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回到王府里過年,并沒有見到幾個人。人人都想見他只是見不到。唯一見過世子多次的就只有薛寶絹了。
張含冬回到家里來就是不高興,先擺著臉色給母親看,往張夫人房里榻上一坐,繃著小臉兒不高興。
寶貝女兒不高興,張夫人從來就是要“心肝呀,寶貝呀”地哄到好為止,現在看到又不高興了,坐到女兒旁邊去猜測:“我的兒,怎么又不高興了,是郡主說了什么還是和薛姑娘,鄭姑娘又生分了?”
“沒有。”張含冬只是拉著小臉兒,從來一不高興就是這樣,張夫人也不著急慢慢地哄到好為止,滿面笑容地喊一聲丫頭:“今天又給姑娘打的過年的首飾,快拿過來。”
一件新巧的首飾送到張含冬面前,張夫人才又問道:“那就是和陸姑娘又生氣了?”然后寬解女兒的小心思:“倒是不要常生氣的好,你不進王府里陪郡主玩,又有誰能陪著。”扳著手指把說過的話再說一遍:“現在南疆的世家,不過這幾家,人人都進王府里去,就是不得常去的婁家姑娘,我聽說一個月也進去兩、三次呢。”
張含冬這才說話了,還是不高興:“可不是,以前就只有我們四個人進去陪著,倒還好算清靜。要過年了,走親戚的人也回來了,在京里的人也回來了,姜姑娘、嚴姑娘、華姑娘也是天天去,卻原來京里就見過,房里都是人,虧得郡主也不煩,要是我,早就都攆了。”
“你就是為這個不高興呀,”張夫人覺得找到了原因,再讓丫頭給女兒送上一碗喝的:“家里煮了半天等你回來用呢。”看著女兒接過來,張夫人還是一臉笑容地道:“聽話,睡一覺在家里呆兩天再去吧,又不用你天天都去。”
端慧郡主只待見薛將軍家的女兒,張夫人也是知道的,看著女兒仍在氣鼓鼓的小臉兒,張夫人只覺得小孩子生分是有趣的:“在家里好生生地呆著也很好,讓你去陪小郡主,不過是圖著別人知道你也和郡主在走動罷了,少去兩天也使得。”
“不行,”張含冬快要和緩的小臉兒又板了起來:“我明天還要去。”然后就開始落淚:“母親沒有本事,父親也沒有,就是哥哥天天吹得好,也是一樣無能不中用。”房里開始下淚雨,淚水花花地張含冬“嗚嗚”地開始哭。
慌了手腳的張夫人趕快對丫頭們道:“快去請了老爺來,再請了公子來,想來是他們得罪了姑娘,快請了來問個究竟去。”
不一時兒,小張大人和張大人一起進來,沒有進來先聽到嗚嗚的哭聲,然后就是張含冬的數落聲:“都不中用,哥哥不中用,父親也沒本事,母親更是不行……”一家人挨個數落一便。
張大人進來也是納罕,對小張大人道:“想來是你得罪妹妹了,或是她要什么東西你沒有給她?”聽著女兒口口聲聲把一家子人貶得不能再貶,張大人板起臉來:“你這個孩子,吃穿都由你,素日哥哥也最疼你,怎么把一家人都說上了。”
小張大人看著母親對自己使眼色兒,趕快在中間圓轉:“父親不用教訓,妹妹是從王府里回來就不高興,母親換過衣服去王府里問一問就知道了。”
就是張大人也點頭道:“這也有理,想來是小姑娘們又鬧別扭了。”自家的女兒向來是嬌慣的,在家里不比端慧郡主差到哪里去。
不想張含冬聽了這話,看著母親果然是站起來要去換衣服,更是放聲大哭:“又去做什么,就去也晚了,”然后一句一個:“從來心里沒有我……”
小張大人和張夫人看著張大人氣得胡須都在抖動,一邊一個過來勸張含冬:“快別胡說,父親要生氣了。”勸了好一會兒,張含冬才哭哭啼啼說出來:“薛姑娘一個人倒見了世子足有五次。”張含冬把次數也數得一點兒不差。
原來是為了這個,張夫人對著兒子笑,張大人怒容稍減,小張大人嬉皮笑臉地:“這又是什么正經事情,自己瞎尋思。”看著父母親對著自己一起怒目,小張大人對著動不動以哭來要脅父母親的妹妹還是嘻嘻哈哈:“我也煩著呢,那個京里來的于大人,軟硬都不吃,罵他裝聽不到,趕他也不走,前兒我們笑鬧,把他的紫砂壺也砸了,看著他氣得臉色都變了,居然還呆著不走。”
趕走京里的這些官兒,是這些南疆世家最愛做的事情,家里對著當官辦差事的公子們這樣做事情,都是裝作看不到。張大人也哼一聲道:“他倒來問我田稅的事情,我說我不知道。”
坐在雕花束腿地凳子上的張含冬聽著父親和哥哥這就岔開了,重新開始放聲大哭起來。張大人皺著眉頭對夫人道:“這是什么大事情,要哭成這樣子,”小張大人則對母親笑著道:“母親只問問妹妹,想來是知道薛姑娘為什么一個人見了世子五次的原由兒,”
搖頭笑的小張大人很是佩服,連次數都數過了,那么這原由兒一定是知道的。果然張含冬繼續哭道:“先是世子見了薛姑娘一次,是薛將軍往家里送的東西,請世子帶回來了;然后就是薛姑娘見世子,給薛將軍帶東西,再然后再見世子,說拉下來一樣;然后再見世子,又拉下來一樣……”總而言之,薛家總是拉下來東西,第二天或是隔一天就想起來了。
在張含冬哭哭啼啼的聲音中,多了一個大笑聲,是小張大人哈哈大笑起來道:“這個主意兒倒是不錯,薛夫人敢是一個忘事的人,天天拉東西。”再對著母親做鬼臉兒:“咱們家里也有人在軍中,母親也讓妹妹去這樣做吧,裝記憶兒差,一天讓妹妹跑三趟的好。”
“你就不要笑,”張夫人看著女兒哭,兒子笑不可仰,對著小張大人責備道:“你這是什么主意兒,咱們家里在軍中的人離世子的住處十萬八千里,再說又系旁支,只有過年過節來見一面,我可見可不見,這會子幫著送東西,聽著怪怪的。”
張大人聽到這里,對夫人道:“這就是夫人的不是了,我們族里人多,我也時常對夫人說過,平時不常往來,過年的時候都見見吧,哪怕說一句話兒呢,你只是由著自己性子要見不見的。”張大人覺得自己不應該管女眷們的事情,可是眼前至少問題就出來了,張大人這才說上一聲。
一提到這樣的事情,張夫人當然是理由多多:“過年忙了,我也累了……”諸如此類一大堆理由,想來想去張夫人也找不到理由讓張含冬去見世子,出的主意都被張含冬否了:“你就大方去請安了,”
“華姑娘做過,院門上的人就擋了,”小張大人也出主意:“那你在王妃房里從早呆到晚,世子總要去給王妃請安的吧,”小張大人擠眼睛:“到時候你裝暈倒裝失了茶盞……”
張大人夫妻一起斥責:“這還是大家公子哥兒嗎?這是街上沒有體面的混無賴才是。”然后張大人看著女兒在哭更是心煩,先罵了小張大人:“出去,在這里添亂。”小張大人這才得已出了來,一個人還在笑,薛家這是弄什么鬼,見天兒拉東西,王爺把世子藏得緊緊的,擺得高高的,小張大人倒要看看,到底是誰能雀屏中選。
這個時候兒,薛寶絹在房里也是不高興,站在地上對著母親噘嘴兒:“不去,我再也不去了,天天讓我去,還要呆足半炷香的鐘點兒,要去母親自己去。”
“你要聽話,”薛夫人在家里是攪盡腦汁才想起來再送一件什么去,對女兒說以前就知道要花時間勸,前幾次讓她去,都沒有少勸過。看著站在地上的女兒瞪著眼睛噘著小嘴兒還在抱怨:“胖倌并不是次次都在房里,我呆不夠半炷香的鐘點兒,害得我真難過。”
薛夫人又好氣又好笑地道:“你天天是在同胖倌小王爺在說話,不是在同世子在說話。”直眉瞪眼的薛寶絹一聽讓自己去見世子就覺得不高興,對著母親道:“可不是,不然的話怎么能呆得住半炷香的鐘點兒,”然后很得意地翹一下小鼻子:“我可是打聽過,胖倌過去了,我才去的。”
“我要打你才是,”坐著的薛夫人揚起手掌來,臉上是薄怒:“對你說過多少次,你父親在軍中從來辛苦,世子爺在軍中想來也辛苦,你去世子那里,多多問候一下父親在軍中好不好,什么鐘點兒起,什么時候鐘點兒睡。
然后再問候世子爺,軍中日子辛苦,讓他多多注意身體才是,這不就有話兒說了,這么大的姑娘了不知道問候人,看我打你才是。”
薛寶絹看著母親舉起手來坐著不動,已經在往門口走了,一面走一面還道:“我小呢,媽又忘了,前兒表嬸來說我長這么大了,媽不是說我還小,”說著人已經走出去,半開的門簾猶未合上的時候,有一句話傳過來,雖然沒頭沒腦,薛夫人一聽就要笑,薛寶絹在門外又道:“誰有那么多的話兒同他說。”這是指的世子朱睿。
這個傻女兒,做父母的想盡辦法給她找機會,不想就遇到這孩子三分呆,薛夫人嘆一口氣,做父母的人真是辛苦吶。
在家里被母親好好說了一夜的薛寶絹第二天不得不拎著一個小包袱再去王府去,一見端慧郡主先就問一聲兒:“胖倌在哪里?”
“在大哥那里,”端慧郡主正在吃早飯,聽到這樣的問話不奇怪地道:“大哥從來吃得早,你要去就可以了。”這幾天里薛寶絹對著端慧郡主也訴過一次苦,端慧郡主要么是理解:“我母親雖然不怎么忘事情,忘起來也會忘上一、兩件。”
要么就是安慰寶絹:“大哥不怕人的,你只管去吧。”一聽到胖倌在世子那里,薛寶絹趕快拎著小包袱就去了。
到了世子院門先遇到的是朱小根,朱小根是見怪不怪了,這位薛夫人一定是開始忘事了,今天送一件,明天又送一件來。
朱睿也不奇怪,因為薛寶絹被逼無奈在第三次來的時候,當時房里沒有人,就怯生生地說過:“我可不可以在這里和胖倌玩一會兒,我媽說,要問候世子爺,陪您說上半炷香的話才成。”朱睿也只當成是薛夫人的恭敬,自己在薛將軍的軍中,薛夫人是擔心薛將軍有不周到的地方,所以對寶絹是格外的有笑容,就是薛將軍知道了,也會心里放心才是,我在他軍中好,所以對他女兒親切。
房里坐著的胖倌看到寶絹很高興,朱睿就在家里這些日子,看看幼弟格外讓父母憂心,朱睿有時間就時時帶著胖倌,慢慢告訴他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這一會兒兄弟兩個人剛吃過早飯,朱睿坐在榻上在聽胖倌背昨天晚上教給他的三字經,薛寶絹就這個時候進來了。
“先背完,”朱睿看著胖倌立即就分了心思,轉過臉來對著寶絹招招小胖手,朱睿先責備一句。胖倌快快樂樂把下面的都背完了,然后對大哥道:“我和寶絹姐姐玩。”
朱睿點點頭道:“就在這院子里不許出去。”看著薛寶絹和胖倌高高興興出門去了,朱睿拿起身邊放的一卷兵書在手上看,這是父親書房里新得的。看了沒有一會兒,就聽到外面一陣笑聲,胖倌笑得最響亮。
一般來說,胖倌作弄人的時候才會笑成這個樣子。放下手中兵書的朱睿走出門來,也是一笑。院子里薛將軍的女兒寶絹和胖倌兩個人,一個人肩膀上扛著一枝子梅花,正在沿著院子里并排走,看到朱睿出來,胖倌揮揮手:“大哥,我們在熏院子。”
是胖倌說衣服可以熏香,院子里有花的地方也香,沒花的地方就不香了,兩個人一人摘了一大枝子梅花,扛在肩膀上,沿著院子到處走,說是在熏香。
負手廊下的朱睿含笑看了一會兒,果然約到了半炷香的鐘點兒,薛寶絹放下梅花來,對胖倌道:“你還要跟著世子念書呢,我要去陪小郡主了。”
胖倌倒是沒有再留戀寶絹,只是問她:“你幾時還來同胖倌玩呢。”兩個人約了一下時間,朱睿聽一聽,象是轉眼都會忘掉,寶絹說:“我有時間就來陪你玩兒。”胖倌點頭:“我等著你。”
一個人說的是虛無飄渺的鐘點兒,一個人貪玩下一時不知道會在哪里,也認真點頭:“我等著你。”這就算是約完了,薛寶絹在院子里對著世子行了個禮,這才出院門去。
這里胖倌丟了梅花枝子,回到朱睿身邊來,伸出手來給朱睿聞一聞:“香吧,我今兒不洗手行不行?”
“不行,”朱睿重又抱起弟弟來往外走:“咱們去看母親吧,在母親那里好好洗個手。”兄弟兩個人往妙姐兒房里來。
明天就是除夕夜,妙姐兒在房里正在聽管事媽媽們說過年的準備事情,看到朱睿抱著胖倌進來,也是微微一笑,薛夫人煞費苦心,讓寶絹一次又一次地去見睿兒,也問過朱睿并沒有不耐煩的神色,而薛寶絹去了只是和胖倌玩一會兒就走了。
“和大哥在做什么?”妙姐兒讓兒子坐下來,先問的是胖倌。胖倌很高興對母親道:“昨兒夜里大哥教我念書,今天早上背來著,又和寶絹姐姐給大哥熏院子的。”然后眼睛往外看:“我給母親也熏一熏。”
朱睿讓丫頭們打水來給胖倌洗手,再告訴他:“不許再外面瘋玩去,在房里安生一會兒,不是剛玩過。”
對著兒子笑的妙姐兒道:“不想胖倌倒聽你的話。”這才慢慢問出來:“寶絹今兒也在?”朱睿回了母親的話:“在呢,在端慧那里呢。”
妙姐兒笑一笑道:“有兩天我沒有見她了,中午你父親不在,讓她也一起來吃飯吧。”對銀文道:“去告訴小郡主,中午留寶絹姑娘在我這里吃飯才是。”
薛夫人這么有心,妙姐兒也覺得就成全一下吧,至于過不過得了表哥那一關,那也聽天由命吧,兒女姻緣其實是天定,不是做父母的可以強求得來的。
中午吃了一頓飯回去的薛寶絹,一回到家里就被母親拉著問東問西:“你坐在誰的旁邊才是?”
薛寶絹今天高興,覺得可以對母親大交差一次,趕快告訴薛夫人:“我坐在世子旁邊呢,”薛夫人剛欣喜一下,下一句薛寶絹又接著道:“世子對我和胖倌說,吃飯不能說話,所以我們兩個都沒有說話,到吃完飯了,才和胖倌說了兩句話。”
哭笑不得的薛夫人看著自己還在一團高興的女兒,還在說話:“媽,我今天跟世子在一起的時間比較長久吧,你可以高興了吧。”至少那房里有世子不是嗎?薛寶絹這樣想。
嘆氣的薛夫人站起來凈手又去佛前上了三炷香,這可怎么辦?一個傻丫頭。給她找了這么多次的機會她都不當一回兒事情,想想明兒是三十,世子據說是過了初三就走,這幾天里當然陪伴的人多是不去,去王府里拜個新年就在自己家里過年。這件事情就聽天由命吧,薛夫人也這樣想。
初四的一大清早,朱睿起來先去父母親房里請安,朱宣只是幾聲交待:“別丟我的人。”就是這一句,妙姐兒則不象兒子第一次走要說:“恨你父親的話了。”只是把朱睿的行李包袱又看一遍,再交待一下吃食盒子里都是什么。
早飯后兄弟幾個人送到門口,父母親依然是沒有送。胖倌手里拿著木頭玩偶,這一次也沒有哭。朱睿只是交待胖倌最多:“家信里再聽到淘氣不聽話,大哥回來再也不給胖倌帶東西,也不再帶著胖倌睡覺。”
端慧郡主“嗤”地一聲笑,胖倌當然會點著胖腦袋說:“胖倌知道了。”但是大哥前腳一走,胖倌會是什么樣子就不知道了。
朱睿再瞪了端慧一眼,再交待兩個弟弟:“好好教胖倌,總是教邪門歪道。”大家一起點頭,胖倌的胖腦袋點的最多,好象小雞在啄米,啄完了最后問一句:“下次來給胖倌帶多多的東西吧。”
哥哥姐姐們一起笑起來,朱睿也笑了,道:“好,母親家信里說你好,就給你帶多多的東西回來。”都交待過了,朱睿這才轉身上馬,看一眼站在家門口的弟妹們,剛要舉鞭子,就聽到毅將軍又說話了:“大哥,我再去看你,別沖我瞪眼睛。”
朱睿也是一聲笑,回過身來正要再教訓毅將軍兩句,聽著三弟朱閔和妹妹端慧也說話了:“我們也去看你,不要瞪眼睛。”把話咽回肚子里的朱睿只得一聲笑,然后揮動馬鞭,身后猶有家人的溫情,世子朱睿帶著朱小根主仆兩個重返軍中。
依然是先回去薛將軍那里,總要三月才到周亦玉軍中。主仆兩人一路兼程,起早趕晚地回到軍中,算是比較早回來的人了。
朱宣接到第一封太子殿下來的信以后,是世子到周亦玉軍中半年以后,還是秋天的光景兒,在書房里的南平王看過這封信,覺得可以出一口長氣了,太子殿下大局已定,暫時就不會再有什么紛爭。
想想這幾年太子黨,皇子黨,皇叔黨,弄得人頭昏昏的,做一件事情要考慮太多,現在總算是輕松了。想想太子缺錢用,重新把晉王起用了,晉王掙這些私錢也有他的手段,至少弄私鹽是他的本事,皇上都不置可否……
把信袖起來,看看天色近晚,朱宣出門往房里來,把這封信拿去給妙姐兒看,再想想端慧這門親事,不想攀上了長公主,朱宣到現在為止,還是沒有看明白這親事是絕對的好嗎?
在院門外看一看隔壁世子院墻上冒出來的紅葉,兒子現在周亦玉那里了,聽說也不錯,朱宣微微一笑,明天就去看他去,照這個樣子看,世子四平八穩接過軍權是沒有問題的。
想到這里的南平王,這才往院子里走進來,院內秋風吹動秋千架,就有一聲“依呀”,紅色的秋千架在風中輕輕搖蕩,朱宣走過去用手推了一下,妙姐兒不打秋千了,就是端慧也打得少,到是再有一個小姑娘打打秋千想想就不錯。
要么就是妙姐兒再生一個,要么就是趕快有孫子。想想自己的同齡人,孫子都到處跑了,朱宣這才想起來,親事還沒有呢,給世子訂哪一家呢,挑花了眼的南平王自己也覺得頭疼了,不過就是這些人,一遍一遍地看來看去,反正是不能尚主,這一點兒上,朱宣堅決到底。
親家武昌侯就是一個好例子,公主殿下風生水起,門客過百,又生下一個女兒的高陽公主在女兒滿月的時候臥在榻上還在參與政事,武昌侯給朱宣的信里也多有抱怨,要讓端慧早早與文昊成親,武昌侯要與兒子媳婦過去,信里告訴過朱宣:“文昊成了親,我就帶著他們夫妻二人西山園子里過去。”
“表哥回來了,還不進來,只是在外面站著。”妙姐兒從房里走出來喊一聲,窗戶眼里早就看到人在了,只是一個人搖著秋千不進來。
朱宣卻是招手:“過來,表哥陪你玩一會兒。”妙姐兒過來是過來了,還是覺得不象:“我還要打秋千嗎?讓人知道了,這面子往哪里擱。”
按著妙姐兒坐在秋千上,朱宣用手推著秋千,看著妙姐兒笑:“你七老八十了嗎?怎么就打不得,以前雖然不喜歡打,房里沒有秋千,你還要來找表哥,說不裝了。安生坐著玩一會兒吧,你這個孩子。”
“以前,”坐在秋千上的妙姐兒也喜笑顏開了:“當然要找表哥要不是,表哥說疼我,總是都給的。”秋千晃兩下高高低低地起來,妙姐兒看到朱宣袖子里的一封信,先問道:“是睿兒的信嗎?”
朱宣搖頭道:“不是,”把秋千停下來,把信給妙姐兒看:“太子殿下的信,進房里看吧,這院子里快看不清楚了。”
夫妻兩個人并肩往房里走,進到房里妙姐兒看過這一封太子殿下冠冕堂皇發號司令的信時,也是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以后辦差事總算是只有一個主子了,這些年弄得人心亂亂的,妙姐兒把信合上再問上一句:“貴妃娘娘那里又是怎樣?”
現在不僅是保皇黨,太子黨,皇子黨,還有貴妃黨和公主黨,鄭貴妃在多年宮廷中都能站得住腳,為兒子一點兒一點兒地把握朝權,也是緊握手中權利。有一次朱宣哭笑不得回來告訴妙姐兒:“貴妃娘娘與太子意思居然相左……”這還讓人怎么辦差才是?
“女人,”朱宣先就這么一句,看看對面的妙姐兒,也是個女人。可是妙姐兒與表哥夫妻一心,封地上也有王妃黨這么一說,妙姐兒加之青眼的書生們能人們也是不少,可是夫妻是一條心。
鄭貴妃先只想著自己兒子,與皇帝當然就不一條心了,現在權利到手,眼看著勝利在望,貴妃娘娘又覺得權利在手什么都好,與太子殿下這一年里倒是分歧不少,朱宣想到此,再把下面的話說完:“就是公主殿下,只怕成了長公主以后,也是依然如故吧。”
看著朱宣有幾分嘲諷的面容,妙姐兒笑一笑道:“至少太子殿下能正大光明的有信來,也算是天下一統了。”
至少這幾年來,京里是明旨不許進京,也是有怕太子與外官勾結地意思,太子殿下隱忍再隱忍,皇帝側眼旁觀幾年,沒有看到太子與外官有相勾結的跡象,這才算是放心。想來是有交出皇位的打算,太子殿下總算是可以正大光明以太子的名義來司令了。
夫妻兩個人相視一笑,妙姐兒對進京是難得的有希冀:“今年要是讓進京,好好陪陪母親和父親。”朱宣也點頭,但是加一句:“去和公主把親事訂下來。”反正也結親事了,南平王想想自己為了端慧可以算是對著武昌侯百般的客氣了,當然黑臉的時候不算。
有女低三分,南平王覺得可以讓高陽公主嘗一嘗這個滋味了,至少訂過親以后,當然自己的刀劍要放好了嘍,再交待睿兒一聲,他的也要放好。
“行,”妙姐兒看看朱宣,表哥成熟穩重,為人世故,在這件事情上就無故有上三分孩子氣。然后喊一聲銀文進來:“請小王爺們和小郡主過來用晚飯。”
再對著朱宣問一聲:“表哥明兒一早就走,東西我都收拾好了,想來表哥不會細細交待,我寫了一封信表哥幫我帶去,睿兒看過就知道了。”
朱宣覺得真是太不相信我了,也道:“有什么要細交待處,給了他自己打開來,不就什么都看到了,還要有一封信上面寫一寫哪個盒子里是什么,你就說你想寫封信去也就是了。”
“是了,是了,我是想給兒子寫信。”妙姐兒趕快點頭答應著,男人就是這樣,讓他交待一聲兒也不行,還要怪我要多寫信。
聽著外面腳步聲響,卻是兒子們和端慧來了,銀文還沒有去到,路上就看到小王爺們和小郡主一起過來。
胖倌一進來就來問母親:“給哥哥寫信了嗎?胖倌今天背書了。”妙姐兒用手輕點著兒子的胖腦袋道:“你昨兒淘氣,前兒也淘氣,玩火要燒房子呢,我都寫進去了,你大哥來信說,給胖倌帶的東西要扣掉一半,等你安生了,再添上呢。”
現在不玩水,改成玩火,朱宣看一眼小兒子,就是一個折騰,再看看第三個兒子朱閔端坐著微笑,衣服紋絲不亂,發絲紋絲不亂,不然把胖倌這淘氣包和公主訂親去,閔兒要找一個高雅的媳婦才行,至少要熟通詩書,不然委屈了這個兒子。
第二天一早,朱宣出門去看兒子,端慧郡主拉著弟弟胖倌和母親送到門口,很是不高興:“三哥都去了,我就不能去,母親不是也陪過父親在軍中,下次我要去。”
毅將軍和朱閔又開始嘻嘻哈哈:“端慧,你是個女孩子,你也不能和母親比,你在家里繡花最合適。”
“我會騎馬,也會擊劍,父親說我要是個男孩子,比你們強呢。”端慧郡主拉著父親的衣袖:“又把端慧丟下來了,有胖倌在家里,就足夠母親不冷清的了,幾時帶上端慧去看大哥呢。”
朱宣看看嘻笑的兒子們,哪一個不帶去,都要說一聲兒,現在端慧也來說了,就是淘氣一向挨打多的胖倌,也是眼睛瞄一下瞄一下地對著自己看,也是想跟去的樣子。
站在門口的妙姐兒袖手含笑狀,都要去看睿兒,表哥走以前就被孩子們纏得不行。正在含笑中,看到朱宣對著自己使眼色兒,妙姐兒這才喚住端慧,讓朱宣父子趕快成行:“早去早回來才是。”
這才得以上路的朱宣帶上兩個兒子上路,沒有走幾天,晚上歇息下來,朱閔又有話要說了:“這馬趕得也不快,咱們幾時才能到。”毅將軍倒是明白,三弟年紀不大,父親怕馬顛了他的身子骨兒,這才不緊趕路,就是毅將軍以前跟著朱宣去軍中,小的時候是在馬車上奶媽陪著,再大大就是坐在父親的馬前過去,一榻睡一個桌子上吃飯,所以毅將軍才不怎么怕父親,。
朱宣更有話說,招手命兩個兒子過來,先就是一句:“硌的舒服嗎?”毅將軍和朱閔兩個人垂首不說話,聽到朱宣嚴厲地一句:“脫下來,眼皮子底下也弄鬼。”
兩位小王爺這才當著父親的面解衣服,外面是一式一樣的衣服,青色的夾袍子,夾袍子里面一人一件小衣,可以明顯看到這是一件里面塞了東西的夾衣。
朱宣哼一聲:“晚上一打尖兒,急著先換衣服,這鬼就出來了。”看看兄弟兩個人脫下衣服放下來,朱宣用手捏了一捏,問道:“這里面是多少?”
“五十兩的碎銀子。”毅將軍先回答了話,朱閔也回了話:“六十兩。”朱宣也沒有發脾氣的心情了:“拿走,別再讓我看到。”老子就不少給長子錢,這兩個兒子更有主意,銀子不讓他們帶,去軍中又不是為花錢去的,不想就往夾衣服里面塞,這聰明都用到這上面去了。
南平王搖搖頭,兒子大了,老子也不想管了,想想自己從軍中第一年回來,父親就此撒手不管,從此事事自己料理,自己拿主意,實在沒有主意才會去問父親。朱宣繃著臉看著眼前的兩個兒子都是陪著笑臉,是幾時也可以完全撒手了呢。
離周亦玉還有幾天路程的時候,這里沿途都是駐軍,然后就收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沈睿校尉在混戰中不知去向,同時失去消息的還有校尉韋大昌和校尉時永康。”這三個人總是在一起,要失蹤也是一起失蹤,全無消息。
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軍中已經是有七天沒有他們的消息了。朱宣看一看天邊即將西沉的夕陽,決定不休息趕到周亦玉軍中去。看一看跟了這些天的朱閔,依然是精神百倍,沒有疲累的樣子。
朱宣略一沉吟,毅將軍已經明白,跳下馬來,把自己在馬鞍里的一件衣服折疊起來,給父親放到馬上身前去。朱宣招手命朱閔帶馬過來,伸手把他抓到自己馬上,在毅將軍的衣服上坐穩了,看著毅將軍重又上馬,這才道:“走。”帶馬開始急馳。
閔校尉就這樣沒有預兆地到了父親身前,可以聞到父親身上的氣息,馬雖然奔得快了,可是屁股下面多了一件衣服,并不怎么覺得顛覆,看一眼奔馳在父親身邊的毅將軍,給了自己一個笑容,小的時候毅將軍是總這么坐在父親身前的馬上,一直跟著來回。
心里擔心朱睿的閔校尉,另一半心里是開心,這樣跟著父親對于閔校尉來說還是第一次,他努力筆直的坐直身子,要讓父親看看自己也行,只是奔到半夜的時候,還是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時候是凌晨,快馬奔馳中的風吹在臉上,象是絲絲的寒冷,可是身上亂哄哄。看一看自己身上裹著一件衣服,是父親的披風,后背靠在父親溫暖的胸前,閔校尉又閉上眼睛裝了一會兒睡,好好地體會了一下父親的懷抱。
沒有一會兒就想起來大哥朱睿音信全無,閔校尉這才重新坐直身子。馬蹄聲中,傳來父親的聲音:“再睡會兒吧,早飯還有一時呢。”
“兒子在想大哥。”在這清晨剛醒來的懶意中,朱閔沒有想想就說出來,說出來才覺得不對,父親一定更擔心才是,自己說了反而添憂愁。
朱宣一夜在心里想過,把兒子附近的地形一一地在腦海里濾過一遍,這都是南平王以前馬跑過的地方,再想想朱睿功夫不錯,在家里對自己說排兵列陣也頭頭是道。朱宣淡淡對身前的朱閔道:“你大哥不是一個膿包。”
這個不是一個膿包的世子朱睿,站在早晨初升的日頭下面,看在一個高處往四處看地形,七、八天前的一次混戰中,殲敵立功心切,跑迷了路來到這亂山中,現在敵兵也沒了蹤影,自己這一隊人也迷了路,在這山里轉了足有幾天了,朱睿掐指算一算,進山里至少有五天了。
看著這里大小山頭一個接一個,看著個個都差不多,就象是綿綿延延不絕,朱睿輕輕嘆了口氣,東邊日升西邊落,可是奔著這日頭走了兩天,發現路還是不對。
時永康從后面走過來:“老沈,今天再找不到路,我們就沒有吃的了。”三個人年紀不大,天天就“老沈,老韋”地鬧,只有朱睿還是中規中矩的稱呼,反而要被韋大昌和時永康笑。
“你看這路,”朱睿拉著時永康指給他看:“到處是樹,幾乎分辨不出來哪里是我們走過的,而且我們做的路標象是一個也沒有見過。”
先是在追敵,還可以回頭看到自己的路標,這在山里轉圈子了,反而看不到了,時永康一拍額頭道:“我們都追昏了頭了,這兩天偶爾只看到敵人露個頭,”突然停來的時永康頓了一下,瞪大眼睛道:“你是說?”
朱睿點點頭道:“敵兵就在我們身后,把我們一路做的路標都毀去了。”看著樹林內下馬靠著樹休息的士兵,韋大昌也正在走過來,三個人頭碰著頭在商議:“這分明就是等著我們斷糧,這主意想的是真不錯。”
韋大昌也罵:“,剛覺得找到路,他們就上來了,再一通廝殺,咱們又不知道身在哪里。”自從進了山,這仗就是這樣打的。
世子朱睿也在心里暗自后悔,到底是立功心切,只想著多殺敵。此時想起來父親,心中慚愧,要是父親的話,會有這樣的事情出現嗎?
“想來他們人不多,所以才這樣襲擾咱們,”時永康已經是火冒三丈:“咱們回頭宰他們去。”被牽鼻子走了幾天的三位校尉,都是臨敵經驗不深。
朱睿搖頭道:“不,他們路這樣熟悉,”眼睛往群山里看一看:“這里或許有他們的一個營地。”憑著直覺,朱睿被帶到這里來,總是覺得這山里有敵兵的營地才是,會不會是伊丹?朱睿是知道伊丹是離開朝中,居住在草原中。
離這里五、六里地的一個樹林里,一隊吐蕃兵馬也在這里待命,為首的卻不是伊丹,而是芒贊的長子蘇合,他長著同父親一樣烏黑猙獰的面容,正在與自己的一個手下說話:“明天他們就該斷糧了,這三個人就是去年南詔書信里中說的三位漢人小將,”蘇合一聲獰笑:“等我活捉了他們獻給父親,也讓父親看一看我的能耐。”
然后再問手下:“都松大叔的長子是死在哪一個人手下,是那員穿白袍的?”手下人告訴蘇合:“不是他,是另一員紅袍小將。”都松的兒子是死在時永康的手下,蘇合更是冷笑:“等我活捉了這三個人,點上天燈,為他報仇。”
眼睛看著這群山,蘇合很有依靠:“這里我們熟,再把他們往山里引一引,再過兩個山頭,我的人馬還有五千駐扎在那里,”不想這三員小將還是很狡猾的,追著日頭找路,想往山里引也花了不少心思,剛說到這里,前面回來一個探子:“漢人們上路了,他們又在尋找回去的路呢。”
蘇合立即道:“全部上馬,等他們找到路,我們再去沖一下。”看著身后人全部上馬,馬鞭一指和以前一樣:“分出去一千人,候在那個山頭上,等我們把漢人帶過去,就用飛石招呼他們。”
說著帶著一群人上馬而去,想想草原上的半大的孩子都會拋石頭管理牛群羊群,蘇合又對手下人道:“這群漢人眼看就要成為我們的牛和羊了。”大家一陣狂笑,擁著馬上的蘇合而去,決定追在漢人身后再襲擾一陣。
前面是有探子不時地打探著,報著這群漢人的行蹤,蘇合跟在后面足有兩個時辰,看看天要黑了,心里先是放下不少的心:“這天要黑了,他們更是難找路才是。”只命探子跟緊一些,自己帶著人馬反而是放慢馬速,不要踩在樹葉上弄出大響動出來。
埋伏在樹林內的韋大昌臉上慢慢露出微笑地看著這一隊吐蕃兵走出來,趁著還可以看得見,韋大昌眼睛先看的就是這一隊人身上背的鼓鼓的糧袋,把這一隊全殲在這里,至少有個七、八天的糧食。
現在前面吸引敵人的世子朱睿,因為人分三處里,時永康把身上紅袍脫下來給一個士兵穿在身上冒充自己,他也分了一小隊人埋伏在另一處,現在前面當靶子的就是世子朱睿了。
知道自己身后必然是跟著人的朱睿一直帶隊耐心走到天黑,看著天色完全黑透,樹林里可以說是黑得看不到幾步外的人,只有身邊的人可以看到。
這個時候朱睿才撥轉馬頭,命士兵們一個接一個地傳令下去:“回馬殺敵去”不一會兒,后隊變前隊,如天降神兵一樣,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蘇合面前,前隊火把猛然亮起,一片喊殺聲起來,先把蘇合嚇了一跳
前面火起,左邊火起,右邊也是亮起火把,被人準備當餃子餡的三位校尉回馬返身,決定先把后面跟的人包圓了。
火光下的蘇合認真看一看,面前是一員白袍小將,身后是兩員紅袍小將,全都比自己要年青的多,蘇合先呱啦哇啦地說了兩句話,朱睿一聽就樂了,芒贊的兒子,好小爺今天要會會你
長槍一擺,朱睿心里先轉了幾分心思,這茫茫群山之中,是芒贊的營地?至少父親對父親,我父親沒有輸過,現在兒子對兒子,看小爺收拾你不,朱睿一瞬間又想了一下,我要先弄明白,這群山里還藏著什么寶才是?
險些面臨斷糧的世子朱睿,眼前是險中還想求勝。置于死地而后生的這一隊漢兵,如果不努力殺敵,要么就是斷糧啃草根啃到沒得啃再走不出去而死,;要么就是眼前努力殺敵,至少可以剝下敵人的糧袋來。
韋大昌和時永康奮力廝殺,不時還看著與蘇合大戰的朱睿。“小心”蘇合回身就是一刀,兩個人齊聲提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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