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管家領了她進了最大的一個院子。
白筱望了望前面那一排雕梁飛檐的房屋,那氣派怎么看都不象一個姨太太住的,反倒象是當家人所住的正屋。
心存迷惑,留上了一個心眼,暗暗記下道路。
管家引著她沒進正中大屋,而是推開了一側的一間廂房雙開雕花大門,“小竹姑娘請。”
白筱往里望了望,里面雙分了里外兩間,用珠簾相隔,外間設有書架書柜,桌案。里間屏風后設有軟榻,也不似正常的睡床,更不象已婚女子的寢室。
向管家問道:“你們九姨娘住這里?”
管家唇邊扯了抹不屑,“九姨娘雖然受寵,但哪能住得這里,這是我們老爺的書房。”
白筱心里一緊,暗生警惕,后退一步不肯進那間書房,“我是來給你們九姨娘彈琴的,你引我來你們老爺的書房做什么?”
管家恭敬道:“小竹姑娘,盡管請進里面小坐,喝杯茶,我這就去請我家九姨娘過來。”
白筱聽他這么說,心里稍安,雖然一個姨娘在老爺的書房見客有些不合情理,但聽說美娘自嫁到張家,一直以來都極為受寵,而張德的正室伴了清燈多年,不理家事,美娘一直想踏過這位正室的頭頂。
難道說侈恩席寵,借生辰之際,有意顯擺給其他姨娘看,以此來強調自己的地位?
剛進屋挨著八仙桌邊坐下,便有小廝奉了茶點進來,招呼倒是十分殷勤。
白筱接了謝過,便放在身邊桌上,并不飲用。
等了一盞茶功夫,進來一個穿著水綠錦衣長袍的人,三十來歲年紀,個子甚高,微胖,五官倒也端正,勉強算得上英俊,依稀便是昨晚在‘絮花苑’見過的張德,手中玩捏著兩個銀彈,滾得‘咯咯’作響。
白筱站起身,見只得他一個人,身后并沒跟著美娘,心臟‘撲通’一跳,不是說他今天要見貴客,不在府中嗎?
暗覺不妙,將琴抱在懷里,硬著頭皮,見了個禮,“張爺。”
張德滿面堆笑的看著她,白色慕離遮去了昨晚所見的絕世容顏,心里卻象貓抓一樣難受,突然上前一步,手臂一伸一縮間,白筱頭上所戴的慕離帽已到他手中。
白筱沒料到他剛打一個照面,便敢動上手,霎時整個人驚得僵了下去,驀然抬頭,對上對方看得如癡如醉的眼,頓時飆了一身的冷汗,滿心的冰涼。
見他朝著她欺上前一步,忙繞開身后圓凳,向旁邊讓開,冷聲喝道:“張爺,請尊重些。”
在張德看來‘絮花苑’雖然與別的風月場合不同,但終是供人消遣玩樂的地方,在那兒女子能有幾個是矜持的?他的九姨娘就是個例子,當初也是做出個文文淑淑的樣子,娶了回來,騷得跟街上的母狗怕也不相上下。
此時細看白筱又哪是昨晚昏暗燈光下的那一瞥可比,七魂早飛沒了六魂,笑笑道:“此處沒有外人,小竹姑娘不必害怕,再說戴著這面罩登門也失了些禮數。”
白筱臉色微變,沒有外人?誰又跟他是自己人了,對方的用意再明了不過。手指不由自主的握緊了琴緣,打定主意只要他敢再有什么舉動,便一琴砸過去,然后按著記下的路線逃跑,后悔昨晚和莫言賭氣,沒把他一起給拉來。
沉聲道:“小女子是受九姨娘之邀,為她的生辰助助興,并非登門拜訪,并無失禮之處,倒是張爺動手動腳,有失了君子風度。請問九姨娘在何必,小女子過去給她奏上一曲,如果無需小女子給九姨娘助興,小女子就此告辭。”
說完不等他回答,微屈屈腿,撇開臉,繞著他的身子,急步走向門口。說去給九姨娘奏琴不過是嘴上說說,她只想離開。
張德斜身伸手攔了她的去處,“張某行事莽撞了,讓小竹姑娘生氣,實在惶恐。張某這就叫人備下水酒,向小竹姑娘道歉。至于美娘,小竹姑娘如果想見她,我叫人喚她來便是。”
白筱將扣著琴緣的手緊了又緊,忍了又忍,強壓著不把琴砸過去的沖動,砸了他必然出事,“張爺的盛情,小女子心領了,戲班里事務繁多,小女子就不再打擾張爺。”
張德攔著不放,“小竹姑娘不忙走,張某有件事要和姑娘商量。”見她星眸含著真怒,不似惺惺作態,故作羞澀來抬高手段,白皙的面頰上罩著黑氣,氣得面頰泛上兩團酡紅,更生了些明媚,看得張德越加的心跳不已,擰了眉頭。
他以往的人品算不上欺男霸女,但這個小竹,他得要,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得要。
白筱見他糾纏不休,但現在在他地頭上,也不能莽撞硬來,只得耐著性子,“小女子無得無能,實在沒什么事能與張爺排憂解難。”
“你能,你肯定能。”張德比了比白筱身后圓凳,“別站著了,我們坐下慢慢聊。”
他的手在半空中懸著僵了半晌,不見她動彈,只得收回手,道:“我娶了美娘已有五年,這五年美娘一直無出。你也知道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說我這……當然這幾年,她不管有出沒出,我從不曾虧待過她……”
白筱暗自冷笑,他張德娶了十房太太,有誰生下了一男半女?不自個找理由,還往人家身上扣死盆,美娘聽了這話,怕得氣個半死,“張爺的家事,小竹無力分憂。”
她的反應在張德意料之中,笑著道:“如果小竹姑娘肯嫁給張某,生下個一兒半女,我這張府的內當家,便是你的。”
這人實在張狂到了極點,白筱氣得臉色發白,見他堵著門口,大有不同意便出不了這門的意思,她越氣,反而越加的冷靜,淡淡道:“張爺厚愛,小女子深感榮幸,不過婚姻大事得由父母作主,幾時輪得到小女子自行作主,所以此事張爺不該跟我說,而是該去尋我的師傅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