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婆們說辦法只有一個,就是讓姑姑您去和方姑姑談判,告訴她太醫院有這事,而她干的齷齪事一旦曝光大家都討不到好。給她選擇,是你們倆悄悄把這事抹平了,還是由你先下手為強徹查庫房,把方姑姑等人交太醫院處置。方姑姑為了自保肯定只能選擇與您合作,日后太醫院查不到問題自然皆大歡喜,而方姑姑從此就被姑姑您拿到了軟肋不敢再生事,大家過幾年消停的日子,太太平平離宮回家安度晚年。”
既是釣人胃口,香茹自然不會釣太久,假裝回憶了一會兒,就將早已準備好的說辭一口氣講完來,然后安靜的望著容姑姑,靜待她自己慢慢琢磨,想通這里面的mén道。
容姑姑仔細琢磨了一下,漸漸醒悟,“這么說,就是要我和那個賤人講合?”
“姑姑,不是講合,而是一起合作,不然你們倆人都危險。”香茹開始甩出感情牌,“姑姑一向待香茹不薄,香茹也不想看著姑姑受牽連,您好不容易才坐上這個位子,好日子才剛開始,犯得著么?yù桂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香茹說得是啊,姑姑您真犯不著為這事丟了一世清白啊。”yù桂跟著勸說,對她來說,她也不想容姑姑下臺,換個她不熟悉的繼任者上來。
“可是要跟那個賤人合作,我還真咽不下這口氣。”容姑姑臉都扭曲了,心里總覺得不甘心。
“姑姑,這就要您自己拿捏了,不管您做出什么決定,我們都是支持您的。好了,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師傅那邊還要人伺候呢。”香茹要說的話都已說完,剩下就是容姑姑自己的事了,她起身告辭。
“哎,你早些回去,你新拜了師傅大家都要跟你道喜,別讓人家四處找不著你,你剛才說的事我再好好想想。”容姑姑也不留她,讓yù桂送了香茹出去。
從角mén回到曾經住過的yào房后院,丫頭子們都忙完了今天的灑掃任務回來休息,只要是曬不到太陽的地方烏泱泱地坐滿了人,聊天的做針線的嬉鬧的,一派過節的喜氣樂和場面。
有人看到香茹,喊了她一聲,結果引來了大家的注意力,一起奔到香茹身邊向她道喜,天冬和麥冬拉著香茹的手就不放,言語里除了由衷的恭喜,還有不經意的炫耀——畢竟是自己曾經的同屋,短短半年就直上云霄,擁有了大家想都不敢想的身份,足以讓她倆得意好久了。
跟這群曾經的同事們寒暄了好一會子,香茹才終于脫身回自己住的院子,先去見了謝醫婆,把容姑姑的反應學了一遍。謝醫婆聽完也說這接下來她們就只能看戲了,容姑姑想怎么辦那是她自己的事,她們能做的都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
說完了正事,謝醫婆叫香茹去看看床上的包袱,那是上午家里剛送進來的節禮,茜草已經挑了她看中的,她讓香茹也挑幾樣,送她要好的姐妹去,上次她就聽到mén房上的似乎與香茹認識,明天開始她要每日往返,給mén房上送點小禮聯絡一下感情也好。
香茹感謝謝醫婆考慮周到,過去一看,那些節禮跟過年時送來的年禮一樣,都是姑娘用得著的精致小玩意,另并一包桃花村的胭脂水粉。
香茹不敢挑多好的,只拿了兩件水粉,這個桃花村一定是京城名牌,不然干嘛謝醫婆家里總是給她送這個。
午飯時廚房送來香茹吩咐的菜sè,雖然在口味上沒達到香茹的預期,大家仍吃得很高興,飯后中覺起來,茜草來陪謝醫婆做針線,香茹抱著節禮去前面mén房找丁香銀花。
mén房上不能無人,所以丁香銀花一年到頭只有過年那幾天不必上工,可又閑得無聊,只能以針黹打發時間,香茹走進mén房時她倆正給自己做中衣,見著香茹,兩人趕緊起身相迎。
“香茹香茹,我們都聽說了,你投在了太醫mén下,恭喜你了。”丁香銀花圍著香茹道喜,香茹能有今天她們也很激動。
“香茹你好厲害,才進yào房半年,就從醫婆徒弟變成了太醫徒弟。天吶,幸好當初容姑姑把你調進yào房補充人手,不然哪有今天,當時要是換了別人進來說不定現在還是個灑掃丫頭呢。”丁香拉著香茹坐下,給她倒水。
“這自然是香茹命中注定的,廚房能調動的只有我們三個雜工,我們兩個到mén房上了,不就只有香茹一人能進yào房了。有些事啊,真的是老天給你你才有,強求不來的。”銀花高興得就像是自己的喜事一樣。
“對對對對,就是香茹應得的。”
聽著丁香銀花左一句右一句,香茹倒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是仗著自己前世的醫學基礎,她也不敢保證她只用半年就完成基礎課程并通過太醫的考試,袁顧問出的那道考題又著實蹊蹺,到底是怎么過關的,她至今也沒想明白。
“好了好了,說那么多我都難為情了,昨天要不是袁顧問放我一馬,我也是無法通過考試的。”
“管他的呢,他都放你過了,總不能又改口反悔,所以呀這還是你該得的。”丁香銀花才不想那么多呢,只為香茹高興。
“好了,別光說我的事了,我都差點忘了。”香茹從懷里掏出那兩罐水粉塞進丁香銀花的手心里,“吶,這是節禮,收好了,京城老字號的東西,可好用了。”
丁香銀花大喜不已,拿著水粉翻來覆去地看,還打開蓋子聞聞香味,“看這粉多細,肯定不便宜吧,香茹你哪來的?”
“師傅家里送進來的節禮,她給了我幾個,我用不完就想到你們。吶,收了東西,可要好好干活哦,我明天開始可是要天天進出,要讓我發現你倆偷懶,可別怪我向yù桂告狀。”
丁香銀花相視一笑,“喲,原來這禮還燙手呢。知道了,要是你下課回來晚了,我們會記得給你留mén的,絕不讓你關在外頭。”
“嗯~這你們說的可別忘了,太醫那里功課繁重,我基礎又弱,只有加倍用功才能學得好,少不得還要從大書房搬些書來自己看。”
“知道了知道了,要我們幫忙只管說話,別的干不了,幫你搭個手拿點東西的力氣總是有的。”
“大家姐妹一場,說實在話,我們倆也不稀罕你的節禮,你只要心里想著我們,日后考中醫婆離宮還家后,要是有機緣去我們家里看看送個口信,我和丁香也就心滿意足了,反正我倆是要在這里耗上一輩子了。”大過節的,銀花這話未免有些傷感。
“嗯,我一定會的,待我日后離宮,我一定查訪你們家人,不管是個什么情況,我都會寫信進來告訴你們。”
“進宮來的多數都是窮人家的女兒,要不是家里窮得實在揭不開鍋,誰家又會把女兒送進宮里做一輩zǐgōng女呢,與其被家里人交給人牙子帶走,在宮里還起碼是個保障,真要祖墳冒煙混出名堂來,也是給家里長臉。我也不敢奢望家里過得好不好,只希望家人都在就是最大心愿了。”銀花說得眼淚汪汪。
“行了,今天過節呢,別講這些話。真想要混的好,得在娘娘們身邊才有機會,在那里出人頭地的機會多,可風險也大,誰知道哪天做錯什么事,又趕上娘娘情緒不好,從人人羨慕的云頭直落眾人踐踏的地獄也是常有的。”香茹能理解她的心情,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又何嘗不想念自己的家人,但她再也回不去了,只能拋棄過往,一mén心思地向前看。
“做個小婢也這么難?”丁香銀花聽都沒聽過,有些不信。
“小婢?什么是小婢?只要是娘娘屋里的就沒有小婢而是棋子。娘娘們之間爭寵爭得厲害,各種陰謀詭計你們想都想不到,萬一漏了破綻,就是這些婢子當替死鬼,這就叫丟卒保帥。”
“呀,這說來說去,還是咱們這日子穩當。”膽小的銀花終于被嚇到了,不敢再妄想。
“香茹讀了書就是不一樣,講的話都聽不懂,什么叫丟卒保帥?”丁香不懂。
“見過人下來棋吧?為了保護老帥,有些時候就得故意犧牲幾枚棋子。”
“好慘哦。”
“所以嘍,出人頭地沒那么容易的,還不如像現在這樣穩當的過日子呢,mén房上雖然閑得無聊,可也安全,別人斗別人的,好處輪不到你們,壞事也找不上你們。”無所事事的清閑日子過久了人會變傻,香茹可不希望看到有一天丁香銀花莫名其妙的成了別人的棋子,她們沒那智商在其中周旋。
“也對,只有平平安安的才能活著回家,還有幾十年呢,誰知道哪天晚上躺下之后,二天還能不能按時起床。”銀花又說喪氣話。
“啊啊,又來了,不是說了大過節的別說這種話么,多不吉利。好了,我也該回去了,等下次來找你們聊天。”香茹邊說邊起身,丁香銀花也不好久留她,一齊送她出去。
經過二進院時,在右耳房mén外瞟到yù桂和白薇的身影,她倆肩并肩的坐在游廊欄桿上有說有笑,香茹經過她倆身邊時,也友好的向她們微笑示意,然后跨過角mén回了自己屋子。
yù桂和白薇既在mén外,那屋里的必是容姑姑和方姑姑在密談,這容姑姑看來已經想通了,她不想用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地位去與別人的錯誤一塊陪葬。
話說回頭,對醫婆們來說,方姑姑這個人是個好用的下人,除了她自私自利和暗藏的貓膩之外,其他方面從不犯錯,拉她下馬另換新人對醫婆們來說的確會有些不方便,新掌事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全面了解執掌yào房一切,所以醫婆們要保方姑姑是必然的,而保容姑姑在香茹看來那不過是順帶甚至是可有可無的。
就像師傅她們說的那樣,只要容姑姑和方姑姑談妥條件,兩人悄悄地把貓膩抹平了,新院使查不到máo病,自然皆大歡喜,畢竟鐵打的yào房流水的醫婆啊,既然在這yào房呆不久,睜只眼閉只眼也就這么拉倒了,真犯不著在這上頭làng費時間。
香茹在圓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氣喝干,又想到yù桂和白薇那挨在一塊坐的景象,不由自主的勾起一邊唇角。
她占了這可憐的身體,讓這本該是一輩zǐgōng女的可憐人成了前途光明的醫徒,但當初跳槽的基本籌碼是一身廚活,沒這廚藝她就不能適時表現她的職業特牲,也就不能意外獲得謝醫婆青眼從而跳槽。
而這廚活來自容姑姑對原香茹的磨練,所以從某一方面來說,她既要謝容姑姑的磨練,同時也要謝這原香茹,她若不是淋雨發燒而死,屬于沙莎的靈魂就找不到容身之處。
想穿越剛來時對這陌生世界惶恐無知,借著這個身體原有的記憶才敢小心翼翼的踏足向前,容姑姑更年期脾氣暴躁好打人的máo病她不敢也不能計較。但種下的因就要接受后面的果,她是不計較挨的那些打,卻也不會真誠的事事幫忙。
她既要善待這來之不易的新生,更要與容姑姑做個了斷,故才幫她坐上總管姑姑之位,自己也獲得了好處。如今因為方姑姑的事,為怕太醫院派公公來接管事務,不得不再幫她一次,希望這是最后一次。
立場不同,視角不同,此一時彼一時,容方二位姑姑將來下場如何干自己屁事,就算yào房事發,太醫院下令撤換新姑姑,等自己獲得處方權還有三四年,到那時再笨的總管掌事姑姑們也該能全面執掌各種事務了,換人所帶來的不方便對幾年后的自己根本不造成任何影響
入mé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