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偏院作法給郭靜君安神定驚除邪的時候,關娘子也在一旁看著,換了個地方,換了個人,就沒有生相八字相沖的忌諱了。
隔著屏風,郭靜君雙手緊緊抓著被褥,呼吸有些急促,耳邊是那道長低沉的念咒聲,她聽著心煩,但不得不強忍心頭的煩躁。
她想方設法才求了老夫人請道長來做法,可不是就這樣讓他念幾句咒語,貼幾張靈符就完事兒的,她聽蘭娘說過,當初她之所以能一舉得男,也是求了道長的靈符戴在身上,甚至那道長還能說出蘭娘懷的是男是女,算出她命中共有三兒。
這道長既是從居士林而來,又是青居真人的徒弟,想必道行也算高深,應該也能知道她這肚子里懷的是男是女吧。
如果她有蘭娘的運氣,那她下半輩子就無憂了。
可眼見那道長的作法就要完畢了,屋里還站了不少的人,羅惠云不離開,她就沒機會開口跟道長問話,心里愈發地焦急,臉上的不耐煩再也遮掩不住。
除了站在床邊的妙琴和妙音知曉郭靜君此時的不耐之后,站在屏風外面的關娘子等人并未察覺。
悟明道長已經將靈符交給關娘子,囑咐只要放在郭姑娘床頭,便能避開噩夢,不再受夢魘之苦。
關娘子溫聲答謝,讓妙琴過來將靈符拿去安好。
悟明不留痕跡地看了屏風一眼,與郭靜君的心情一樣,他也有些焦慮,總不能他突兀開口,說那郭姑娘懷的是女兒吧……
郭靜君聽到悟明道長就要告辭的意思,再顧不得還有那么多人在場,急急地開口,“道長請慢,信女尚有一事求道長解答。”
關娘子目光微沉地看向屏風,又看向悟明道長。
悟明暗自松了一口氣,低眉斂目,“郭姑娘請問。”
屏風后的郭靜君安靜了許久,才壓抑著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靜自如,“道長可否算出信女能否順利誕下麟兒?”
關娘子臉色微微變了變,目光更加冷凝起來,在場各人的臉色也都十分難看。
悟明掐指細算,屋里安靜得針落可聞,俊俏的道長額頭已經蒙上一層薄汗,心里正受煎熬折磨,一旦他照著關姑娘的意思說出來,將來居士林的名聲豈不是……
可若是不然,他心愛的人就會……眼神頓時堅定起來,他收了掐算的手指,面無表情地抬起頭。
“如何?”郭靜君焦急地問。
“以姑娘生辰八字算來,結合孩子出世時辰,應是千金之軀才是。”悟明緩緩開口,一字一句,仿佛費了極大的力氣才吐出嘴唇。
郭靜君臉色頓時成灰,頹然倒在床榻上。
關娘子挑了挑眉,親自送著悟明道長出去,還照著老夫人的意思,厚禮奉上。
悟明道長目光掠過掩在人群后的隨喜,看到她對自己綻開一抹絢爛的笑容后,才和關娘子客氣寒暄了幾句離開關家,心中不無忐忑,不知關姑娘是否真愿意替自己守住秘密。
送走悟明道長之后,關娘子返身來到郭靜君屋里,交代她好生養胎,有了悟明道長的靈符,相信不會再收夢魘影響才是,言下之意,其實也是警告郭靜君不要再作怪。
郭靜君仍沉浸在悟明的打擊之中,對關娘子的話置若罔聞,又笑又哭的自言自語著。
關娘子搖了搖頭,低聲交代劉媽媽等人好好照顧郭姨娘,便到上房去跟老夫人匯報今日之事。
屋里只剩下郭靜君和妙琴,鼻息之間盡是尚未散去的檀香味,妙琴把窗戶打開了一面,來到床沿看著仍舊還沒緩過神來的郭姨娘,忍不住出聲安慰,“姨娘,那道長說的話未必是真,說不定也有算錯的時候呢。”
“他說我生的是女兒……”郭靜君輕輕搖頭,雙手捂著肚子,淚盈于睫。
“哪能道長說是女兒就是女兒,姨娘還是且放寬心,莫要耿耿于懷。”妙琴勸道。
“我要生兒子,我要生兒子!”晶瑩的淚珠滑落在大紅色的被褥上,如盛開的花兒般浸暈著。
“姨娘,您別激動,保住孩子要緊,就算……就算是女兒,也是大爺的孩子啊。”妙琴見郭靜君聽不見自己的話,心里也有些著急,生怕她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到時候她們當奴婢的就逃不了罪責了。
郭靜君一巴掌甩了過去,“誰敢說我生的是女兒,是兒子,是兒子!”
妙琴捂著臉頰,咬唇忍住淚水,“是,姨娘一定會生個小少爺的,是奴婢說錯話了。”
郭靜君大笑起來,“你說的有什么用,道長都說了,這是千金之軀……就是個不值錢的賤丫頭!”
“姨娘……”再怎么樣,也是自己的骨肉啊。
“下去吧,我想靜一靜。”郭靜君揮了揮手,讓妙琴退下。
躺在床上,她心頭千萬思緒,所有的期待和希望還想一下子如凋謝的花朵,好不容易攀上了大爺,好不容易懷了他的孩子,好不容易讓他將自己帶回關家,就差一步,她在關家的地位就無可動搖了,怎么會是是女兒……
當日花了那么多銀子才求來的偏房,明明說會生兒子的,怎么就是女兒呢?
生下來和不生又有什么區別?看那個叫隨喜的賤丫頭,在家里還不是不受重視,大爺何嘗有將她放在眼里?
何況還是庶出的女兒,更是沒地位吧。
但到了這個地步,還能不生下來嗎?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就算將來不得老夫人和大爺的喜歡,也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只是不能為自己固寵,不免有些失望。
想著想著,郭靜君模模糊糊地睡了過去,夢中亦是不得安生。
上房,內屋。
屋內溫度暖和,三足提爐上,水壺冒著水泡,茶香淡淡裊繞在空氣中,老夫人歪在軟榻上,身上蓋著一張薄被,關娘子挨著坐在繡墩上,“……都已經作了法,消災解難,想來也能安郭姨娘的心了。”
關娘子只是將法事過程簡單說了一遍,并未提及太多。
老夫人聽著輕輕頜首,“如此甚好,姑奶奶就要來了,別讓她笑話家里亂七八糟的。”
是要她緊盯著郭靜君,別再讓她不安分胡來的意思嗎?關娘子低頭應喏。
“你也忙了一天,回去休息吧。”老夫人拿起茶盅。
關娘子應了一聲,離開了上房。
老夫人半闔的眼瞼攸地睜開,銳利的視線掃過翠絲的臉。
翠絲將三足提爐上的茶壺拿了下來,走到老夫人身邊,低聲耳語。
“……郭姨娘自己問的,悟明道長掐算了半天,才道是千金之軀。”翠絲將關娘子掩去沒說的一段經過說與老夫人聽。
“千金么?”老夫人平靜的眼波看不出是失望還是喜悅,只是低聲呢喃了一句,良久才一嘆,“你們夫人的心還是太慈了,掩去不說,只怕是我失望吧。”
翠絲輕聲道,“夫人對您是一片孝心。”
老夫人笑了笑,“她確實很好,只可惜……”在唇邊消失的話其實就是不說起來,翠絲也是知道的,只可惜夫人沒有為大爺生下傳宗接代的小少爺。
晚上,關大爺回來之后問起關娘子今日作法的事情,關娘子只是簡單說了一遍。
“以后她再有什么事兒,也不必去理會,盡是沒事兒找事兒。”關大爺只是不耐煩地道。
后來他去給老夫人請安,又從老夫人那里聽說了郭靜君懷的是女兒的事,心下對郭靜君僅有的一絲眷戀也沒了,對關娘子也愈發的溫柔體貼。
郭靜君肚子里懷的是姑娘這件事卻在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控制下,并沒有在家里下人中傳開。
而郭靜君在那日竭斯底里之后,竟也沒再鬧出什么事兒來,甚至比以前更加安分地在偏院里養胎,也不知是想通了還是另有他謀,對待下人也溫和了許多,更沒在摔開安胎藥了。
一直躲在后罩房刺繡打瓔珞的妙雪更是不知郭靜君的具體情況,從她接近關大爺的那一天開始,她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聽說今日遠在谷分城的陳姑奶奶來了,夫人和老夫人都只顧著和陳姑奶奶拉家常,翠絲等幾個大丫環也都忙著,沒有發覺妙雪走出了后罩房,手里提著一個竹籃往偏院走去。
郭靜君冷眼看著曾經自己的丫環,嫉恨怒火深藏在眼底,“妙琴,你們都下去吧,我有話跟妙雪說。”
把屋里服侍的丫環都打發了下去,只剩下郭靜君和妙雪。
“你是來瞧我如何失敗的嗎?”郭靜君冷睨著妙雪,只覺得那張比她更顯嬌艷的臉龐很礙眼。
妙雪露出無奈的笑,“姨娘何必這樣說,好歹我們主仆一場,當初若不是你將我帶離那地方,如今只怕我還不知什么下場。”
“既然知道我對你有恩,為何還要恩將仇報?”郭靜君冷嗤一聲。
“螻蟻尚且貪生,我也只是想要活多幾年,若非你待我心狠手辣,我又何須走到這一步。”妙雪苦笑,她雖為通房,卻連正院的院門都不能接近,難道就比郭靜君好了多少?
郭靜君冷笑,“我還后悔當初我手下留情了,養了你這么一個白眼狼。”簡介:且看穿越小佳人的幸福攻略史[bookid1770739,bookname《傾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