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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睿一進到帳篷里就開始教訓朱小根,好在這帳篷只是自己住,方便自己教訓朱小根,朱睿第一句話就是:“你要是再這么有點兒事情就小爺長小爺短的,你就立即給我回家去,我還要給父親寫封信,讓他對你動家法。”
有點兒傷就帶著哭腔在薛將軍面前喊:“小爺受傷了。”朱睿越想越覺得人丟大了:“我是碰不得的嗎?這是在戰場上,別人胳臂腿不能動的都不象你這樣,就手上劃一下,你哭什么”想想朱睿提起腳來道:“小爺只想給你窩心腳。”
朱小根垂著腦袋聽著世子訓話,人卻不是老實的站著不動,到處有地方要收拾,朱小根在鋪床整理帳篷里的東西。朱睿正在教訓,外面傳來腳步聲這才作罷,進來的是醫生來給朱睿治傷的,沈校尉又覺得丟人,只是手上劃傷了,恨恨地看一眼朱小根,都是他那一嗓子鬧的,
朱小根則是嘻嘻地笑,裝作看不到世子的眼光。
等到醫生出去,手上包扎好的朱睿繼續教訓朱小根,看一看自己手上,蘇南將軍特意交待人來包扎,當然這醫生盡心包扎象是受了多大的傷,對著手上精致無比的包扎,朱睿接著恨恨:“讓別人知道劃傷一下就要包扎,我在家里同師傅習武,碰傷了也沒有這樣過。”
把帳篷里都收拾過,再也找不到東西來收拾的朱小根這才笑嘻嘻開始說話:“奴才知道小爺想立功,可是欲速則不達。奴才還不是怕小爺太心急,心急不好是不是?”
“你怎么不象父親的奴才學學,學一學壽大叔,祿大叔,或者是學朱喜,”朱睿只有這一會兒才是最松閑的,歪著身子靠在床上,繼續開始教訓朱小根,只是有點兒變成在同奴才拌嘴,朱睿沒有覺出來。
朱小根對著世子一通安撫:“只要小爺您知道您是千金之體,奴才當然也就不會這么煩人。”朱睿哼了一聲,外面又傳來韋大昌和時永康的聲音:“我們來看你了。”
三個人今天戰場上都見過對方的本事,越是覺得惺惺相惜……
朱宣是在兩天后到的,朱睿等三個校尉和幾個士兵正在校場上射箭,聽到有馬蹄聲傳來,抬眼看過去,是父親到了。再一次看看自己包著的手,朱睿在心里回想一下自己到軍中有幾天了,有沒有做出來父親認為是丟人的事情。
如果父親覺得有丟人的事情,就是手上還包著。韋大昌一臉羨慕示意幾個人看過去:“看王爺來了,”后面是跟著毅將軍,騎在馬上被人簇擁著緊隨在父親身后,看得時永康也一臉羨慕:“那是誰?”
還是士兵們說出來:“是王爺的兒子,毅將軍。”毅將軍人在馬上,進了軍營眼睛就亂瞟找哥哥,看到他在一旁,下馬來沒有跟著父親進去,而是往這邊走過來。
弄得這里的人一陣緊張:“小王爺是往這里來的?他來做什么。”朱睿先是眼睛瞪了一下,一邊兒呆著去。毅將軍一臉笑嘻嘻走過來,看著這些人對著行禮,包括自己的大哥朱睿,毅將軍道:“你們在射箭?誰射的好,讓我看一看。”
人人都說是沈校尉,毅將軍煞有介事地道:“哦,不錯,”本來是想讓大哥射兩箭,看看他表情正在風雨欲來,毅將軍嘿嘿笑一聲道:“沈校尉原來這么厲害,你那手上是怎么了?”
“回小王爺,末將的手被流矢擦傷了。”朱睿直想踢弟弟一腳,又來拿著我的手說事了。毅將軍覺得自己還是走了的好,只是這傷不能看,伸出手來看著包扎好的手在眼前小心看一看,朱睿再從牙齒縫里來一句:“末將沒有事,請小王爺回帳篷里去吧,王爺要出去巡營,您不會跟著?”
帳篷里朱宣重又走出來,只是往這邊兄弟兩個人身上隨便看一看,身后跟著一堆將軍就走了。毅將軍放下哥哥的手,再交待一句:“受傷了要自己當心才是,以后戰場上也要自己當心才是。”這才負手離開,身后一堆人行禮:“送小王爺。”
跟著毅將軍的是朱福的兒子朱顯,朱顯對著世子再巴結一句:“您要當心才是,這受傷了的手可不能沾水。”這才跟著毅將軍去了。世子朱睿覺得手格格的響,只想把這一對主仆痛扁一頓。
還是時永康的話解了這個圍,時永康道:“這奴才,看到小王爺問你一聲兒,他就來巴結了。”朱睿想想也是,別人都沒有看出來。再聽聽韋大昌一旁稱贊:“小王爺頗有王爺之風,聽說王爺對傷病的人都會關心問上幾句,不想小王爺也這么和氣。”朱睿心里沒了脾氣,權當毅將軍在學父親吧。
可是再想想不對,還是要去對毅將軍交待一聲才是,想想朱宣巡營不會就回來,朱睿推個事情,往薛名時的大帳中來,對著門口的親兵道:“請通稟一聲,末將沈睿要求見小王爺。”
親兵進去說過,朱顯就出來了,一臉笑容:“您請您請。”朱睿進去以后先看看帳篷里是沒有別人,再看看毅將軍腿蹺得多高,正在仰著臉兒看著帳頂,嘴里慢慢說一句:“怎么還沒進來?”
再聽到靴子聲響,大哥已經到了面前,舉起手來對著自己腦袋上就是一下。毅將軍捂著頭趕快就躲:“大哥別打,小弟也是關心你才是。”頭上又挨了好幾下,毅將軍抱著頭哀叫:“再打我就喊了,讓人知道你是我大哥,父親一定要揍你。”
朱睿這才作罷,在一旁坐下來,看著毅將軍嬉皮笑臉的坐正了,再看看哥哥的手關切地道:“你要小心才是,做弟弟的也是關心你是。”
“哼”朱睿只哼上一聲,就開始問胖倌:“我雖然沒有回頭,也聽到胖倌在哭。”一提來這個,毅將軍就一臉慘色:“我走他就不哭,還讓我快些走來看你,催著我出門。胖倌想你,又對著鏡子捏了一個泥人,活象他自己多些,胖墩墩的,非要說是你。端慧說一句不象,讓胖倌把泥人兒臉上的肉少些,胖倌就開始哭,父親把端慧也說了一句,又把胖倌罵了。”
朱睿笑聽著毅將軍拉拉雜雜說了這么多,最會才是總結一句:“胖倌又躲到自己房里哭了半天。他應該是個女孩子,鬧不贏就哭。”然后毅將軍對著哥哥還是傷心:“你沒有回來,我出門總是買東西給他。全然不想我,只是攆著我出門,”胖倌過上一會兒就要問毅將軍:“你還不走?”
兄弟兩個人說得正在痛快,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鼓聲,趕快站起來道:“父親點兵了,我要去了。”走出帳篷來,朱小根已經候在帳篷外面,隨著世子一起上馬列隊去。毅將軍也從帳篷里走出來,上了自己的馬道:“咱們看看去。”
旌旗烈烈隨風而飄,朱宣居中坐在高臺上,將軍們侍立在一旁,一起看著隨著旗令練兵的士兵們。
南平王的目光當然是不時放在自己兒子身上,看到他中規中矩地隨著隊形演練,心里倒覺得滿意。
自己生來傲氣,只是天生骨子里帶來的這一種性子,知道是這樣,只是本性變不了。兒子一生下來襁褓之中珠圍翠繞,天生就是一個世子,以后要掌兵權,朱宣再看看兒子漸長,和自己一樣傲氣,只是擔心他初到軍中,初生牛犢不怕虎,不知道深淺,恃技目中無人,所以在兒子入軍中幾天后,隨后就趕了來。
剛才聽薛名時說過朱睿與芒贊已經過手幾招,南平王覺得自己心里趙刮的擔憂可以放下來一部分了,當然擔心永遠是有的。
看著練兵過,朱宣讓人喊過三個校尉來,將軍們說都不錯,當然世子更好。朱宣對于這樣新進軍中新露頭角的人,都是會喊過來勉勵兩句。
問一下韋大昌和時永康也是父萌,朱宣立即把這兩個父親的姓名報了出來,雖然臉上沒有笑容,也是語氣多有勉勵:“將門虎子,我看了看功夫不錯。”韋大昌和時永康聽到這樣的褒獎,不得不轉過眼睛來看世子朱睿,沈校尉功夫更好,軍中多有習王爺的槍法的,可是前兩天那一仗,沈校尉象是也學的是王爺的槍法。
不過交手幾招,常信才沒有看出來,再說軍中學朱宣槍法的人不少,所以蘇南和薛名時要說家學淵源,常信只能心里悶氣,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對著姓沈的將軍一路想過來,軍中好幾位,哪一個是他父親。而韋大昌和時永康同朱睿在一起的時候多,多看幾招,覺得也象是同別人一樣,都跟著學幾招王爺的槍法。
朱宣也隨著韋大昌和時永康的眼光看向朱睿,這兩個都夸了,這一個當然不能不說一句,朱宣先是看看兒子的手:“你是受了什么了不得的傷,手要包成這樣。”
得了這一句的朱睿立即答應一聲:“是。”就手就把手上包的扯掉,偷眼看一眼父親,先是在自已手上看一眼傷勢,朱睿心里笑嘻嘻,看一看手上已經要結疤,這樣一拉扯掉包著的布條,又有幾道血珠沁出來。
朱宣當然是裝作看不到,不是大傷就行,包得那么緊,讓人不知道這孩子怎么了。至于流幾滴血還不是正常,戰場上混戰上受了傷,哪有時間這樣包去,自己總得習慣。
三位新入軍中的校尉都得了王爺的話,只有沈校尉得的是一句:“手不應該包著。”看著朱宣命下去,又在同將軍們說上話了,三個人重新入列,直到散了韋大昌才抱一個小不平:“或許王爺重視你,才這樣說一句。”朱睿嘿嘿笑一聲道:“我正不想包著呢。”
一直到晚上,朱睿剛擺開書在看,朱壽進來了,進帳篷里沒有別人,先給朱睿行禮:“王爺喊沈校尉。”
朱睿站起來不忘了說一句:“壽大叔,你……”朱壽趕快道:“校尉您也喊錯了。”兩個人嘻嘻一笑,朱壽這才拍拍朱小根的腦袋:“你小子有沒有好好侍候。”
“有啊,不信您問小爺。”朱小根可憐巴巴地看著朱睿,這種時候說我不好,小爺你是落井下石。朱睿完全看得懂朱小根的眼神,故意先賣了一個關子:“小根么,”再停上一停才道:“當然是還好。”
這樣的大喘氣兒讓朱小根提心吊膽一下,朱壽呵呵笑起來,道:“你也來吧,王爺一會兒也見你。”
朱宣是在新的大帳里,雖然不是象他自己的帳篷一樣大,也是不小。朱睿走進去并沒有別人,對著父親行過禮,這些天沒有見,此時見到,無端就有幾分思念,看看朱宣的面龐道:“母親好吧,我走了以后沒有再哭吧。”
“你母親正在恨我,”朱宣想一想妙姐兒說過的話,同兒子也開上一個玩笑,只是臉上沒有表情,朱睿信以為真,期期艾艾地想話來勸:“母親,她就是愛掉眼淚些。”
朱宣哦上一聲,濃眉下一雙黑眸看著兒子繼續把一家人都問候到,最后道:“胖倌小呢,請父親別罵他才是。”
“你倒來教訓老子了。”朱宣看著兒子垂下眼斂道:“不敢。”這才哼上一聲道:“你那手是怎么回事?別人沒有掛彩,你倒先受了傷,別告訴我你馬快跑在前面。”
事實上就是這樣,朱睿當然不能再這樣回,只能回話道:“是兒子學技不精……”朱宣聽著他東找西找的扯理由,打斷了道:“以后注意些,刀劍是不長眼睛的。”再讓朱睿近前來坐下:“芒贊你也會過了,他最會拖刀,雖然比不得三國的關云長,回馬一刀也是他常用的伎倆。”
“是,”朱睿知道父親在指點自己,心里欣喜,認真聽著父親在說話,朱宣再把伊丹與都松都一一說過,這才拿出一個包裹得好的盒子來給朱睿:“拿去吧,這是你母親一片心意。”盒子里是妙姐兒強烈要求朱宣帶來的,理由如下:“別人家里都不給孩子送吃的嗎?只是因為是表哥的孩子,就不能送了。”
朱宣想想也是,是我的孩子就不能送了嗎?這樣才帶了來。朱睿抱在手里,看到盒子外面包扎的綢結,知道這是母親親的,心里一陣高興,抱著盒子沖著父親傻笑一下,笑得朱宣心里一軟,溫和地交待一句:“自己要當心。”
“嗯,我會的。”朱睿小聲說一句:“父親相的好馬還是比我的好,這戰甲也不錯。”身上纏絲戰甲也是朱宣給的。
父子兩個人坐在這軍帳中,有一句沒有一句說了幾句話。朱宣才命朱小根進來,只是交待:“你跟著世子,不許事事護在前頭,這會兒不是世子子,也不許去問將軍們要東西。”
“是,”朱小根看看世子低著頭在笑,還以為是世子告的狀,趕快分辨道:“只是晚上看書要了幾根蠟燭,世子爺明年要下考場,晚上那小油燈實在是看不清楚,把眼睛看花了也不好打仗才是。”
朱宣這才沉思一下道:“既然是這樣,蠟燭就繼續領吧,”對著兒子道:“算是我給你的。”想想命朱壽進來:“給他帳篷里再換一個大一點兒的書案,筆墨紙硯和蠟燭讓人按月發下來。”然后想想再加一句:“去告訴薛名時,如果軍中有要下科場的,也是同例。”
覺得自己掙贏了的朱小根一下子有了笑容,看著朱壽出去,趕快對著王爺行禮,差一點兒要說出來再要一個小茶爐子,一個月供些木炭,好在機靈的很沒有說出來,如果說出來,薛名時背著王爺給的這一點兒熱茶也就要保不住了。
最后交待朱小根一句:“交待你的話,要記住了,這些必需的東西來信來告訴我,從家里開發出來,在這里不要搞什么優待,讓我聽到了是不客氣的。”這才打發朱小根出去,又聽過去過薛名時那里的朱壽回過話,這才一并讓朱壽也出去。
“這個你拿去吧。”朱宣再取過一包散碎銀子來:“雖然是花錢的地方不多,也有要花的地方。”朱睿又是感動又是溫馨,站起來推辭道:“兒子身上帶的有錢,已經到了軍中有軍餉,以后不再問家里要錢了。”
哼哼笑上一聲的朱宣道:“還早呢,這一點兒軍餉,不夠你回家用一天的。拿著吧,到不應該給你錢的時候,我自然不給你。”然后再跟上一句:“你母親每月撥不少錢給你用,就是祖母的產業也給了你不少,我都知道。”
不好意思的朱睿趕快把這銀子收起來,這校尉的軍餉還真的是不夠用的,本來想在父親面前硬氣一把,其實底氣就是身后有母親和祖母,現在看來大可不必有這硬氣。接過包袱來用手摸一摸,上面是散碎銀子,下面卻是銀票。朱睿趕快對著父親行一個禮:“多謝父親。”
朱宣又凝視一眼燈下的朱睿,想想薛名時上午說的:“世子爺與芒贊過了幾招,全然不懼怕他,如果芒贊再遇到世子爺,末將敢打包票,世子爺一準能贏。”
不得不交待兒子的朱宣深知道芒贊的厲害,此時看著一身戰甲的兒子站在面前,俊秀的面容上平白多了幾分毅然,朱宣也覺得心里得意,這是我兒子。得意過后,才沉下臉來道:“去吧,晚上要看書,也要按著點兒休息才是。不要誤了明年的殿試,讓人說虎頭蛇尾。”前面中的那么高,后面再不行,這不是讓人看笑話嗎?
對于父親會說這樣的話,世子朱睿當然是早就能猜到,聽過以后,恭敬地應了一聲:“是。”坐著的朱宣看著面前的長子,臉上微笑更深,是幾時我的兒子也長大了,也可以會一會芒贊,南平王微笑變含笑:“去吧,自己多小心才是。”
走回自己帳篷的朱睿看看天上的夜色,就象母親以前說過的,草原上的夜色特別美麗,這是母親最喜愛的夜色,提著手里的包袱,朱睿回到自己的帳篷里。
一進去就看到毅將軍坐在床上,身邊站著朱顯,正在聽朱小根在說話,朱小根那個奴才當然是一堆告狀的話:“世子爺這個也缺,那個也缺……”毅將軍聽得正有精神。
揭簾進來的朱睿先就沉了臉:“朱毅,你在這里做什么?回去吧。”難得擺一次長兄派頭的朱睿就擺在這帳篷里。
“我來看看大哥,”毅將軍動也不動,只是對朱小根道:“快說,還有什么?”朱小根正在說常信的不好:“一來到先被常將軍教訓了……”
黑了臉的世子朱睿看到自己的話象是沒有人聽,最有效的一招,走過來抬頭就給毅將軍一下子,毅將軍舉起手來架住:“大哥,敬你是大哥,這一會兒我是小王爺,沈校尉。”然后眼睛尖地一下子看到朱睿手里的盒子:“這盒子里,是什么?”
“你是來看這盒子里東西,還是來這里搗亂的?”朱睿把盒子放下來打開,兄弟兩個人都瞪著眼睛看,里面是點心的還有一些能放得住的菜。
對著毅將軍象是垂涎三尺的表情,朱睿拿起來一塊點心塞到毅將軍嘴里,對他道:“可以走了吧。”不就是母親給做些點心,然后道:“朱毅,你這幾年都跟在母親身邊,就是現在給我多做吃的,也是應該的。”
毅將軍把嘴里的點心再拿出來放在眼睛下面認真看一看:“大哥,這個是端慧的,”再指著一個小巧的:“那個才是母親做的。”看著朱睿拿起來放在自己嘴里,毅將軍露出一付眼巴巴看著的表情:“大哥,你真的吃。”
還是母親做的點心好吃,外面油紙包著,所以這些天的路上還是象新鮮的一樣,朱睿把毅將軍伸到點心上的回去,對著毅將軍的苦臉笑著道:“我還有兩個朋友,吃過他們的,這個帶著他們一起去。”然后再次轟毅將軍走:“小王爺,您不在王爺帳篷里呆著,跑到我這小帳篷里來,可是一口兒熱茶都沒有,就有,也是我自己留著喝的。”
這小小的帳篷,簡陋的擺設,可是毅將軍也不想走,看看行軍床:“大哥,兄弟幾年沒有見,等你回來了,家里呆兩天就走。我今天晚上跟你睡,父親那里,讓他自己睡去。”
對著小小狹窄的行軍床,朱睿示意毅將軍也看一下:“這里能睡下你嗎?”兄弟兩個人并排坐在一起,朱小根和朱顯會意地一起出去外面呆著,讓兩位小王爺在帳篷里說話。
“回去別對母親說這里簡陋,免得她又傷心,”朱睿交待弟弟:“母親一傷心,就要說父親,父親只會找我們。”這樣一連串的比喻下來,毅將軍嘿嘿笑幾聲,當然是聽得明白。不過還是眷戀著朱睿:“我今天晚上跟你睡吧,我有好些話還沒有對你說完。”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朱睿拎著衣服提起來,兄弟兩個笑著推著搡著,直到把毅將軍推到門口,朱睿才作勢要提起腳來笑著:“我要看書了,你再妨礙我,我一腳踢你出去。”這樣才把毅將軍趕出去,世子朱睿重新在新搬來的書案前坐下來,長長的出一口氣,再看看這帳篷里,比自己家里最下等的屋子還不如,要是母親知道我就睡在這里,指不定要多傷心才是。
這樣的念頭在腦海里一閃而過,朱睿并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想這個,他還要抓緊時間去看書,有時候自己也想過,為什么我不能象別的世家子一樣,吃喝玩樂一樣過,至少有看書的人也不用象我這么辛苦,文的看過來,武的練過去。
不過年紀漸長,少年高中,這些好處都漸漸顯現出來,朱睿抓起一本書來,別人行軍的時候不過是自己的東西,只有沈校尉行軍的時候,主仆兩個人馬上無端要多不少書,好在薛將軍體貼照顧,自從來到薛將軍的軍中,書都是放在后軍輜重的馬車上。就是沈王妃養傷的時候坐的那種馬車。
看了一會兒,朱小根進來重新換上熱茶,埋頭苦讀的朱睿這才動了一下,然后想了起來,用手翻了一頁書,再道:“你這個奴才,對著毅將軍搬弄說常將軍不好,常將軍是一片好心知道嗎?他也是怕浮躁的意思。”
“是小王爺逼著我說,從來到軍中第一天,遇到哪些人說了哪些話,早上幾點起床晚上幾點睡都要睡。”朱小根這一次覺得自己也挺冤枉,朱睿端起熱茶來喝一口:“哦,幸好常將軍不在,不然的話,朱毅要是帶上幾句話出來,我們在軍中不是不好嗎。”
常信運氣不佳,這兩天里恰巧不在軍中,不然的話,見到朱宣和朱睿父子在一起,估計是能看得出來。
如平時一樣挑燈夜讀的世子朱睿一樣是到深夜,看著朱小根從外面又提著熱茶進來,覺得有幾分困乏的朱睿是覺得這熱茶還是需要的,只是皺眉:“你又去薛將軍要熱水了,說了晚上給一點兒,不要時時就去要。”
一旦說了給熱水,朱小根就把世子這熱茶一直供到深夜,就如同在家里書房里看書時一樣,伸手就有。
朱小根還沒有回話,帳篷外一個人揭簾進來道:“是我給你的,不關這奴才的事情。”朱宣用馬鞭子挑開帳簾進來,黑眸有神進來看一看兒子住的地方,隨意地道:“這里也還行,看著你還算安樂。”
再走過來看一看兒子正在看的書,點點頭道:“可以睡了,看得太晚也不好,睡在床上再在心里溫習一遍也就是了。”朱睿一下子不知道說什么好,蠟燭里光線一下子變得模糊起來,過了一會兒才明白是自己眼里有淚,趕快裝著低頭把淚水拭了,朱宣也裝作沒有看到,老子來看看你,至于這么感動么,不過兒子要落淚,朱宣心里還是很高興的。
不過朱宣也早就找好了托詞:“將軍們說你們三個人都不錯,我巡營也去了韋大昌和時永康帳篷里看過,再來你這里看看,也就是了。”朱睿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應聲道:“是。”父親來看我,彎子先要繞好。
朱宣繼續裝看不到,也沒有出去的意思,在兒子行軍床上坐下來,用手里的馬鞭子挑一下被子看看。朱睿就傻呆呆的目光跟著朱宣的動作到處看,朱宣看了一遍才站起來道:“等我回去對你母親也有話說,免得她問起來我回答不上來。”
這是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南平王覺得這就可以出去了,臨出去前再道:“我后兒才走呢,我在這里,晚上讓人給你備好熱茶,應該是不會有人說什么吧。”至少回去可以妙姐兒面前再獻殷勤去:“我去看過兒子了,住在哪里也說得上來。”
“是,”朱睿老老實實地回話:“當然是不會有人說什么,不過那是因為……”抬起與朱宣相似的眼眸對父親道:“因為父親是王爺的緣故。”
朱宣笑上一聲道:“豈有此理,這是什么話。”這才挑開帳簾出去了,帳外是朱壽在候著,主仆兩個人往朱宣的帳篷里走去,朱宣在心里尋思,就象妙姐兒說的,表哥是王爺,難道兒子在軍中送口兒吃的都不行,朱宣也開始想,難道是我的兒子,晚上泡壺熱茶都不行,我不在我不管,我在當然是疼他。
本來就是個偏心眼兒的南平王覺得自己這樣算是偏心了,嘴里說不要別人優待,可是聽一聽朱睿挑燈夜讀,還是心疼他,再加上毅將軍回帳篷里搬弄:“回父親,我不喝了,給大哥送去。”朱宣又多了一層理由,老子不喝了,給兒子送去。就是無端把一位校尉編入前鋒軍中去,固然是朱宣怕將軍們優待世子,可是編入前鋒這樣軍功易得,危險偏多的地方,其實何嘗不也是一種優待。
當然回帳篷里,毅將軍不會少喝,南平王也不會渴了不喝茶。至于拎著熱茶最歡天喜地的是朱小根,喝到熱茶暖在心里的是世子朱睿。
在軍營里又轉了一圈的朱宣回到帳篷里,看到薛名時在,這是朱宣喊他過來的,薛名時是一臉笑容,王爺去看兒子去了。朱宣把馬鞭子放下來,對薛名時道:“你候著我一下。”進到里面來看一看毅將軍已經睡熟,這里面還有一個沒事兒就要說偏心的兒子呢。
把身上的披風解下來,這才重新出來對薛名時道:“去年幾乎是兩個月就有一仗,現在算是太平,不過這樣無事來偷襲一下,我早就說過,找著他的落腳點打一架。”朱宣對著薛名時淡淡道:“讓世子去,你不能總是放在你的中軍里藏著他。”
一直心里只是想著保著世子四平八穩過一年就行的薛名時,慚愧起來:“是,是末將糊涂。”王爺送世子來軍中來,就是要讓世子安穩掌軍中,以后方便世子繼承。人人都有自己的私心,薛名時長嘆一聲,真心明白王爺一片愛子之心:“末將以后就明白了。”
手臂粗的蠟燭在帳篷里點著十數根,亮堂堂的帳篷里,朱宣與薛名時看對方都是有如在日頭下面一樣清楚,直到今日,薛名時才算是看明白王爺的心思,這不過是一位父親,為了兒子百般的著想;再想想王爺讓人趕著來下軍令,命世子即刻去前鋒軍中,當然也有對自己兒子功夫信任的心思。
這樣一想,薛名時自己笑了起來,對朱宣道:“久聞鐘林將軍是一身的好功夫,從來沒有好好看過,這一次倒是可以好好看一看。”
朱宣聽完卻道:“鐘林下個月就到了,你可以好好看一看。”站起來走到墻上掛的地圖尋找著伊丹可能的落腳點,再回身來道:“徐從安大概也是一起到。”
世子朱睿入軍中,朱宣要把兒子放在最危險的地方,同時護駕的是鐘林和徐從安。
特意來看兒子的南平王如他自己所說,只呆了兩天就走了,對于旁人來說,朱宣時常是不定時的來到軍中,所以只有世子朱睿和薛名時是心里明白,王爺這一次來其實是來看兒子的。
看著王爺一行在黃土塵灰中遠去的身影,薛名時自問自己對孩子有沒有這樣過,夫人第二胎是生下一子,自己對兒子有沒有這樣從小到大,一路思慮這樣細密。
再看看身邊的世子朱睿,對著父親和弟弟的身影還在看著,旁邊一同這樣看的是韋大昌和時永康,薛名時只是立馬候著世子,并沒有催促他回去。
先回過神來的是時永康:“嗨,咱們要在這里站多久啊?”不是他父親,當然他要先回過神來,自己這一行人多傻,站在這營外的黃土地上,眼睛看著現在只是一叢蹄塵,天氣漸熱,頭上日頭更盛,不知道在這里看個什么勁兒?
薛名時這才撥轉馬頭:“回營。”身后這三位初露臉的校尉當然是走在一起,韋大昌還在說朱睿請的吃的:“你母親手藝真好,幾時還給你送吃的來,就是小王爺吃了也說好。”
這才有笑容的朱睿拿毅將軍沒有辦法,又爭上來了,到吃飯的時候本來是三個人帶著三個奴才找個地方吃去,不想毅將軍跟上來了:“你們在吃飯,也帶上我。”放著父親那里好吃的不去,這太平時節兒,給父親和將軍們總是一兩樣單獨的菜,毅將軍要是沒皮沒臉起來,就這么湊上來。
時永康也道:“在這軍營里吃上三天,送什么來都是好吃的。不過伯母手藝是好,去家信吧,請她再送來。我倒是想著好好吃點,不想小王爺一個人就吃了不少。”
更是想笑的朱睿笑起來,如果不是身邊有人,拉著朱毅打一頓,吃就吃吧,頂著小王爺的身份吃了不少,而且還有理:“這天熱,一頓不吃完會壞的。”
看看天上日頭,說得也有道理,再想想帳篷里多了兩包銀子,還有一包是毅將軍給的。這小子哼,回去再收拾他,
帶著毅將軍回去的朱宣此時在馬上也正在教訓毅將軍:“給你大哥帶一點兒東西,你也去吃。”這第二個兒子,沒事就嬉皮笑臉的,板著臉還怕三分,想來想去,朱宣覺得還是長子最討老子喜歡。
毅將軍在馬上嘿嘿笑一聲,以前跟著父親來軍中,人人奉承從來沒有覺得好過,這一次看到大哥住的地方,大哥出操,毅將軍才覺得自己這個小王爺的身份是挺不錯。
父子兩個人再回到家里時,又是一個月過去,進了家門,朱宣先問的就是一句:“胖倌最近又淘氣沒有?”第四個兒子是最讓南平王夫妻頭疼。
朱子才回話就想笑:“小王爺昨天又爬到樹上去了,王妃讓人找了半天,最后才找到。”朱宣哼一聲,這個孩子不知道是隨誰,從會走路開始就性極頑劣,就是送朱睿走,毅將軍說一聲以后不要胖倌送,胖倌舉起手來就是一巴掌打過去。要說性極頑劣,這一點兒上隨自己,可是自己小時候哪有這樣過,那個時候也沒有哥哥打才是。
回到房里丫頭們打起門簾來,先聽到的就是妙姐兒的訓斥聲:“說多少次你才會聽,又揪丫頭辮子做什么,讓你不要爬高,你下來就揪她辮子……”
氣呼呼的妙姐兒直到朱宣走進來,這才走過來對朱宣道:“表哥,你倒是管管,這敢是隨著你,”當著兒子說到這一句上,朱宣立即就打斷了話:“表哥從來不這樣,隨你才是。”看一眼榻前跪著的胖倌,小臉兒上是不懼不怕地表情,正睜著眼睛支著耳朵聽父母親在找原因。
剛一進家門就遇到這樣的事情,什么事情都要找到表哥頭上來,朱宣在榻上坐下來,先對丫頭們道:“取板子來。”
妙姐兒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還是算了吧,你打他也不怕。”朱宣開始數落:“就是你護在里頭,所以才管不好他,”再繼續對丫頭道:“取去,今天打不好,明兒接著打。”
跟在后面來的毅將軍趕快跪下來:“請父親息怒,四弟年紀還小,大大就好了。”然后就回過頭來對著丫頭們使眼色。
“你使眼色做什么,再把你三弟,妹妹也找來一起求情,”朱宣對著站著遲疑的丫頭們發脾氣:“說話不聽了嗎?”
外面又進來朱閔和端慧,是聽到父親回來過來的,一進來就遇到這樣的事情,不用再問,胖倌又淘氣了,胖倌淘氣不是揪丫頭辮子,就是拿泥巴扔丫頭們,或者是看到母親生氣要罵,一個人爬到樹上呆半天不下來讓人去著急。
小小年紀的胖倌雖然爬不到高的樹上去,可是他總是到矮一些的樹上用枝葉擋著自己,再穿上一件綠衣服,園子里這么多樹,就好躲的很。
看到丫頭們取過朱紅色的板子來,朱閔是一進來就跪在毅將軍下首,端慧趕快跪到父親面前去:“父親息怒,四弟小不懂事情,再大一些就好了。”
這是第一次自己帶在房里養的孩子,所以一切淘氣頑皮個性全部都出來了,偏偏性子異常難管,因為在父母親房里長大,所以不怕他們。朱宣手里舉著板子先對端慧道:“有你們在,我要是能管得好才是怪事。”
站起來欲走,端慧郡主的伎倆就是拉著父親的衣襟求情:“父親教訓就是,何必動板子。”妙姐兒看著可憐兮兮的胖倌,再想想這孩子異常的淘氣,狠狠心道:“打兩下改了也好。”從來不聽人的話,任性無比全依著自己來。
朱宣把衣襟用力一扯,對端慧道:“讓開,”再就是毅將軍和朱閔一起過來求情:“父親息怒,”看看母親也生氣了,坐在那里不動,朱閔提醒一下胖倌:“四弟快走。”臉上立即挨了一巴掌,朱宣罵道:“混帳東西,都是你平時教唆的。”
這就是胖倌小王爺管不好的原因了,這一個弟弟養在父母親房里,哥哥姐姐都讓著他,大哥朱睿回來,就抱著胖倌不松手,胖嘟嘟的實在可愛,只是所有小孩子的壞毛病胖倌都一一演繹過來。朱宣不在家,再重新來一次,母親只會說打,是不會打人。
此時朱閔一聲提醒,胖倌小王爺從地上站起來就奔出去,母親生氣可以老實跪著聽訓,父親生氣就跑開吧,這是二哥毅將軍教的,不要吃這個眼前虧,父親不生氣了再回來。
丫頭們當然是閃開讓胖倌小王爺奔出房去,只有兩個丫頭跟在后面看著他去哪里,一會兒好找。房里又傳來第二聲“啪”地一響,是毅將軍又挨了一巴掌,朱宣罵道:“有你們這群混帳,才有這樣的弟弟。”
回身來再罵妙姐兒:“一進家門就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是你平時嬌慣的。”最后罵丫頭們:“還不去找了來。”
半個時辰以后,兩個先跟著的丫頭們又把胖倌跑丟了,小時候一件紅肚兜還好找,活象人參娃娃,長大了知道躲起來找不到的時候,一件水綠色的衣服,活象一棵胖白菜,往樹叢里一鉆,而且不怕毛蟲,幾下子就找不到了。
臉上挨了一個巴掌的毅將軍正在房里逗父母親樂,朱宣已經不生氣了,看著毅將軍對母親道:“再送點心可以多些,油紙包著的,送去也還新鮮,那菜要再咸點兒才能放了。我吃的一塊象是有味兒了,不過我全吃了。”然后緊緊腰帶:“也沒有鬧肚子。”
妙姐兒奇怪道:“你們想是去晚了,或是路上耽擱日子了,自知道睿兒回來就去軍中,我在家里做了菜放了好些天,每一天都嘗嘗來著,應該不會壞才是。”
“我們是先去了別的軍中,才去了世子那里。”朱宣對妙姐兒道:“我回來還說這個孩子跑去搶東西吃,不想他是這樣想的。”
毅將軍再轉過身子來對著端慧道:“你捏點心還要再學學才是,不好看的我全吃了。”端慧就嘟起嘴:“就是不如母親捏的好看,也是我捏給大哥的,怎么二哥又全吃了。”再嘀咕一句:“你是想吃才去的,還打著這個幌子。”
臉上還有巴掌印子的朱閔則對著窗外一會兒看一下,朱宣就冷下臉來:“看什么,你教他跑出去,還在這里看,餓了自己會回來。”
“也餓不到他。”妙姐兒接上話,看看毅將軍和朱閔都對著自己笑,端慧郡主也來打岔:“母親,先聽聽大哥在軍中的事情。”妙姐兒嗔怪地看看孩子們,上一次要打胖倌,也是朱閔提醒一下:“四弟快走。”然后一跑就是一天不見人影兒,朱閔和端慧一左一右:“母親不用生氣,母親不生氣,他就回來了。”哥哥姐姐讓人送東西給他吃。
已經不生氣地朱宣沒有聽就知道,看著三個笑臉迎人的孩子道:“先打這幾個,胖倌就出來了。”
這里房里還是在說世子朱睿在軍中的事情,毅將軍一切打聽的清楚,對著母親當然是要粉飾一下,哥哥朱睿是這樣交待的,父親路上也這樣交待。
妙姐兒聽著兒子說話:“住的不錯,小了點兒,不過樣樣有,熱茶夜宵兒,哥哥讀書讀到半夜,薛將軍給開了小灶……”
轉過臉來對著朱宣毫不臉紅的面龐上看一眼,這一對父子當我是傻子,軍中還有夜宵嗎,妙姐兒也就將就著聽,一面掛念胖倌,表哥回來,胖倌要挨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