分計較,嘴上卻諷刺道。
“胡說,誰說本王怕他!”尉遲殷又再度站直身子,但卻不似剛才那般狂妄,刻意提高的嗓門只讓人覺得他不過是色厲內荏。
“不怕他,不怕他你為何什么都聽他的,卻不敢自己做主。”秦亦不屑地一眼撇去。
“放屁!”尉遲殷氣得連風度都沒辦法保持,雖然他自己心里明白,自己其實不過就是個臺前的木偶,但是自己心里知道跟被人一語道破卻是兩回事,更何況還是在他的下屬面前。他惡狠狠地盯著秦亦,眼睛里都恨不得噴出火來。
“王爺別惱啊,您看,您都要殺我了,我都沒惱。”秦亦瞇起眼睛,抬頭正迎著已經升至當空的太陽,抬手遮擋陽光,在光芒下,顯得她修長的手指更加白皙剔透,竟像是白玉雕成的一般。
尉遲殷有些看呆了,想伸手見秦亦拉過來,心道我也嘗嘗這真龍天子的禁臠是什么味道,但剛上前兩步,就被秦亦身邊的侍衛抽刀怒視,便又站住腳。咳嗽兩聲問:“好了,你都問了這許多,也該本王問你了。”
“王爺要問便盡管問,秦亦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秦亦偏頭看向尉遲殷,然后聲音盡量放軟,還拖了個尾音,這個動作和聲調,是蘇茗平日里常用的,她倒是頭一回使出來,自己也不知效果如何,暗道,若是天雷滾滾你可也別怪我。
尉遲殷只是眼中神色一變,但卻沒有什么舉動,不過二人的頭頂上卻傳來清脆的一聲枯枝斷裂的聲響,雖然不大,但在這個寂靜的時刻卻顯得異常清楚。
二人幾乎同時抬頭,卻只見一只大鳥展翅朝天空飛去,雙雙放下心來,又再度對視。
而樹冠上,尚延狼狽地背靠樹干,剛才竟然一口氣沒提住,差點兒踩斷樹枝,若不是玉綰及時拉住他。又有書上棲息的鳥兒被驚動,自己都不知該如何收藏。
他穩住身子,反手抹一把額頭的冷汗,卻不知為何,不敢抬頭去看玉綰的面色,二人都不能說話,所以他只要低著頭,就可以假裝自己不知道玉綰的反應,卻無緣故地覺得一陣心虛。
下面此刻也是一陣安靜,過了許久,尉遲殷才問:“尉遲晞這回是派你來查探我的吧?不少字陣仗倒是弄得不小。還弄了個玉枳的公主過來。”
“王爺既然知道還問我做什么。”秦亦絲毫沒有吃驚慌亂,真是懶洋洋地說,“不過那公主倒真是個美人,王爺難道就真的沒有動心嗎?”。
“美人算什么,日后本王得了天下,什么樣的美人到不了手。”尉遲殷瞇縫著眼睛瞅著秦亦,“本王現在倒是對你更有興趣。”
“沒想到王爺也好這一口?”秦亦挑挑眉毛,“只可惜,有人管得太嚴了些,您怕是有賊心沒賊膽兒吧!”
“你……”尉遲殷再次語塞,看看天色已經不早,不想再拖延下去,恨聲道,“縱然你再牙尖嘴利,也沒有用處了,到陰曹地府留著去跟閻王爺說吧。”
他說罷就揮手讓自己的手下上前,不想在這里再耽擱時間,不料卻又聽秦亦嘆氣道:“王爺怎么就說話不算數呢,原本咱們不是商議好的?”
“那不過是騙你罷了,你以為你亮出齊人身份,我就能信了你還幫你?你也未免太天真了,本王早就想除掉你,還真是要謝謝你給本王這個絕佳的機會。”
“唉,我原本還想跟王爺好聚好散的,沒想到王爺卻死尋死路。”秦亦又長長地嘆了口氣,起身拍拍衣服上的草屑,神色帶著憐憫地看向尉遲殷道,“王爺,難道您就真的以為,在您自己的地盤兒上,便可以安枕無憂了嗎?便是連自己有沒有被人跟蹤都不知道?”
“跟蹤?什么跟蹤?”尉遲殷驚了一跳,忙四下看去,但卻也沒有什么發現,又定下神來說,“你就別負隅頑抗了,如今已經沒人能夠救你,本王給你留個全尸。也算是行善積德了。”
秦亦的話不僅讓尉遲殷吃了一驚,也讓樹上的二人嚇了一跳,玉綰立刻就扭頭去看尚延,目光中滿是疑惑和不信任,難道他剛才被發現了,還是說……他原本就與那女人有聯系不成?
尚延從剛才就一直低垂著頭沒去看玉綰,此時因為心中無愧,便只顧低頭想自己的事,更是沒有抬眼。而這般垂頭的模樣看在玉綰眼中,卻更加覺得他是心虛之故。
樹梢上正各自思量心事的時候,樹下的局面卻已經開始白熱化,尉遲殷的手下已經開始縮小包圍圈,跟秦亦的近侍發生了刀兵的碰撞,鏗鏘作響地劃破了林中的寂靜。
玉綰趁著喧鬧輕推尚延,撇嘴道:“你還不下去救你的‘妹妹’,人家可是等著你下去呢?”她故意將妹妹二字做了重讀。
尚延卻滿眼驚訝地抬頭問:“她等我下去,她如何知道我在這里?”
“難道她說的什么伏兵不是指你?”玉綰見他的神色不似偽裝,便將信將疑地問。
“自然不……”
尚延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下頭傳來秦亦的叫喊:“還不出來,再耽誤可要死人了。”
玉綰原本動搖的想法,登時又變成了懷疑,斜眼瞥著尚延,語氣滿是醋意地說:“別抻著了,再不下去怕是真要出事了。”
尚延聽到秦亦的叫喊,注意力便都被吸引到了樹下,只顧著看局勢,壓根兒沒有聽到玉綰說的話。
玉綰氣得冷哼一聲,自己幾個起落站到旁邊的樹上,不肯在與他站在一處。
這時候下頭已經愈打愈烈,秦亦身旁的近侍已經都掛了彩,能看出不過是在強自支撐,他手心里已經捏了一把汗,但卻猶豫著到底要不要下去幫忙,就這么一耽擱,下頭就又傳來秦亦的一聲痛呼。低頭一看,只見她手按著下腹,指縫中滲出鮮紅的血色。
“你想下去便下去,反正我是決計不會幫你的!”玉綰語氣中帶著哭腔道,“我就知道你心里只有她,你再做什么都掩飾不住的,連她是你妹妹你都不在乎了是不是?那你便下去啊!”
尚延此時已經顧不得玉綰在耳邊說些什么,他眼睛全被秦亦指間的血色占滿,卻只見她不知從什么地方抽出一把短弓,搭箭便射,卻因為扯動刀口,箭羽微微一偏,緊擦著尉遲殷的臉頰過去,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并掛落一縷長發。
尉遲殷被她的這個舉動惹惱,抬手就從袖中亮出個奇形怪狀的東西,而如今在場的人中,除了尚延,便只有秦亦還認得此物。
那個奇怪的物件,居然是一把火槍。
秦亦只覺得自己眼前一黑,并著腰間的疼痛,差點兒一個踉蹌摔在地上,尉遲殷手中怎么會有火銃?她來到這世上這么多年,從未見過、看過甚至哪怕是聽說過這種東西,所以她在潛意識里就一直覺得,這就是一個絕對的冷兵器時代,這才大膽地做了這個計劃,但是一把火銃,徹底打亂了她的篤定。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緊緊地盯著尉遲殷的槍口,她的記憶中,古代的火銃什么的,都每打一次便要重新裝填火藥,只要他第一槍不中,那便還有機會反擊。
雖然她心里冒出了幾千幾百個念頭,但也都不過是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而那黑漆漆地槍口在她眼中似乎被無限地放大,她只是死死地盯著,怕自己一走神就看錯了方向。
所以她清楚地看見,尉遲殷勾動手指,那槍口一陣亂顫,便竄出一道火光。但是還沒等她閃躲,眼前便出現個黑影,身姿如落葉般飄逸而下,卻在中途像是被颶風攔腰吹過,陡然地改變了運行軌跡,最后重重地摔在她的面前。
秦亦沒想到會出現這種狀況,眼前之人她雖說不上熟悉,但卻還是一眼就認出身份的,也是自己今日一心想引出的人,卻不料會是以這種方式,原本以為他是與尉遲殷相互勾結,想等自己最后反擊的時候引他出來援手,而后一網打盡,但是,現在這到底是什么狀況?他為什么會救自己?
她在自己滿腦子漿糊的時候,已經下意識地上前扶住黑衣人,喃喃地問:“為什么?為什么要救我?”
尉遲殷的手下再次圍攻上來,秦亦忙朝林中發出了信號,樹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而后越來越大,許多赤腳的夷民從林中鉆出來。雖然他們在林中穿行的動作極快,但是他們還是來晚了,等他們來到秦亦身邊的時候,尉遲殷的手下已經全部倒地不起,而且是永遠都無法再站起來,只有尉遲殷一人,滿臉茫然和難以置信地站在當場,手里還握著那把火銃,連火藥都忘記裝填,撒了一地。
玉綰壓根兒沒給他反抗的機會,一個箭步上前,手氣劍落,將他握著火銃的手齊腕斬下,這才在尉遲殷的嚎叫聲中退到秦亦這邊,冷冷地瞪她一眼,上前去查探她懷里的人:“尚延,你怎么樣?”
秦亦剛才已經看了懷中之人的傷勢,她自知是無救了,火銃的制作工藝不好,在體內大范圍炸開,估計這人五臟六腑都已經受到了傷害,她此時也顧不得眼前這個武藝高強的神秘女子會不會傷害到自己,只是低聲問:“你叫上延是嗎?為什么要救我?”
尚延費力地將自己的手探入懷中,掏出一個荷包塞進秦亦手中,示意讓她打開。
秦亦疑惑地打開荷包,只見里頭裝著一對耳環,還有一對金釧子。而那花樣看著是那么的眼熟,梅花,都是金絲的纏枝梅花,跟自己當初的金簪一模一樣的梅花。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怔怔地看著尚延的臉龐,無聲地落下淚來。自己曾今那么費盡心機地想要查清他的底細,想要去除掉他這個隱患,卻不料到頭來卻是他救了自己,還搭上了自己的姓名。
玉綰怔怔地看著秦亦手里的首飾,神色復雜,又扭頭看著尚延,似乎在等待什么。
尚延伸手緊緊地抓住那對耳環,塞進了秦亦的衣袖中,另外拿起金釧子,努力抬頭望向玉綰,神色有些期盼卻又惴惴。
玉綰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湊上前去將雙手伸了出來,幫著他給自己帶上釧子,伸手輕撫腕上的釧子,臉上露出難以名狀的神色。隨即又扭頭催促秦亦:“快送他回城,然后找大夫來啊!”
秦亦低垂了眼眸,沒有正面回答,只低聲道:“你有什么想對他說的,此時便趕緊說吧。”
“你,你這是什么意思?”玉綰勃然大怒,錚地一聲抽出長劍架在秦亦頸間,喝道,“你速速給他找大夫來。”
“我不唬你,他現在只要隨意移動,那登時便會沒了性命,你還不如將你想說的話,一次說與他聽,免得日后遺憾。”秦亦只垂著頭悶聲道。
玉綰這才撲上前來細看尚延的傷勢,她本就是習武之人,對傷情也有幾分了解,看到這般情況,將下唇咬得滲出血來,才強忍著沒叫出聲,淚珠卻成雙成對地滾落下來,順著她的臉頰、下頜,滴滴答答落在尚延的手背上。
尚延努力抬起手,撫上玉綰的臉頰,嘴唇抖動半晌,吐出兩個字道:“別……哭……”
聲音依舊是金屬摩擦一般,卻誰也沒覺得難聽,玉綰以前只覺得自己是能夠忍受這聲音,現在卻覺得,這聲音是世上最好聽不過的,若是能聽一輩子該多幸福。
“我不哭,不哭!”她胡亂抹著臉上的淚水,握住尚延的手,盡量地柔聲道,“你想說什么,我都聽著呢。”
尚延用另一只手抓住秦亦的手,覆在玉綰的手上,又費力地說了兩個字:“妹……妹……”
“我知道,我都明白!”玉綰再次泣不成聲,順著他的意思握住秦亦的手道,“你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你放心,我會護她周全的。”
尚延微笑著似乎點了點頭,最后將目光落在秦亦的臉上,他此時嘴角已經不住地涌出血沫,連半個字都吐不出來,只能用帶著希冀的目光看著秦亦。
秦亦猶豫片刻,再看看他的眼神,終于遲疑地開口喚了聲:“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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