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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夫人在偏院吃過午膳,就在廂房歇了午覺。
到申時一刻才醒來,關娘子給郭靜君請了蔡大夫過來診脈,自從半個月前落紅的事情之后,老夫人每天都會過問郭靜君的情況,關心是有,但更多的是不愿意關大爺因為這個女人沒了名聲。
郭靜君這是頭三個月,倒是沒有孕吐的情形,能吃能喝,只是比較嗜睡而已。
郭夫人穿戴整齊從廂房出來,就見到關娘子身邊的丫環親自送了大夫到院門折回來,她踩著碎步進了正屋。
正好關娘子從里屋走出來,兩人對視一眼,都露出客氣的微笑,彼此心中都自有計較。
互相行了禮,兩人便在花廳坐下說話了。
“剛又睡下了,大夫說胎兒很穩,郭夫人可以放心的。”關娘子換了一套月白色妝花素面裙衫,烏黑的發絲綰成側髻,只插了一支點翠荷花玉釵,和郭夫人的珠圍翠繞相比,顯得更加秀美清雅。
“是夫人您心疼我們姑娘,凡事照顧周到,我哪里有什么不放心的。”郭夫人感激地對關娘子笑著,很謙和誠懇的模樣。
“郭姑娘如今身子嬌貴,仔細一些準是沒錯的。”關娘子笑道。
“哦,對了,今日我只顧著來看我們姑娘,還沒去給老夫人請安呢,我帶了些手禮,總得親自給老夫人送去才是。”郭夫人看了關娘子一眼,試探著問道。
“老夫人深居簡出,喜愛清靜,還請郭夫人見諒。”關娘子歉然說著,老夫人早已經交代了,這幾天想要清修,不見任何客人,這也是不想見郭夫人的借口。
郭夫人聞言,嘴角的笑容有些滯住,隨即又掩嘴輕笑了幾聲,“老人家不都喜歡熱鬧么?關老夫人卻是喜歡清靜了。”
“老夫人平時喜歡聽道,自是喜歡安靜。”關娘子笑了笑。
“原來如此。”郭夫人點了點頭,拿起茶盞若有所思地啜了一口茶。
“夫人,郭姨娘醒了。”妙琴的聲音剛響起,郭靜君就扶著妙音的手慢慢地走了出來。
“剛喝了安胎藥,怎么不多歇息一會兒?”關娘子看著她淡淡一笑。
“每天不是坐著就是躺著,人都快麻木了。”郭靜君褔了福身,低著頭說道,語氣似意有所指。
關娘子微微淺笑,當是沒聽明白,“我還有事兒忙,你們慢聊。”
郭夫人站起來相送,“您忙,您忙。”
瞪著關娘子消失在門外的身影,郭靜君差點沒忍住發作出來,郭夫人拉住她的手臂,狠狠地橫了她一眼,這才將火氣忍了下來。
劉媽媽挑眼一掃,面上不流露一絲表情。
郭夫人將郭靜君拉著進了里屋說話,壓低聲音沒好氣地道,“你這是要忍的態度嗎?這一點點委屈都受不了,你還怎么去和人家斗?”
“我見著她那好像施舍我的高高在上的模樣就來氣!”郭靜君甩開她的手,氣鼓了一張臉在炕床坐下。
郭夫人挨著她坐下,低聲教訓起來,更是教她如何人前乖巧討好主母……
傍晚的時候,關大爺下工回來,經過倒座的時候,見到有一輛陌生的馬車,難道是家里來客人了?怎么昨晚沒聽夫人提起?
只是想了想,便往外院的書房走去,等回到正院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家里是不是來了什么客人?”一面接過關娘子手中的綾巾拭臉,一面語氣輕松地問著。
關娘子怔了一下,柔美的臉龐微微轉開,“是郭夫人來了。”
正在拭臉的關大爺頓住,側頭詫異地看著她,“郭夫人?郭靜君的大嫂?”
“嗯。”關娘子低聲應著,目光平淡地看著他微變的臉色,“怎么了?”
“你怎么不先與我說一聲?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一點準備都沒有。”關大爺摔下綾巾,臉上閃過一絲慌色。
“郭夫人要來也沒使人來說一聲,還需要準備什么?難不成你還想把郭家當親家一樣對待?”關娘子閉上眼睛吸了一口氣,目光更是冷然地看著關大爺。
湖湘捧著銅臉盆退出里屋。
關大爺瞪著她,“好歹我與郭大爺是舊識是同年,他的夫人到我們家來了,難道我們不該盛情款待?”
“郭夫人是以郭靜君的大嫂身份來的!”關娘子在另一邊炕角坐了下來,拐著臉不看關大爺。
關大爺沉默了下來,以郭靜君的大嫂……而郭靜君如今雖還沒正式進門,但家里的下人都對她行妾禮了,要是盛情對待郭大嫂,未免落了夫人的面子。
想通了這一點,關大爺心里的怒氣就云消霧散了,“好了好了,吃飯吧。”
關娘子心里添著堵,但想到自己如今想要的和以前所求的不一樣,便沒表露在臉上,關大爺給她夾了菜也笑著道了謝。
第二天,是關大爺的沐休日,他睡得比平時稍微晚了一些,起床的時候已經是辰時三刻,關娘子從老夫人那里問安回來,服侍著他穿衣梳洗。
“今日有同僚要過來,我去外書院,中午不必等我。”關大爺拿起絹帕拭嘴,交代著關娘子。
關娘子給他遞上茶,“要不要讓人去先準備些下酒菜,讓你和同僚一起喝酒時吃?”
“啊,不必,我自會讓人去交代廚房。”關大爺已經大步走了出去。
送走了關大爺,關娘子便到正屋隔壁的次間去看賬冊,過了一刻鐘,湖湘輕手輕腳走了進來,矮了矮身子才低聲開口,“夫人,大爺去了偏院,沒往外院去。”
關娘子淡淡一笑,“知道了。”
偏院,正屋內,郭靜君與郭夫人剛吃完飯,正在商量如何見上關大爺一面,外面就傳來妙琴的聲音,“郭姨娘,大爺來了。”
郭靜君臉上浮起狂喜的驚訝,“大爺來了?自那次之后,他從來沒來過偏院的。”說著,就站起來要出去迎接關大爺。
“回來!”郭夫人沉下臉喝了一聲,“坐下,這么輕浮,豈不是讓人看輕了你!”
“可是……”郭靜君頓住了腳步,猶豫地看著門簾,又咬唇看著郭夫人。
“老夫人不是不許你見他的,你還想再惹她生氣?吃虧的只有你。”郭夫人下了炕床,點了點她的臉頰,“我出去會一會。”
“是大爺來了偏院,又不是我去見他,那老貨還能對我如何?”郭靜君沒好氣地叫道。
郭夫人瞪了她一眼,“稍安勿躁!”
郭靜君忍住心頭迫切想要見關大爺的念頭,只要讓她見著了這男人,她就有把握讓他重新寵愛她!
關大爺踏進偏院的時候,不由自主就想起郭靜君那妖嬈滑膩的纏綿,耳邊仿佛聽到她呢喃柔軟的輕聲細語,心頭一陣的發熱,倒是把上次被下藥的憤怒忘得一干二凈了。
“大爺,郭夫人和姨娘正在屋里說著話呢。”劉媽媽在看到關大爺的時候,眼底閃過一絲不滿,但還是恭恭敬敬地將人請進了花廳。
“劉媽媽,這么多年沒見,你依然如當年啊。”關大爺笑著對劉媽媽道,他還記得當初劉媽媽對他的幫助。
劉媽媽笑了笑,“大爺您是比以前更是風光出色了。”
關大爺露出一個志得意滿的笑容,剛還想說什么,就見到花廳門外走來一個身形高挑的婦人,他愣了一下,才想起是幾年前有過一面之緣的郭夫人。
他站起來拱手一禮,“郭夫人。”
郭夫人盈盈地還禮,心中卻驚異不已,這關大爺與當年還真是天差地別,當年一臉頹喪,滿面胡渣,穿著粗布長衫,走哪里都不會讓人多看一眼的落魄讀書人,如今卻是一身綢緞,光看那繡工就知道是上好的綢子,面容又是俊逸不凡,身上只有意氣風發的瀟灑,哪里還有當年的落拓?
難道郭靜君死纏著不放,這么俊逸的男子,又有家底,是女人都不想松開手。
客客氣氣地見禮之后,郭夫人和關大爺又坐下說話。
“當日郭兄盛情款待,一別數年,不知郭兄現今如何?”關大爺問起郭大爺的近況。
“去歲升了知縣,外面的事情我也不多懂,倒是還常提起關大爺您。”郭夫人笑得端莊穩重,眼角掃了劉媽媽一眼。
關大爺聽著笑了起來,“一定要找機會再與郭兄把酒言歡才是。”
郭夫人聽著就眼神一閃,轉開了話題,“……收到靜君的信時真是吃了一大驚,沒想到和關大爺您還有了這緣分,都是我們教導無方,才讓您難做。”
“咳,靜君賢淑乖巧,是在下……是在下……”關大爺尷尬地笑著,他白白占了人家黃花閨女的便宜不說,如今還不能給個名分,怎么說都是自己的不對。
郭夫人也不跟他提名分的事兒,只是說起了別的,“有了身孕不能每日都呆在屋里,大爺您看……是不是讓靜君每天到外面去走走,她孤身一人在西里城,我們又離得遠,難免有些不習慣和驕縱,您可要多擔待一些。”
關大爺心中一軟,頓時覺得自己和老夫人對待郭靜君是不是有些太嚴格了,“是,是得出去走走。”
郭夫人嘴角露出笑紋,“那不如趁今日天氣好,我就陪著靜君到庭園去走走。”
“好,我也好幾日沒見靜君了。”關大爺松了一口氣,覺得郭家真是寬容體諒,并沒有怪責他占了郭靜君便宜不說,也沒有要求什么名分,他若是不對郭靜君好一點,如何對得住郭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