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孕（一）

可是，終于在一天早上，驚恐的發現，自己真的不對了。

這一天起床時，心里不但有沉重壓迫的感覺，更有一股氣翻涌著向喉嚨口躥上來，我一個忍不住，“哇”的就吐了出來，這一刻，我無比清楚明白的意識到，我的葵水是不會來了。

我坐在床邊，怕得渾身發抖，暗自慶幸這幾天將慕如風哄去臨幸了別人，更因為心虛，這些日都沒有讓宮人在我屋子里值夜的，如此，就算我吐了一地，也沒有人知道。

距強撐著將地上擦抹干凈了，我又在床邊坐了許久，直到心里平復些了，我才喚了春竹進來服侍我洗漱更衣，早膳已經擺上來，我草草的喝了碗粥，就去了碧水灣。

碧水灣里，眾妃都已經到了，見了我，齊起身見禮，我來到正位前坐下，向她們微微點一點頭，轉頭看向坐在我左下首的傅貴妃，“母后身子可好些了？”

也不知道太后是不是氣著了，靜寧王死后，她卻一直纏綿在病榻上，回宮后，我每日都去慈寧宮瞧她，她卻每每都是閉著眼裝睡，壓根兒不肯理我。

諸慕如風告訴我，別說是我，就是慕如風去了，她也是這個反應，唯一肯見的，就是傅貴妃了。

在我回宮前，慕如風借口傅貴妃要伺候太后，并未將后宮事務交給她掌管，而是分派王夫人夏夫人二人共同主持，新仇加上舊恨，太后想不惱他也難了。

而慕如風對傅貴妃的這個態度，更讓我確定了慕如風并無立傅氏為后的心，有了這層認識，看見傅貴妃時，我對她也就沒有了往日的客氣，言談語調中，只如眾妃一般的平淡。

此時聽見我毫不客氣的以皇后的身份下詢，傅貴妃臉上飛快的閃過一絲不滿憤恨，我只做看不到，目光冷冷的等著她回答，她也只好起身回稟道，“回皇后娘娘，太后還是老樣子，只昨兒晚上稍精神了些，連用了兩碗碧梗米粥呢。”

我緊擰著眉頭，“太后的身子一直不見好轉，皇上是日夜憂心啊，你也該盡點心才是。”

我這樣的話，分明就是將太后身子不見好轉的責任怪在她的身上，見我當著眾妃的面這樣責怪她，傅貴妃幾時受過這樣的氣，她立時便漲紅了臉，張嘴就要辯白，不等她說出話來，我一擺斷，“行了，你也別在這兒杵著了，太后身邊不能離人，你去罷，太后鳳體安康之前，你都不用過來給本宮請安了。”

傅貴妃的臉紅了又青，青了又白，一雙好看的大眼里淚水汪汪，卻到底還是沒有說什么，只恨恨的一甩袖子，連告退都沒有，轉身就走。

我心里冷笑，臉上亦毫不掩飾，眾妃最是會看風向的，之前慕如風沒有讓傅貴妃代掌后宮，就已經讓她們心里有了譜，此時見我毫不客氣的當眾斥責她，心里更是明鏡兒似的清楚，傅貴妃才一出了門，王夫人就先憤憤的道，“皇后娘娘早該如此，她一進宮位份就這樣高，不是因為太后娘娘是她的姑母，她哪能有今天這樣的風光，如今太后娘娘病著，就算為了報那份恩，她也該盡心盡力的服侍著才是，可是她滿心里想的盡是她不該得的那些東西，嬪妾們眼里瞧著，也是不忿的很，只礙于位份低微，敢怒不敢說罷了。”

錢貴嬪也點頭跟著道，“誰說不是呢，太后娘娘病了，嬪妾們都心急如焚的，只礙于太后娘娘心里煩躁，不想見我們，嬪妾干著急硬是使不上力呀。”

我臉上就緩和起來，一副欣慰的樣子，點頭道，“姐妹們都是孝順人，皇上前兒也是這樣說呢，大家只為太后娘娘祈福罷，早日她鳳體康復了，皇上安心，我們也安心了的。”

“正是，正是呢，”眾妃都齊聲附和著。

看著眾妃一個個笑得跟花兒似的，我只覺得心里厭煩，心里的不適又重了起來，唯恐當了她們的面露出端倪，我擺手道，“也沒什么說的了，都退了吧。”

見我面露困乏，眾妃也就都起了身，正要走時，卻見向來少言寡語的夏夫人猛不丁的道，“皇后娘娘臉色很差呢，別是也病了吧？”

我心下頓時一驚，下意識的抬手捂一捂臉，“很……很差么？”

王夫人聞言，就湊到我跟前來細細一看，隨即夸張的驚呼，“喲，真的呢，皇后娘娘，如今后宮之中都指您撐著呢，您可不能有事兒啊。”

說到這里，她就轉頭命宮人，“快，快去傳太醫來。”

我心里這一驚非小，慌忙喝住宮人，轉頭對上眾妃不解的眼神，我勉強笑道，“大約是本宮昨兒晚上沒有睡好，這值得什么，也這樣大驚小怪起來，如果太后病的那樣，皇上正急呢，本宮這邊若也咋咋呼呼的起來，傳到皇上耳里，豈不是更讓皇上煩心么。”

“可是，娘娘您的鳳體也……，”王夫人猶不死心，我已經起身，邊轉向后堂邊道，“本宮若有什么不好，姜懷安每天早上來請平安脈時會說的，行了，你們退吧。”

一口氣奔回瓊花殿，我不等春竹替我更換衣服，就忙坐到妝臺前照著鏡子，明光錚亮的黃銅鏡中，我的臉色確實不如往日豐腴紅潤，看著鏡子里明顯憔悴的自己，我心里又驚又怕，夏、王二夫人我能搪塞過去，明日慕如風也察覺時，我如何才能拒絕得了他傳太醫呢？

怎么辦？怎么辦？我在腦子里拼命的轉著這個問題。

我的身后牽系著太多人的身家和性命，若是這件事敗露了，無論是我的家人我的燁兒，還是柳靖遠和墨然，全都萬劫不復。

一想到墨染，我心里突然如電光火石般的一跳，對啊，石非凡！

若是這世上還有誰能救得了我，就只有他了。

這件事牽扯到了墨染，以石非凡對墨染的感情，他拼了命也不會讓我出事，對，對！

雖然慕如風已經將石非凡嚴加看管，雖然我現在想見他已經難如登天，可是，有希望總比沒有希望好，我輸不起，既然有了希望，拼死，我也要博一搏了。

一念至此，我頓時來了精神，騰的站起身子，命人去喚來青綾，青綾得知我找她的急，急匆匆的進來時，我正圍著桌子轉著圈子，青綾奇怪的看著我，“娘娘，你怎么了？”

我一見青綾，就一把將她死死抓住，道，“今天晚上，我要見石先生，我一定要見他。”

青綾退了一步，“這，娘娘，您找他做什么？”

我哪里能夠解釋呢，只能不停搖頭，“你別問了，只安排我晚上去見他要緊。”

“可是，皇上不許人擅進萬梅宮的呀，娘娘，咱們進不去的，”青綾皺著眉，半是疑惑半是為難。

我咬一咬牙，“你去找小喜子商量，事情緊急，無論如何，我今天晚上一定要見到他。”

青綾見我神色堅定，也就不問了，點頭道，“好，奴婢去想想辦法。”

她隨即出去找小喜子商量，一個時辰后回來，對我道，“娘娘放心吧，只要今天晚上皇上不來咱們紫薇宮，我們就能進萬梅宮了。”

我頓時欣喜若狂，“真的，你們想到辦法了？”

青綾將一盞涼茶捧到我面前，“娘娘別問了，左右小喜子會去安排就是。”

我的心思倒也不在這上面，點點頭，也就罷了。

這天晚上，青綾打聽到了慕如風翻的福小儀的牌子，就回來邊替我換衣服，邊道，“娘娘，皇上今天不會過來了，咱們先準備準備。”

我點頭，就換上那套顏色很深的衣服，隨即，就扶了青綾的手，假做納涼直奔后苑，青綾只說我要清清靜靜的呆會兒，除了她外，不許任何人跟著。

在后院里轉來繞去，到那條和萬梅宮相通的甬道時，我們就找了個偏僻的地方等著，不多時，就聽前面有人高聲叫著，“走水了，走水了。”

隨即，是小喜子的聲音，“你們找死么，嚷這樣大聲，要驚到了上面，你們有幾條命不夠死的，去看看火大不大，不大的話，悄不聲兒的撲滅了就完了。”

就有人不停附和，“對對對，喜總管說的對，聽喜總管的，大家先別吭聲兒。”

于是外面除了撲通撲通的腳步聲外，眾奴才立時便都住了嘴，就聽小喜子又叫道，“喂，喂，那邊的幾個，怎么還站著，一起過來救火啊，要是鬧到了上頭，你們能撇干凈是怎么的，一個個的抄手賣餃子，以為自己是大爺呢。”

在他的喝罵聲中，甬道那邊的腳步聲也隨即響起，很快從我們藏身的地方越了過去，青綾探頭向外面一看，就對我招手，壓低了聲音道，“娘娘，成了。”

我這才知道他們的辦法竟是這個，一時好氣又好笑，忙隨著青綾閃進甬道，這條甬道并不長，而甬道那邊萬梅宮的小角門子上的人，也都被小喜子調走了，門虛掩著一推就開，我們很順利的進了萬梅宮。

石非凡的草廬里，還有昏黃的燈光，青綾上前輕輕叩門，門打開，石非凡一見是我，頓時愣了，“咦，皇后娘娘怎么到了這里？”

我顧不得跟他說這些，讓青綾在門外觀風，自己一閃身進了屋，先從袖子里摸出一封信來遞給他，道，“墨姑娘很擔心你呢。”

這封信還是在回京前夜，墨染費了一晚上的心思寫好了交給我的，她道，“若娘娘能夠見到石哥哥，一定幫我將這封信給他。”

當時的我，并沒有想到這么快就能夠見到石非凡，雖然接過信，回宮后就藏進了箱籠里，不曾想今天竟成了我的敲門磚了。

石非凡一聽是墨染的信，他自然不怠慢，拆了信飛快的看完，就長舒一口氣，“她見到師叔了，身上的傷也好了許多，如此，我就放心了。”

說到這兒，他將信小心的收好，繼而轉頭看我，“小人分明記得，皇上已經下了禁令，封了萬梅宮和紫薇宮的甬道的，皇后娘娘既然能來，定是費了好一番心吧？”

我點頭，“石先生真是一個的聰明的人，是啊，我的奴才在紫薇宮的角門子后小小的放了一把火，才把看守的人給引開了。”

他就閑閑的坐了下來，向我淡淡的笑，“那么皇后娘娘費這樣大的心過來，并不只是為了替墨兒傳這封信罷？”

他這一問，我眼里的淚刷的就流了下來，我慢慢走到他的面前，緩緩跪倒，“我今夜千方百計的過來，是要請石先生救命的，請石先生一定要救救我的家人，我的孩子，還有你的墨兒，請你救我們一命。”

我這番舉動這番言語，分明讓石非常愣了，待聽說竟還有墨染時，他大吃一驚，騰的站起身來，急問，“墨兒怎么了？”

我無力嘆氣，“墨姑娘現在還好，可是，可是只要我肚子里的孩子一現了形，我的家人，我的燁兒，還有奉旨保護我的墨兒，全都死無葬身之地。”

“你……你肚子里的孩子？”石非凡喃喃的重復著我的話，突然，他伸手一抓，就將我的身子拖起丟在了椅子上，隨即將我的手腕拉過去在桌上放好，兩指搭在了我的脈搏上。

只是一下子，他的臉就陰了下來，向我冷笑，“皇后娘娘有身孕了，恭喜恭喜。”

我顧不得他語氣里的譏諷，死命的閉一閉眼，縱然心里早已經有數，可是到底還有最后一絲僥幸，可是他這句話一出來，所有的希望都被他給泯滅了！

“是啊，不但有了身孕，這個身孕還只是一個多月，是不是，”終于，我也笑了起來，卻是無力的，自嘲的苦笑。

他收回手，看著我的臉上已經平靜無波，只是眼里到底藏不住譏諷，“皇后娘娘回宮才二十天左右，卻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也難怪皇后娘娘要請小人救命了。”

我的臉上仿佛火燒，卻不能退縮，只能硬著頭皮看著他，“是的，我在宮外呆了一個多月，如果回宮只二十天，就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任誰都知道，這不是他的血脈，所以，我只能來求你，我也知道你一定會救我，你就算不顧我的生死，你也一定不會眼睜睜看著墨姑娘為我所牽累的。”

他臉色一冷，“我怕什么，我只要將這件事如實的回稟給他，他自然不能再怪墨兒。”

我冷笑著看他，“你當真是這樣想的嗎，你當真覺得你告訴他后，你和你的墨兒就都能善了嗎，如果你真的有這個把握，那么好，就當我今天真的只是來給你傳那封信的吧，”說完，我轉頭就要走。

“等一等，”如我所料，石非凡立刻叫住我，他看著我，“你贏了，我只能幫你。”

我看著他，嘴角動了動，卻到底只是點了點頭，是的，我就是吃定了他只能幫我，他如果真的去稟告慕如風，慕如風羞怒之余，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都得死，這樣一來，他不但不能讓他的墨染置身事外，更將自己也推到了刀口上，他沒有這么笨。

石非凡示意我坐下，他重新為我把著脈，一邊問，“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說嗎？”

我知道他一定會問這個問題，心里發苦，卻也沒有瞞他的必要了，深吸一口氣，我將深山中的那一夜簡單的說了一遍，臨了，我忍著淚對他道，“石先生，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我已經是水性楊花，淫蕩至極的女子了，不敢要你高看我，只是這件事非同小可，墨姑娘亦是奉他的旨意保護我的，出了這個事，慕如風一定不會善罷甘休，那時寧殺一百，不放一個，他誰都不會饒過了，所以，還請石先生將這件事聽完就忘，就連你的墨姑娘，也一定不要告訴她。”

“墨兒心思淺，這樣的事自然不能告訴她，皇后娘娘放心吧，我這個人記性差，皇后娘娘對我們又有恩，這樣的事我就忘得更加快些，”說到這兒，他又輕聲笑了起來，“不過，小人在忘掉這件事之前，也不得不夸娘娘一句，給他弄頂綠色的帽子戴一戴，嗯，這可真是個好主意。”

他居然用這樣的語氣微笑著說出這樣的話，分明早將慕如風恨到極處的，我先是有些愣，繼而，心里就漸漸安定起來，我怎么忘了，他們和慕如風之間，也是有很大的怨憤的，幫了我就是報復了慕如風，想來就算沒有牽扯到墨染，他也一樣會樂于相助的吧。

就聽他問道，“那么娘娘想怎么做呢，拿掉他‘她’嗎？”

我一愣，隨即點頭，“當然，留著他‘她’還得了。”

就見他輕輕搖頭，“娘娘錯了，為什么不能留著這個孩子呢，既然要讓他戴綠帽子，索性，就讓他戴得穩些好了，哈哈哈……。”

我被他這番話嚇得驚住，“石先生，這孩子若是留著，豈不就是不打自招，那時……？”

不等我說完，他輕輕一擺手，“娘娘之前也說了，回宮后，你已經察覺到不對，所以，你將青綾的葵水冒充了你自己的，敬事房里如今清楚明白的記載著，你回宮后就來過了葵水，如此這般，誰還敢懷疑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回宮前有的呢？”

“可是，這孩子已經一個多月了，太醫一把脈就知道，這……，”我很是不明白的看著石非凡，想不通這樣淺顯的問題他怎么就忘了。

他輕輕搖頭，笑得可怕，“脈象而已，變了不就行了！”

“變了？”我瞪著石非凡，差點就想問他是不是在說瘋話，這脈象怎么能變得了？

他起身進了內室，不多時，捧著一個小匣子出來，“這里面的三顆藥丸，本是小人前幾年煉著玩的，白色的服下去，可以隱藏你的孕脈，憑他是大羅神仙也把不出來，紅顏色的藥丸則能將人的孕脈變弱，而青色的就是解藥，服完后，所有孕相立刻恢復正常，你回宮二十多天，想來他必定臨幸過你了，下個月時，你先服了青色解藥，等孕吐反應出來后，就將紅色的藥丸服下去，那時太醫雖然能把出你有了身孕，卻絕不是兩個多月的胎象，等到你生產時，只說是早產便能搪塞過去了。”

看著我目瞪口呆的樣子，他放下匣子，頗有些得意的看著我笑，“你說，這是不是很容易就能蒙過去了呢。”

“可是，可是這也太冒險了，你這藥……它……它行嗎？”我心里突突直跳，被石非凡這個瘋狂的念頭嚇住了。

有親說，能不能不要讓后面寫得太復雜，直接進結局就好了，因為她只想知道慕如風到底對云霧是怎么回事，可是，可是親，這就像織毛衣一樣，不把前面都治好了，怎么收尾呢，草率收尾的毛衣能穿嗎？草率結局的文，好看嗎？嘿嘿，再為煙的朋友寂月皎皎那頭豬吆喝一聲，親們幫她去沖沖月票吧，碧霄九重春意嫵，多謝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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