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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六章,紛亂(三十六)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一個木頭  分類: 古代言情 | 一個木頭 | 古代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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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杰下榻的地方一開始是不在衙門里面,后面書生們不知道從哪里得到消息,知道欽差住在哪里以后,天天就去堵袁杰。

這位欽差大人這才搬到兵馬司衙門里面去住,兵馬司衙門時的盧大人和袁杰在京里時是一科中的,一向關系不錯。

此在當地的府尹等一些官員在這里候著袁杰回來,這位袁大人抓人就關著好了,這一放出來才只有一天,有兩家客店被放出來的書生聚眾給砸了,雖然沒有大的損失,可是這也是可以定罪的事情。

欽差為書生和此次科舉而來,府尹就來問袁大人,讓他拿一個說法出來。

袁杰一進院子,就看到小廳上有三、兩個人,心里先作好周旋的準備,沒有欽差以前都不過日子不成,我一來,事事都找我。

“袁大人,”與袁杰見過禮,分賓主坐下來,府尹先說話了:“大人昨天放出來的一批書生,因為這幾天里在獄里關押,沒有交店錢,店掌柜的把書生們的行李從房里搬到柴房去放著,書生們不服,說店掌柜的私自撬門進入房里,一起把幾張桌子砸了一個稀巴爛。”

府尹也是實話實說,其實也沒有砸壞什么重要東西。一旁的捕快班頭補充道:“想來書生們獄里關押過,身上錢也不足,不過是為出一口氣,雖然沒有砸壞什么值錢東西。

可是店掌柜的不干,把書生們告到公堂上;書生們也不干,同時又把店掌柜的告到公堂上……”總而言之,今天的公堂熱鬧的很。

“從早上到現在,不過一個時辰,就受理三件這樣的事情,還有一批是今天早上放出去的書生火性更爆,一回到店里看自己東西不在,當場就鬧起來,欽差大人,這滿城書生該如何處置是好?”府尹又添上一句。

袁杰沒有表情的聽完,這樣一樣很好處理的事情,都推到我這里來。袁杰客氣地對府尹道:“書生們衣食無著,才會有這樣的事情出來。我想,請府尹大人在各處義學里,各處寺廟里安置這些書生,也花不了多少錢。”

一旦得到安撫當然就不會有人鬧事,袁杰自從知道這幾位大人們候在自己這里,鼻子差點兒沒有氣歪。

欽差是奉皇命而來,可是這幾位王爺的封地上都不是好說話的地方,駕空欽差是常有的事情,作為一個欽差出京來,不是地動山搖出京去,而是要錢沒錢,要人只是自己帶的幾個。

府尹一聽袁杰這樣說,立即就一堆辛苦:“欽差大人不知道我的難處,現在春耕之時,我們錢也不是很多,還要扶助農耕……”

袁杰只能耐心聽完,心里想,如果我是一個抓貪污受賄官員的欽差,那倒簡單多了,來到這里一摘頂子就完事了,而且人人要巴結我。手頭這一項差事沒有錢卻是不好辦。

“大人也有大人的難處,我想不日就有圣命到來,不如大人再出幾道告示,各處安撫書生們再靜候幾天。”袁杰用征詢的語氣對府尹道,這個建議要是再不答應,那就沒有辦法了。

府尹還是想一想,這才露出笑容來:“欽差大人說的是。”這里一群官在這里互相推托,各自肚腸,全然不打算管外面亂不亂……

外面街上一處寫著“干店”的店門口,一個破衣爛衫的書生正指著店門口在賣:“把老子的行李乖乖送出來,不讓進店,你店里藏著什么呢……”卻是從獄里呆了幾天回來,一身臭氣,店老板不讓進店來,怕沾晦氣。

一個小二手里拎著一包行李扔到當街上,只得一聲悶響,被子里的書都掉落出來。書生怒罵著去撿書,一面罵道:“你們有辱圣人……”

一旁街角轉過幾匹馬來,中間一匹白馬極其神駿,馬上小子打扮的妙姐兒略一勒馬注目,就被書生罵了一句:“有什么好看的嗎?一群紈绔。”獄里住的一心的怨氣,出來卻還要等消息,放出來的人也是一心的怨氣。

妙姐兒微嘆一口氣,對身后的朱祿、如音道:“走吧。”繼袁大人走后,沈玉妙覺得還是出來再看一看的好,果然走了城里幾處客店,都有哄鬧吵架的事情。

書生們最長的在獄里呆了足有十幾天,這十幾天里當然店老板會把客房門打開,把書生們的行李搬出去,不給足住店錢的一律是這樣對待的。是以書生們出來再吵鬧不休,也有自己的道理。

妙姐兒只覺得聽吵架吵的有些頭疼。老板要求生意當然也有他們的道理,書生們枉受株連也有自己的委屈。聽起來象是人人有理。

既然已經出來了,妙姐兒打算順便到綢緞鋪子去逛一逛,一家人的衣服都沒有備齊,路上再呆幾個月,倒可以準備夏天的衣服了。

朱祿也是跟朱宣一樣,一跳下馬來先賞伙計銀子,招待就熱情周到的多,一坐下來茶水點心就川流不息的往桌子上擺。

“你們這里有裁縫可以給做嗎?”妙姐兒覺得這樣買衣服也挺受累,不象是在家里的時候,不說有針線上的人罷了,祝媽媽從來不會讓自己操這樣的心思。

就是綢緞鋪子送衣料來看,也是事先同房里的丫頭們打聽好自己的閑瑕時間,在自己不慌不忙的時候送來給自己看。

嬌生慣養的妙姐兒不得不再次承認自己是嬌養的人。要是做一個小門小戶的媳婦兒,上街買東西就累壞人。

伙計趕快回話道:“我們這里有好裁縫,客官要做什么樣式,只要吩咐一聲,再留個住址下來,好了就送到府上去,還求以后多多照顧才是。”伙計還記得朱祿,這是買走朝霞衣服的那一家人。

這樣一折騰就到午飯時候了,走出綢緞莊看街上人來人往,如果沒有書生鬧事,也是一派繁華景致。

“少爺,這邊請。”朱祿引路往一家有名的酒樓上來,這是一家二層的酒樓,店伙計迎客聲聞十里:“老客樓上請。”

在這古代上酒樓吃飯,每一次聽到這樣的喊聲,妙姐兒先就覺得想笑,十足熱情。不管臉熟與否,一律一聲:“老客請……”

足以比現代的漂亮小姐迎客要熱情的多。書生們心憂衣食的多。懷里揣足銀子,吃喝玩樂的人也多。

樓上人居然是不少,一上來妙姐兒先是驚喜一聲:“表哥。”

朱宣和徐從安、史敬功都坐在這酒樓上,看到妙姐兒過來都是面帶微笑,朱宣一身長衫,一副斯文模樣,先道:“你在樓下過來的時候我就看到你了。”妙姐兒的這匹白馬真是招風。

然后招手:“過來,表哥這里坐。”看著妙姐兒走過來,剛才從樓上看下去,騎在白馬上的妙姐兒也是一個俊俏招人愛的翩翩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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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樓下,朱宣三個人這幾天就在城里各處逛,看到書生們鬧事也是站在一旁看一看。

坐下來朱宣先同妙姐兒玩笑幾聲道:“這樣打扮出來,有沒有遇到想小女婿的?”沈玉妙立即嘟起嘴:“表哥你才要小心呢,我可不讓你養著。”

小二給剛到的幾位送上熱茶來,哈腰詢問道:“幾位爺要加些什么?”一時加完菜,只是催著快一點兒。

沈玉妙這才低聲地把袁杰上午又來的事情對朱宣說了,聽完以后朱宣點點頭,然后看著樓下,街上一陣銅鑼響聲,有銅鑼開道,三、五個人一隊的衙役們在街上走著,一面大聲道:“欽差大人有令,府臺大人有令,書生們靜候消息,不得滋擾生事。”

然后走到一處空白墻壁處,一個衙役手里拎著漿糊桶走到墻上就是幾刷子,后面一個衙役從腋下夾著的布告里抽一張出來往墻上一貼,再用手“啪啪”一拍緊,然后敲著鑼就走開了。

等衙役們走完了,街上的人這才圍觀上去看,就有認字的人大聲念出來,然后再怒聲道:“讓我們等到什么時候,朝廷難道不講理嗎?”

徐從安微微一笑目視這個說話的人,把書生們的怒火撩起來以后,他倒往一邊去了。朱宣則是犀利地眼神一直盯著緊跟在他后面的一個人,象是官差。

不由得南平王不淡淡一笑,袁杰一向是刑部能干官吏,皇上才派他出京來。想來是他審出來什么難題,所以頻頻地來找我,又不能對妙姐兒說。朱宣想到這里,又是淡淡一笑,我還不想趟這混水呢。

拍拍妙姐兒的小手,示意她往下看,沈玉妙也看到了一個人尾隨著那喧鬧的人而去,朱宣輕聲道:“倒象是袁杰京里跟出來的人。”

他知道應該怎么辦事,還問來我?妙姐兒心中疑問一閃而過,然后立即有三分氣憤,這個壞人,就是想多一個人下水,難怪表哥不見他。

沈玉妙想想自己兩次見到欽差大人對他所說的話,都可以歸到一派慈善心腸去。這樣也挺好,再來見我就催他安撫書生,讓他把我當成貴夫人心思好了。

“表哥,”可是想一想心里還是有幾分不平的妙姐兒蹭蹭朱宣,低聲道:“我又被人欺負了。”朱宣再拍拍妙姐兒的小手安慰道:“并沒有,這樣不是挺好。”妙姐兒催著安置書生們,再說我們自己也花了錢,為晉王這混蛋總是收拾一些爛攤子吧。

妙姐兒此時也在低聲道:“我們何苦來幫晉王,他要見我的情份才是。”我花了兩百兩銀子呢,讓朱祿給榮俊和方裕生。

“那是當然的。”朱宣這才微微一笑,對妙姐兒也低聲道:“一處大亂,四處都將大亂。”不得不幫晉王一把,這混蛋真有福氣。南平王此時忘了被他滅口的那些人。

也有不鬧事的書生,樓板響幾聲,一個書生帶著一臉心疼的樣子,手里抱著幾本書上來,身上衣衫象是霉干菜,臉上也有不好意思地樣子:“這書有人要嗎?是古書。”

馬上就有捂鼻而且怒視道:“不知道大爺們在吃飯嗎?”書生又是三分的嘻皮笑臉點頭哈腰道:“大爺們別生氣,一會兒就走,一會兒就走。”

旁邊也有人罵:“看你這樣,也是中不了的人。”這一句話十足傷到書生,他臉上有一抹混合著憤怒的悲傷一閃而過,然后還是陪著笑道:“托您的吉言。”

“拿來給我看一看。”史敬功看著朱宣一個眼色,伸出手來招招手,這書生再被人糟蹋下去,一角有幾個吃飯的書生象是要拍案而起,又要是一宗事情,至少王爺這一會兒不得清靜。

史敬功翻看一下,對朱宣道:“果然是好書,要多少銀子?”

妙姐兒好奇地拿起來這幾本書看一下,看來看去是普通的書,不過是一旁加上名人的批注,是與不是的還不知道。

朱宣會做虧本的事情嗎?妙姐兒這樣想一下,星眸看一眼朱宣,那濃眉下只是眼含笑意看著自己。妙姐兒也含笑,把書丟下來。

“十兩銀子成嗎?”書生舉起一根手指頭繼續陪笑道。朱宣微微頷首,朱祿取銀子給書生。接過銀子的書生果然是大喜,不忘給這一桌人行禮,然后抱著銀子下樓。

樓板上的腳步聲響完以后,從樓上可以看到這個書生抱著銀子一出酒樓的門就撒丫子開跑,跑得無影無蹤。

樓上幾個人只是微笑,朱宣從懷里取出絲巾來給妙姐兒擦手,低聲責備道:“什么東西都要亂碰。”那書都已看成泛黃色,不知道有多臟。想來也是書生時時伴在身邊的,不到沒有主意想時,也不會這樣來騙人,至少賣書是個斯文的騙法。

“人家好奇嘛,只是想看一看。”妙姐兒不好意思地讓朱宣擦著手,低聲說一句:“說是古書,才想見識一下。”

朱宣給妙姐兒擦完手,直接把絲巾扔在樓板下。看著妙姐兒微紅著臉端起飯碗來,給妙姐兒挾菜到碗里,低聲道:“以后不許不明白的東西,就上手去碰。聽到了沒有?”

“嗯,”沈玉妙嘴里噙了一口飯,還是紅著臉點頭。然后給朱宣也挾菜,討好地道:“表哥你吃。”

吃完飯以后,妙姐兒都沒有忘記袁大人這個壞人,又想來欺負人了,妙姐兒忘了自己可以不見,而現在一門心思就是覺得這個人叫琉璃蛋兒真是沒有叫錯。

飯后朱宣一行人上馬,看著妙姐兒騎著白馬出來,朱宣又要同妙姐兒開開玩笑了,道:“現在有出息,不是表哥抱著上馬的時候了。”

“表哥,”妙姐兒在馬上抱怨一聲:“你怎么總是提人家不出息的時候,怎么不提提我天天給表哥當幕僚,天天寫信呢。”一提這個,妙姐兒是最高興的,看我多能干。

朱宣在馬上笑一聲,微欠著身子對妙姐兒道:“原來應該多說這個。”然后答應道:“表哥以后就知道了,以前妙姐兒沒有說,表哥不知道。”

沈玉妙跟在朱宣后面只是白眼他,隨著朱宣一家樂器店門口,看著朱宣下馬,妙姐兒只是笑著在門口等著。

再上路時,朱祿多背了一架瑤琴,沈玉妙有幾分等不及:“回去吧,表哥彈琴去。”朱宣看著小丫頭在城里還是拘謹地騎著馬,一出了城立即放風,跟在后面笑一笑。

徐從安從后面跟上來,看著王妃在馬上的身影對朱宣笑著說一句:“如果這個時候讓王妃回封地上去,不用坐船自己也能回去。”

“你這個人,真是討厭。”朱宣板起臉,人家正在高興,他又來提舊事。只能板起臉來不理他。想想這位從安兄,王妃座師,世子座師,所以插手自己的家事,徐從安還象是覺得理所應當一樣。

南平王只能裝作聽不到,眼睛只是看著跑在前面風中的妙姐兒。

過了古街,就看到住處街上有鞭炮的紅字,祝鹽商的小院門上可以看到貼著嶄新的紅喜字。如音正站在門口和別人家的一個丫頭在說話,看到主人回來,這才散開。

接了王妃往院子里走,如音悄聲回話道:“大胖子娶親了。”然后自己一聲笑,再回王妃道:“跟烏珍才說了一會兒話,也跟著烏珍喊大胖子。”

“這又是哪里來的人,不要又是好人家的女兒吧。”妙姐兒隨口問一聲,如音還沒有回答,烏珍笑嘻嘻迎上來,她這一次打聽的比如音清楚,伴著王妃進房一面道:“五百兩,大胖子,娶姨娘。”

妙姐兒也是一聲笑,對烏珍道:“你說的很不錯。”三個字一句,天天就這么說。一旦可以與人交流,烏珍再也不肯下功夫學漢話。

朱宣走進房里的時候,還聽到妙姐兒一面伸手一面問侍候的如音:“漂亮不,你有沒有去看過?”

問了又問,就是女人的容貌。朱宣自己去房里把衣服換過,身上仍然佩戴的是端慧郡主做的小荷包。

再出來看,妙姐兒這才洗完手臉,再來追問朱宣:“表哥現在彈琴嗎,我剛洗過手,這就去焚香去。”眼睛里有若月下波光流動,隱隱是幾分希冀。

朱宣一樂道:“去吧,香不好,表哥不彈琴。”看著妙姐兒飛也似地就去了,然后回來朱宣已經把琴擺好。

房里有琴音,一直傳到隔壁院子里都可得聞。徐從安和史敬功也是剛換過衣服,坐在一起在聊天,街上書生百態盡出,讓這兩位幕僚先生也回想起自己也曾有辛酸之時。

畢長風交待毅將軍自己背書,也步過隔壁來,詢問兩位排名在自己前面的名士:“街上光景如何?”想來也是辛酸居多。

這一句只是問出來,畢長風已經臉有凄涼的表情,用手撫在茶碗上,象是要借一借那茶碗的溫暖,這才噓唏著道:“有一年趕科考,我那時候連個腳力都沒有,自己一個人背著行李和書。

去的時候還不覺得累,回來沒有中榜,覺得那行李不堪重負,不知道怎么背回家去。”回想當年,必定也是古道冷風一個瘦人,想有個瘦馬趁趁景致,也是沒有。

史敬功打斷這凄楚,再說下去他也覺得難過。撿好的說一聲兒:“這一科里還有不少有福氣的書生,王爺還是愛才的性子依然不改。”朱宣出門一次,就要解囊不少次。這一點上,讓跟著王爺的兩位幕僚都覺得安慰。

天下書生本同宗,看著別人行騙偷盜,斯文不要,難道他想這樣不成?

周寒梅又送上點心來,這才對丈夫笑道:“王妃回來了,我過去侍候去。”史敬功微笑點頭,周寒梅正要走,聽隔壁一陣琴聲傳來,三位名士都是一起笑起來,徐從安對周寒梅笑著阻止道:“嫂夫人不用去了,倒是房中歇息一時倒好。”

“那也歇息不了,妙姐兒交待給各位先生備辦的衣服,我要幫著如音出門去裁縫那里催一催呢。”周寒梅也明了徐從安的意思,怎么好過去打擾那一對恩愛的鴛鴦。

換衣服叫上自己隨身跟來的一個小丫頭,才聽到房中三位幕僚繼續玩笑:“王爺這琴技大不如以前,”說這話的是徐從安:“想來是少練的緣故。”

為了和妙姐兒逗著玩,南平王重拾瑤琴,就被徐從安在背后正在笑謔著。

案上香氛依就,房中一曲終了,妙姐兒才問朱宣:“表哥有心事?”難怪別人說琴音可以泄露心事,沈玉妙看著朱宣點頭,朱宣道:“有,倒不是太大的事情。”

這個時候朱壽才送消息進來:“王爺,這是京里剛到的圣命,剛剛去抄來的。”朱宣趕快接過來拿在手上看,看過以后遞給妙姐兒也不說話。

沈玉妙接過來看過一遍,覺得事情有時候只是會往最壞的地方上去。再看一回,忽然想笑,對朱宣道:“幸好表哥已經同意安置書生了。”

京里新到的圣命:泄露試題是殺頭之罪,然天下書生們只求功名,事先并無一人舉報此事。朕以仁心待人,何人以仁心待朕,此科功名廢除……

然后下面是曉諭各處封地上的王爺們:各處自行安置書生,不許滋擾生事。哪一處生事,與哪一處相干。

朱宣揮手命朱壽如音都退下去,重新撥動琴弦對妙姐兒道:“這下子表哥沒有心事了。”跟朱宣想的一樣,皇上一直不發圣命,一定是氣得不清。

書生們買到試題還欣欣然得意,沒有人舉報,真的這科功名依就了,只怕又要有書生鬧事說不服。現在干脆之極:哪一處生事,與哪一處相干。完全推到地方上去,這下子袁杰可以定人罪名,這位欽差大人可以輕松辦事去。

撫到一半,朱宣停下來對妙姐兒道:“看來倒是妙姐兒是個好孩子,阮大人是個得用的人。我們已經安置了。如果象晉王這里,大家一起推來推去,這筆錢也是少不了的。而且還是自己出。”

沈玉妙只是顰眉對朱宣道:“這樣的結果,也是要有幾天亂才是。”朱宣也嘆一聲,道:“誰說不是呢。書生們一直候著,不就是心里指望能重考。這幾天里表哥不出門,在家里陪著妙姐兒。”

然后這才想起來對著妙姐兒道:“我的身份已經明了,前天兵馬司在這附近派來一隊巡邏的兵,表哥也還是在家里守著你,等書生們回鄉我們再出去逛。”

沈玉妙嗯一聲道:“我已經看到了,這街外莫名多一隊兵出來,想來不會是沖著別人來的。”朱宣雖然說是沒有心事,隨意撫琴也能聽得出來有幾分清冷,最后還是把琴丟下來,對妙姐兒道:“你我也有煩心事,卻在這里為這些書生難過不成。去,煮兩個菜去,晚上和先生們喝幾杯破破這悶氣。”

看著妙姐兒這才收了顰著的眉頭,嫣然一笑答應一聲往外走。房里朱宣命:“喚毅將軍來,功課學的如何,我來聽一聽。”

不一會兒,毅將軍進來了,朱宣看著兒子越長越英俊,拘著他在房里問功課有問有答,倒覺得自得其樂。

下午第一個沖進來的榮俊和方裕生,街上第一時間把圣命張貼告示出來,同時增派兵馬在城里到處巡視。

書生們在告示前流淚的也有,黯然神傷的也有,大聲號啕地也有,發狂認為不公的也有……等來等去,等這些天,不就是為了這一科的功名。

榮俊和方裕生更是傷心,少年多狂生,狂生多自負,都是一臉拾青紫如拾草芥,現在看來這科休想,少年登科從此不再,這青紫不是那么容易的拾。不能不發瘋一樣跑回來,朱宣此時在他們心里已經是一個依靠。

在廚下的妙姐兒聽著兩個書生打門,一進來就問從人:“朱大哥在不在……”然后就不顧規矩,嘴里連聲喊著:“朱大哥,”兩個人一起沖進房里去。

沈玉妙對跟從的人擺擺手,示意讓他們去吧,想來這一科功名作廢,對他們造成傷害不小。

聽到房外這樣的喊聲,再看到兩個書生一起沖進來,正在哄兒子問功課的朱宣并不意外地只是抬起頭來看著剛沖進來的兩個人。

一旦站在朱宣面前,兩個狂生倒沒有了急躁,只是靜靜看著朱宣,眼睛里不無悲傷,仿佛朱宣的話才是最后一錘定音。

“圣命難違。”朱宣只淡淡說出來這四個字,看著兩個狂生安靜地站在那里流下眼淚來。

毅將軍恭敬地站在父親面前回父親的話,房里一時寂靜,只有兩個書生偶爾的一星半點兒泣聲。

“我聽著還可以聽,以后要用功。”朱宣溫和地對毅將軍道:“出去吧,看你母親給你在煮什么好吃的。”毅將軍答應一聲,轉過身來目不斜視的走出門去。

高打門簾的是烏珍,等毅將軍出去以后,這才跟出去把門簾放下來。身后那一聲門簾輕響后,毅將軍已經是一蹦三跳往廚房去,扒到門就開始探頭:“父親問母親給我做什么好吃的?”

然后就對著母親笑嘻嘻:“父親說我學的還可以。母親給我什么,是一個荷包還是一雙鞋。畢先生說天一下子就會很暖和很暖和,我路上還戴著這個厚帽子不成?”

廚房里的幫忙的如音和朱祿都笑起來,如音對毅將軍笑道:“眼下只有小王爺一個人在王妃面前,當然是事事先給小王爺弄。”

卷起衣袖在油煙中的妙姐兒也是帶笑看一眼兒子:“衣服帽頭兒正在準備呢,弄好了就給你。你餓了,讓如音先弄點兒給你吃。”

為防油煙,頭上青紗覆著青絲,身上也是另披一件衣服,卷起衣袖露出一雙皓腕的妙姐兒一掃剛才為書生沮喪的心情,含笑看著毅將軍跟在如音身后:“這個多要一點兒,”再回身看朱祿:“祿大叔燙點兒酒來,母親先做好的,當然是先給父親吃。”

朱祿怕不穩便,用一個托盤托著這一小碟子吃的和一小壺兒酒,送毅將軍到廊上,才把托盤交到他手上,不忘交待一聲兒:“慢慢走。”

這才高高打起門簾,看著毅將軍拿進去,站在門外聽著的朱祿聽到毅將軍走進去,走到王爺面前:“母親做的,先請父親嘗過。”

朱宣當然是一心的歡喜,托盤上有一雙銀筷,拿在手里嘗一口,才對兒子笑道:“你出去自己吃吧,把酒放在這里。”把那一小壺兒酒取下來放在一旁,也是交待兒子:“慢些兒走。”

這樣的小孩子倒是人人會喜歡。朱宣命毅將軍出去,這才對兩個還在悲傷中的書生道:“這一科不成,下一科再是,男兒漢哪里這許多眼淚,又不是女人。”

“知道,知道,”榮俊和方裕生一面答應著,一面只是流眼淚。朱宣看得頗不耐煩,而且想笑,妙姐兒的眼淚還能看一看,兩個大男人卻在這里哭。

當下沉著臉道:“回自己房里哭去吧,晚上有酒,哭完了讓人請你們去。”不就是這科功名沒有中,天下的書生不中的多,都流眼淚可以堆成河。

“我們聯名上書,不可以這樣對待天下的書生。”方裕生邊流淚邊說出來。已經有人要籌劃此事。

朱宣一聽這話,更是冷冷地道:“聽我一句話,今兒晚上擺送行酒,明天你們,就回鄉去吧。”看著兩個書生出門去,朱宣這才拿起來兒子剛才送進來的小小刻梅花的銀酒壺,也不用倒,對著酒壺嘴就喝一口,兒子吃東西還想著老子,想來這一次回去不會再說老子偏心眼兒。

榮俊和方裕生只能出門來,一半心思是對朱宣的羨慕,羨慕他的權勢地位財富,還有一個這么好的兒子,小小年紀就知道要吃東西先給父親;

另一半心思還是為自己這一科沒有上演拾青紫如拾草芥而難過,出得房門來,看到剛才在朱宣面前聽話懂事的毅將軍在院子里正在蹦噠的歡。

朱祿手里端著吃的跟在后面,毅將軍手里又重拎哥哥朱睿給的彈弓,這次不是打鳥了,而是練準頭,專門打樹枝。

一彈弓過去,樹葉嘩啦啦一陣響,掉得一院子都是樹葉,樹葉掉下來時,再來陣微風,干凈的院落里立即到處都是凌亂的樹葉。

有幾片樹葉隨風卷舞,落到一門心事的榮俊和方裕生頭上,兩個書生這時候覺得這小孩也沒有那么可愛了。在父親面前一個樣子,離開父親面前又是一個樣子。

被這樣一鬧,出得門來,榮俊和方裕生象是沒有剛才那樣悲傷,心里還是不舒服,兩個人先不回隔壁房里,出門往古街上逛,一面嘴里嘀嘀咕。

榮俊道:“想來朱大哥是父萌,所以不知道趕考人的辛苦,”方裕生也把話頭接過來,接下去道:“我要是到朱大哥那樣的位置,我就會為天下書生盡一句言。”

突然方裕生道:“老榮你弄錯了,我記得朱大哥應該是中過的。”南平王的以往,因為他太有名氣,所以從說書生先生那里有的聞。

這一件小事情徹底讓兩個書生不為自己不拾青紫難過了,榮俊立即拍掌:“這里的學里應該也是能查,有一位先生是我的同鄉,咱們查查去。”

方裕生卻道:“人家為什么要幫你查,打聽一下差不多,”看看天色道:“咱們跑快點兒,還趕得回來喝送行酒。”

兩個人一改剛才的悲傷,興沖沖的走了,全然不管是不是能查得到,這一件事情混著不難過倒也是件不錯的事情。

幾天以后,小街口精兵密布,幾步一崗,進出的人都看著這兵有幾分害怕。袁夫人坐著小轎子從外面回來,問跟的丫頭道:“這是哪里來的兵,看著怪怕人的。”

轎外一個青衣丫頭道:“象是朱夫人家里來的客。”原來是她,袁夫人不說話了,經過時從轎內往外看一眼,朱家大門洞開,幾匹馬拴在門口,幾個衣帽光鮮,一看就傲氣十足的從人坐在門口說話,當然也有朱家的一個小廝在。

此時房里坐的客人,是晉王殿下。淮王已經回來,也坐在里面相陪,三位王爺坐在一起,這一會兒看起來是言談甚歡,特別是南平王和晉王兩個人都是難得的有那么一絲笑容。

朱宣對晉王舉碗奉茶道:“不想王爺這里倒出好茶,猶其吳鹽如雪,讓人羨慕。”再怎么想著說話,也象是在打機鋒,索性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各處軍中所用的鹽,我這里倒要走一半。”晉王也不客氣,對朱宣欣然應之道:“聽說王爺在這里小住已有時日,本地風光,尚可入目否?”

房里的妙姐兒和江秀雅坐在一起,正在用那似雪吳鹽在吃水果,兩位女眷也在低聲說話。江秀雅聽一聽外面淮王的聲音,嘴角邊就是一絲笑意。

“想來你們單獨去玩上這些天,夫妻倒有不少話說。”南平王妃不疾不徐地對江秀雅道,再送入紅唇中一片水果。

輕輕一笑只是動人的江秀雅低聲道:“是。”當然是有不少的話說,淮王與江秀雅是好好地說了一次。

“想來山村幽靜,是一個要孩子的好去處。”沈玉妙才不相信淮王有那么好,會帶江秀雅出去玩一次,他又不是表哥對我。

房外傳來幾聲王爺們的笑聲,聽起來象是一片和契,然后是喚如音過去交待的聲音。房外一聲輕響,卻是烏珍在笑:“燕子回來。”

這廊下原來一個燕子的巢穴,烏珍遛完馬沒有事情做,就坐在廊下看著那燕子幾時回來,春天來了,也是到該回來的時候了。

妙姐兒也是微笑對江秀雅道:“天要暖和了,前兒裁新衣,我也幫你做了一件,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江秀雅則是打趣道:“賜給我,敢不要,只是有一樣心思,能把那朝霞給我穿兩天就感激不盡了。”

兩個人一起笑起來,這才看到如音笑盈盈進來,站在王妃回話道:“王爺要給王妃做生日,晉王爺出了個主意,說天又不冷,臨江有一個戲臺,在上面唱一夜的戲給王妃做壽,咱們坐大船在江上看一夜呢。

王爺讓我進來問王妃,晉王爺現在這里,是想要怎么樣做生日才好呢?”妙姐兒聽完也一笑,在這里也隱約聽到表哥正在同晉王說為書生花不少的錢,也算是維持地方上的治安。

晉王在心存猜忌疑慮重重,還要對南平王表示感謝,而且讓人回去:“取兩千兩銀子來給王妃做生日。”兩千兩銀子只怕也是堵不住南平王的嘴,鬼知道他跑來做什么。晉王再看一眼淮王,這個小子又來做什么。

主人位上的南平王還是悠然的樣子,象是給妻子做生日是件大事情,晉王這個時候不得不想起來一件事情,劉秀才等人莫名消失不見,是不是與眼前這兩個人有什么關系?

朱宣也不會忘記這件事情,對晉王帶上三分佩服地神氣道:“一路行來,見到王爺治下,百姓安樂,偶然有什么事情,也是精兵迅速就到,真是兵貴神速。”那一夜,差一點兒就把我黑在你手下了。

房中江秀雅春山眉峰上微微一點兒愁寂,對妙姐兒低聲道:“王爺說有這個福氣要孩子當然是好,”下一句不用說也可以想得起來。

沒有孩子要怪人沒有福氣,妙姐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春懶,對這樣的話一聽就覺得困乏,紅袖掩口遮過這個哈欠:“我有好醫生。”

朱宣對于這件事情倒不放在心上,倒是妙姐兒火氣被淮王引出來了,要么你當時就不要成親,成親又這樣耍弄人,身處于權貴之中的沈玉妙看一看正是芳華的江王妃,微笑許諾于她:“你會有孩子的。”

江秀雅含笑,想讓我生孩子就生,不想讓我生淮王還要怪我沒有福氣。江秀雅從沒有打算過依著淮王的心思去做,看如音進來說一句:“小蟲子也出來了。”把紗窗放下來,明窗推上去,讓暖風能夠吹進來,如音這才出去。

站起來無聲無息地對著南平王妃盈盈拜下來,江秀雅與沈玉妙俱都是含笑,生與不生卻不是淮王說了算。

房中一道聯盟從此結成,房外卻還是在計較中,朱壽進來送茶,讓朱宣又想起來朱壽挨的那一巴掌;淮王美其名曰陪著江秀雅回小村里住幾天,其實又在打探晉王的事情,想想自己吏部里死的家臣,雖然不與晉王有關,至少也是有人意圖指向晉王,才致有此事。

在南平王和淮王你一言我一語中,晉王頗有些狼狽,但雪白的面孔上還是有笑容,擦出雪白一塊絲巾拭下嘴角邊的茶漬,晉王呵呵笑道:“兩位王爺微服至此,固然是我招待不周,想來兩位都是過人,路上能有多少委屈。過幾天為沈王妃做生日,咱們兄弟好好樂一樂就是。”

朱宣只是淡淡,這混蛋打算破財消災,哼,這件事情就這么過去不成。我要是死在你封地上,你倒要仔細想一想,這是不是件好事情。

晉王是著實地受到驚嚇,當時只想黑欽差,沒有想到來的是南平王,劉秀才調五百兵過來,只是想著不讓欽差逃走,卻沒有想到要殺人。

如果一位王爺在自己封地上斃命,晉王剛想到這里,也不高興了,這里太平年頭兒,你南平王身經百戰,有那么容易完蛋嗎?還在這里同我敲來打去的,真是沒有意思,小肚雞腸子。

這是晉王第一次給朱宣這樣的評價,小肚雞腸子。

當下最開心最能說得來的話題就是給南平王妃慶生,晉王最是享受一族,對朱宣道:“你還不知道那江上戲臺的妙處,兩邊有曲廊,讓戲子們做戲前,扮上先從曲廊里走出來,有似江上凌波微步,可以細細看他們的裊娜行容。”

朱宣給晉王一句:“聽說王爺愛串戲,那天晚上是不是也串一出讓我們看看?”淮王不介意地一笑道:“皇叔在京里一向是愛戲有名。”一張臉弄得白白的,扮上妝裝女人,活脫脫就是一個戲子。

可是這一口兒卻是晉王的愛好,雖然不肯串戲,卻是有話說:“京里愛這個的可是不少,上一次二皇子到我那里,也是串上一出,兩位王爺扮上倒是絕好的小生。”一句話把朱宣和淮王一起裹起來。

房里坐著的沈玉妙和江秀雅側耳聽到這一句,都是一笑,江秀雅低聲告訴南平王妃:“晉王各地稅都不一樣,臨著咱們的地方稅就低,想著讓咱們那里人都來他這里做營生,其實這省城稅倒是高。”

妙姐兒至少隔一天要去一次城里,也是了如指掌,心想著晉王這個人巴不得亂才好呢。只是亂了他能收拾嗎?

好在晉王沒坐多久,他也坐不住,一聽到南平王在就趕著過來;一過來就趕快過來探一探口風。

晉王告辭以后,淮王與江秀雅回房去,妙姐兒才走出來,烏珍還坐在廊下守著那燕子,看得妙姐兒一陣心酸,燕子南飛可以有巢,烏珍就是回去,也沒有了。

“別總在這里看著了,出去逛逛也成。”沈玉妙交待完烏珍,不忍心看烏珍臉上等待的表情。轉身進來朱宣在榻上歪著有睡意:“再和晉王多說一會兒,我肯定能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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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姐兒,給你做生日呢,說把城里的戲班子都請來,在水邊戲臺上走一趟,然后隨他們各自做拿手的戲出來。”朱宣聽了都覺得好。

說完這個話,朱宣再站起來從房里取出一封信給妙姐兒道:“現在你可以看了。”

那是一封密信,正確的來說是一道密旨:令卿調兵,密切關注晉王、梁王、楚王各部動象,如有干禁之事,可以先斬后奏。

沈玉妙把信還給朱宣,看著他重新收好,再出來又歪在對面,一臉要睡不睡的樣子:“妙姐兒過來給表哥捶捶。”雖然不累,朱宣覺得自己挺辛苦。

坐到朱宣身邊,沈玉妙輕輕用手在朱宣手臂上揉幾下,才抱住朱宣的手臂道:“表哥,讓秀雅生個孩子。”

“讓她生吧。”朱宣懶懶地不睜眼睛,真的是要睡過去了,含含糊糊的道:“表哥,睡一會兒,這是淮王該急的事情。”

翻一身象是睡著的朱宣,感覺到身邊妙姐兒還在坐著,不知道是發呆還是發怔,這才又含糊其辭說一句:“那樣的密旨,我想北平王,靖海王也應該有。”

如果有人想借著這一次書生們鬧事想做點什么的話也是白搭。沈玉妙聽出來這樣一句話外音,看著廊下果然是有一雙剪剪雙燕飛出來,不由想著:那么密切關注這三位異姓王的,又是誰呢,想來想去是互相監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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