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桃花到
“你帶他到書房那等一會。”白文蘿瞧了瞧桌上的粥點,便吩咐了一句。因為是孕期,加上之前發生的那些事,她心里總隱隱有些擔心,所以這期間特別注意,三餐都是定時吃,雷打不動。
木香應了聲,又吩咐旁邊的兩小丫鬟仔細伺候著,然后才走了出去。趙武隨木香進了書房后,只見里頭擺設簡單,光線充足,通風良好,桌椅皆錚亮無塵。前面的書案上還擺著一摞書,旁邊是文房四寶。屋內未有焚香,只案上擺著一盆出君子蘭,為這單調的書房增添了幾分清雅之色。即便是不喜弄文舞墨的他,進了這里,也不禁心生幾分喜愛。
“煩趙公子在這稍候片刻,二奶奶馬上就過來了。”木香領著他進來后,給他倒了杯茶,然后笑著說道。
“你不用稱我趙公子,直接叫我名字就好。”趙武一邊傾身接過那杯茶,一邊有些不自在地說了一句。然后就抬起眼,看了木香一眼,之前在京州蓮花山的別院時,他就已見過木香,只不過當時并未多注意。而如今這近一瞧,只見眼前的女子眉清目秀,笑容得體,且沒有那等冷清疏離之感,讓人觀之舒心,心里也多出幾分親切來。
“您是二奶奶的故人,二奶奶曾說過視您為兄長,我若直呼名字就大不敬了。”木香笑著說道。
“她就是那么一說。”趙武頓了頓,垂下眼,有些自嘲地一笑,說話時,目光已移到手中的茶盞上。他這幾年隨商隊走南闖北,多少也練出點眼光。木香給他捧上的這套茶盞,是孔雀綠釉青花,顏色均勻艷麗,線條工整細膩,器形大方,胎質亮白,絕非俗品。只是待客用的茶具,就這般手藝,不顯富,卻表貴。
木香瞧著趙武忽然就盯著他手中的茶盞,臉上的神情異常認真,眼中卻透出幾分落寞來。她一時有些不解,也不知是這茶水不合他胃口還是怎么了,正遲疑著要不要問,偏這會趙武卻抬起眼對她說道:“那個,你不用在這陪我,我一個人等沒關系。”
才說著,外面就傳進來一句:“二奶奶過來了。”
木香便一笑,讓他先坐著,然后就往門口迎了過去。趙武卻將手中的茶盞擱在茶幾上,隨后也站了起來,同時朝門口那看過去。
早上的太陽正好往門口這斜照過來,細微的浮塵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點點碎光。身著一襲水綠繡金藍緞領對襟褙子的白文蘿,就從那金色的盛陽中緩緩走進趙武的眼里。
昔日沉默地小女孩已然成長,蛻變成美麗從容的女主人。西福街的一切,似已成了遙不可及的往事,記憶中的那個女子,亦成了他心中的殘影。
面對這熟悉又陌生的故人,只能從她那依舊帶著幾分冷清的笑容里,找到昔日的痕跡。
“小武哥快坐,讓你久等了!”白文蘿一進去就笑著說道,木香上前扶著白文蘿走到椅子上坐下,完后便道:“我去外頭候著,二奶奶有事就喊我。”
“去吧。”白文蘿點點頭,如今在這里,沒有太多避諱,而且她也想問問趙武西涼那邊的事。
木香出去后,趙武這才又打量了白文蘿一眼,隨即就誠懇地道了一句:“聽說你有喜了,恭喜你!”
“謝謝!”白文蘿微垂下眼,笑了一笑,完后就抬起頭瞧著她問道:“小武哥這次回去,可有回去西涼看看?”
“回了,我還見了軒哥兒兩次,這次我要過來時,他托我給你帶的信。”趙武說著就從懷里掏出一封厚實的信遞給白文蘿。
沒想到他還帶了信過來,白文蘿有些驚喜,接過那封信,倒沒有急著打開,只是看了看,然后又問了一句:“趙叔和趙嬸的身體可好?聽說蕭姐姐已經有兩個孩子了!”
“他們都很好,嫂子還不時會提起你。”趙武說到這,停了一下又道:“我沒跟他們說你的事,跟軒哥兒也是在外頭見面的,你放心。”
聽他這么一說,白文蘿微怔了怔,隨即就輕嘆著搖了搖頭道:“之前是因為剛進白府,我和娘還有軒兒未站穩腳,不想多生是非,所以才斷了以前的一切。現在已經沒了這方面的顧及,再說這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最后總會被大家知道的。以后若有機會,小武哥就回去幫我跟叔嬸他們解釋一下吧。”
沒想白文蘿會這么說,趙武微楞后,就似松了口氣般的一笑:“你能這么決定就好了,其實自軒哥兒中了舉后,大哥和嫂子就已聽到了點風聲,疑神疑鬼的,還跑來跟我嘀咕,我剛給含糊過去,接著我娘和我爹也跑來叨念,還要讓我出去打聽打聽什么的,我好容易才給推了!”
白文蘿聽他說完,也就跟著笑了起來。這一笑,如似春風從湖面上拂過,她眉眼間的清冷,即隨著那緩緩蕩漾開的漣漪,慢慢消散,唯見眼波柔曼,面若桃花。趙武一時有些傻傻地看著她,白文蘿馬上察覺到不妥,就收了笑。趙武似也意識自己失態了,趕忙咳了一聲,又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完后就道:“那個,我就不打擾你看信了,我出去瞧瞧河馬大哥去。”他說著就站了起來,也不等白文蘿開口,邁開腿就往門外走了出去。
白文蘿坐在那兒,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輕嘆了口氣。只是過了一會,忽然聽到外頭的聲音,她沉吟了一下,隨即又是一笑,然后才低下頭,拆開信。
趙武出來的時候,木香正坐在外頭的欄桿上打著絡子,聽見腳步聲,她遂抬起臉。卻不想就瞧見趙武袍子的下擺勾到門釘上了,他可能有些急,一用力,只聽撕的一聲,隨即就見那袍子裂開了個大口子!
“唉呀,剛剛就忘了提醒你,這有個釘子松出來了。原是想一會便讓人敲一下的,怎么偏就勾到了衣服!”木香忙站起來,微有些懊惱地說著,完后又道:“怎么辦,要不趙公子將衣服脫下來,我給你補一下吧!”
“不,不用了。”趙武一邊看著自己的衣擺,一邊有些心疼地擺了擺手。這是他今天新換的衣服,還沒穿熱乎呢,就被自己給拉了一大口子。
“可是這口子不小呢,而且你這面料也不好補,意嫂的針線活一般,這里又沒有別的繡娘可使喚的。”木香說著,瞧見趙武還是有些猶豫,便笑了一下,補充道:“當然,趙公子要是嫌棄我的手藝不好,那就……”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只是不好意思麻煩別人。”趙武說著就有些無措的摸了摸頭。
木香便又笑著道:“這有什么麻煩的,平日里,這院里的護衛,誰有需要縫補點東西,也都是來找我,反正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也不少。”
“這樣……”趙武遲疑了。
“趙公子還是快去找件衣服換下吧,我好給你補一補,完后也能換上,要不一會總不能就這么出去吧。”
趙武一想也是,一會他還要回去呢,便說了句:“那就麻煩你了,我去找河馬大哥借件衣服換下,再給你送來。”他說完,就匆匆走了。
河馬這次過來,帶了不少大景那邊的新鮮果品,有幾樣還是西涼的特產,亦是白文蘿愛吃的。意嫂因要忙著跟自己的兒子和丈夫敘話,便讓沉香過來,將這些果品挑幾樣好的,給白文蘿那端過去。
于是,沉香捧了攢心盒過來這的時候,進了屋,白文蘿卻是不在,只木香在里面做著針線活。
“二奶奶呢?怎么就你一個人在屋里?”沉香一邊將盒子擱在桌上,一邊問道。
“二奶奶在書房那,有那兩小丫鬟在邊上伺候著,我忙完這個再過去。”木香說話的時候,手上的功夫也沒停下。沉香一看,發現那竟是件男人的衣服,而且睢著也不像是這院里的護衛常穿的,一時好奇心起,忙就走過去問道:“你這是給誰縫的衣服?”
“是趙公子的,他剛剛從二奶奶書房那出來的時候,被釘子給勾到了,正好我遇見了,就幫他補一下。”木香一臉正經的說道。
沉香卻瞇起眼,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忽然就道:“說起來,那位趙公子好像還未娶妻,相貌端正,交際又廣,還是二奶奶的故人,連二爺也視他為座上賓,想來品格必是不會差的,你說是吧。”
木香瞥了她一眼,撇了撇嘴道:“姐姐今兒說話怎么這般陰陽怪氣的。”
“行了,別跟我裝蒜,你知道我在說什么!”沉香說著就在她旁邊坐了下去,接著道:“說來,咱自從跟了二奶奶,這婚事就等于能自己做主。我知道你也是個有主意的,再說你如今年紀也不小了,若心里真有什么想法,得盡早說才是。”
“沉香姐姐越說越離譜了,不過給補件衣服罷了,也能扯出那么多事來!”木香說著就收了針線,然后將補好的袍子疊好,拿起來接著道:“我先將這個送回去,姐姐拿個碟子裝點果品送到書房去吧,沒準二奶奶想吃點呢。”
“去吧去吧,多點機會接觸一下也好,小蹄子,我還不知道你的心思!”沉香說著就擠眉弄眼地一笑。木香面上微紅,啐了她一下,就轉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