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禁足在偏院半個多月了,今日終于能夠出來走走,郭靜君猶如遇水的魚好不歡樂,臉上春風得意的笑容一直不減。
三人在竹亭閑說了一陣,劉媽媽就過來請郭靜君回去喝安胎藥了。
郭靜君不耐煩地瞪了站在竹亭外堅決要請她回去的劉媽媽,嘟著唇看向關大爺,嬌聲地撒嬌道,“大爺,人家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不想這么快就回去。”
關大爺看了劉媽媽一眼,這是夫人派來照顧郭靜君的媽媽,總不能拂了夫人的面子,他安撫著郭靜君,“身子要緊,以后想出來走走再出來,先回去喝了安胎藥吧。”
“今日是因為大爺您妾身才能出來一趟,老夫人怎會同意讓妾身出了偏院。”郭靜君委屈地說道,眼圈都有些發紅了。
“好好,不哭了,以后你想出來就出啦啊。”關大爺一見她這我見猶憐的嬌柔模樣,心里都能擰出水來了。
郭靜君破涕為笑,半邊身子都要依在關大爺懷里了。
劉媽媽冷眼瞧著,心里暗咐,名分未定的小姑與男人打情罵俏,當大嫂的郭夫人竟然也只是含笑看著,既不喝斥也不指責,還隱隱有默許的寬容。
郭家的老爺老夫人已經不在了,長嫂為母……應該更加嚴格要求郭靜君才是,聽夫人略微提過,郭靜君是被大嫂逼嫁才逃到西里城的,如今瞧著這姑嫂之間的感情卻是不錯,難道是那郭夫人以為木已成舟,與其與小姑反目成仇,還不如由其自己選擇?
劉媽媽在心中一陣的亂猜,那竹亭里的關大爺已經體貼地扶著郭靜君,“我送你回偏院。”
郭靜君欣喜含羞地點頭,“謝大爺。”
剛要走出庭園的時候,就見到老夫人身邊的丫環翠絲急步走了過來,停在關大爺面前,褔了福身,“大爺,老夫人請您到上房一趟。”
“去回了老夫人,我一會兒就過去。”關大爺點了點頭,扶著郭靜君繼續往前走。
翠絲往前一步擋住他們,面上揚著恭敬的微笑,“大爺,老夫人正等著您呢。”
郭靜君冷冷地瞪著她,這個翠絲簡直當她和大嫂不在場似的,仗著是老夫人眼前的紅人就誰也不放在眼里了,心里一陣的氣結就要發作,卻被郭夫人一個眼神制止了。
有關大爺在這里,何必她們強出頭。
“那你和郭夫人先回去吧,我遲些再去看你。”關大爺聽到老夫人在等他,便松開了郭靜君的手,讓她自己回偏院了。
郭靜君咬了咬牙,溫柔地笑了笑,“好,您去吧,妾身有大嫂陪著呢。”
關大爺點了點頭,冷掃了翠絲一眼,“還不走!”
翠絲不卑不亢地對郭夫人欠了欠身,跟在關大爺身后往上房走去。
關大爺大步走進上房正院,老夫人靠著引枕在等他。
“娘,您這么急著找我,可是有急事?”關大爺行了禮之后,在老夫人下方的太師椅坐了下來。
“非得有急事才能找你嗎?”老夫人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溫聲地問道。
“當然不是,娘,您有什么吩咐的,隨時都能跟兒子講。”關大爺笑道。
老夫人向在給她捶肩的翠碧揮了揮手,屋里服侍的丫環都魚貫地退了下去,只剩下他們母子二人在說話。
“炎波,為娘活了這么大的歲數,是什么風浪都經歷過了,關家也曾經風光過,前朝的時候,太祖爺還曾經當過知府,是到了你爹這一代遭遇戰亂,才漸漸沒落,你爹英年早逝,我將你們兄弟二人拉扯長大,好不容易盼著你榜上有名,卻有碰到新帝登基,你本該有大好前程……也許這就是冥冥中注定的。”老夫人叨叨絮絮地說起陳年舊事。
關大爺認真地聽著,這不是老夫人第一次跟他說起以前的事情了,人老就喜歡回憶,接著大概就是要說起前些年住在低瓦平房的艱難生活了。
“這幾天我看著隨喜……就想起以前對她又打又罵的時候,從她出世我一直就將她視作不詳的人,是我錯了,她是你的骨肉,是我們關家的姑娘,怎么會是不詳的人,就連青居真人都認為她是個有緣人。”老夫人卻是說起了隨喜。
關大爺一怔,不明白老夫人怎么就說到女兒身上了,“娘,是不是那丫頭氣著您了?”
老夫人沒好氣地道,“隨喜乖著呢,氣我的人是你!”
“娘?”關大爺詫異地看著她。
“我知道你不喜隨喜,但她是你的女兒,以前我們生計艱難的時候,只認為是她給關家帶來了不吉利,可炎海還不是在那些年補了個實缺,我現在是想明白了,隨喜不是不詳,只是你自己運氣未到而已,現在是該好好補償她了。”她這幾天看著隨喜就越是想起以前的生活,越覺得對隨喜實在太苛刻了,那時候也不多四五歲的孩子,還什么都不懂,她卻將長子的不得志全賴在這個孫女頭上,實在是……
“娘,如今我也沒有缺了她吃穿的,難道還不夠嗎?”不知為何,每次提到那個女兒,他心里頭就來氣兒。
“你不缺了她吃穿,可你給她留了臉面嗎?要她給一個賤妾行大禮,算什么?”老夫人稍微提高了聲音問道。
關大爺霍了一聲站了起來,怒聲問道,“她到您這兒來告狀了?”
“你給我坐下!她什么也沒說,你還不了解自己的女兒,長這么大了,哪一次受了委屈會說出來的?”老夫人瞪著他,愈發覺得在這個家里只有她才能將孫女保護好,不能指望這個當爹的。
關大爺訕訕地坐了下來,“娘,靜君好歹也有了身孕,您別賤妾賤妾地叫。”
老夫人失望地看著關大爺,將他找來是希望讓他以后要善待隨喜,才將以前的事情扯出來說了一遍,就是希望他明白,以前是他們誤會了隨喜,才讓隨喜養成了怯懦膽小的性格,如今既然知道隨喜不是不詳人,就應該將隨喜教成大家閨秀,而不是怯怯喏喏的小丫頭性子。
“你心里就只有那個女人了,連自個兒女兒都能不管不顧,你將她摔成重傷,可有關心一句?”老夫人搖了搖頭,心里愈加地憐惜隨喜。
關大爺道,“不是都沒事了嗎?眼睛還能睜開了。”
想到女兒睜開眼睛之后,看他的眼神既滲人又好像充滿怨懟……心里一陣的厭惡。
“因禍得福,這也是隨喜的福氣,她是你和惠云唯一的骨肉,你多關心一些,惠云心里也高興。”老夫人勸道。
“我知道了,娘,要是沒什么事兒,我就先回去了。”關大爺不想再繼續聽關于隨喜的話題。
老夫人嘆了一聲,聲音平淡地道,“你是要去偏院吧?如今你是將我的話也當耳邊風了,明知我將她禁足,你還帶著她到了庭園,是不是以后這個家都沒我這老太婆說話的份兒了?”
“娘,我沒這個意思。”關大爺皺眉,走過來親自給老夫人送上茶盅,“大夫說的,有了身子不能總關在屋里,靜君的身子也養好了,就讓她偶爾出來走走,還能過來給您請安。”
老夫人沒有接過他的茶,只是以一種堅決的口氣道,“你不給你夫人面子,我不能不給正經媳婦臉皮,那郭靜君想去哪就去哪,但我這上房,她一步也不許踏進來。”
“娘!”關大爺還想再勸。
老夫人疲憊地閉上眼睛,“你回去吧。”
關大爺猶豫了一會兒,才低聲道,“那兒子就先回去了。”從里屋出來,就讓丫環進去服侍老夫人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