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蘿跑到庫房那的時候,只見滾滾濃煙從那幾間房子涌了出來,煙花爆竹轟炸的聲音依舊未見停下,黑夜中不時爆出璀璨的火花。空氣里彌漫著濃濃的硝煙味,嗆得人不得不瞇著眼睛捂住鼻子,再加上又是晚上,視線本來就不好,眼下又有硝煙彌漫,視線更是不清楚了。周圍的下人全亂作一團,有一個管家模樣的人站在一邊,大聲指揮著這些人趕緊救火,只是喊啞了嗓子,也壓不過那轟炸的爆竹聲。
幾個拎著水桶的家丁不時撞在一起,由于硝煙在太重,而且里頭成堆的爆竹被點著,引出來的氣波和聲響著著實駭人!拎著水桶的家丁們亦不敢太靠近去,那一桶水遠遠的一潑,就趕緊回身跑開了。
幸而下了幾天的大雪,有雪壓著,那火勢并未起猛來,只是再不趕快救,遲早都得全燒了。
白文蘿捂住鼻子,在這一群慌張來回跑的下人里尋找著白玉軒的身影。只是天已入夜,加上硝煙彌漫,周圍人影混亂,她根本看不清白玉軒在哪!這一瞧不著,心里更是擔心,就怕他他被困在那屋里沒出來!
只見那管家此時已經跳到在一塊石頭上,連喊帶比劃地讓拎水救火的下人錯開方向,別撞再一起,同時還讓另一些人就地周圍的積雪了盛起來救火去。
幾聲巨大的轟響后,那爆竹聲就開始慢慢變得稀落起來,喊話的聲音也終于能聽清了。白文蘿趕緊朝他跑過去,拉著他的衣服一把將他拽了下來,大聲問道:“軒哥兒呢!可是還在里頭沒出來!”
“三,三姑娘!”那管家忽然被人拽了下來,差點摔了,正要大罵,只是一見是白文蘿,便愣了一下。
“軒哥兒呢!”白文蘿再次喊道,雪光和火光的相互照應下,她的臉色沉得嚇人。
“哥兒,哥兒們都沒事,剛剛有個婆子找來領著哥兒們走了。”那管家有些慌張地擦了擦說道。
“婆子,哪個婆子?”聽見沒事,白文蘿的聲音稍稍緩了下來。
“好像是瑞哥兒身邊的嬤嬤,姑娘也走遠點吧,這人來人去的,天也黑了,萬一被撞著就不好了。”
“確實沒事嗎?是帶往那邊去的?”
“確實沒事,哥兒們跑出來的快,沒傷著,就是有些嚇到了。”
剛剛好像是從那邊走的,可能是去老太太那邊。“那管家一邊說一邊不時回頭催促那些下人動作快些!就在這會,一個小廝從一邊火急火燎地跑過來說道:“崔管家,老太太過來了,就在那邊,叫你過去問話!”
“在哪?”崔管家一聽,再顧不上白文蘿,趕緊問道。
“就在前面的亭子那!”那小廝說著便往一處指了指,便見不遠處有數個丫鬟提著燈籠,映著旁邊幾個穿紅戴綠的身影,正往這急忙走來。
白文蘿也往那邊看過去,只是眼角的余光無意中看到一小團白絨絨的影子,嗖嗖的闖過,她一轉頭,便瞧見那只小胖狗。再一看,就見白玉瑞正跟在那只小胖狗后面,順著園中那幾處假山往這邊溜過來,一瞅就是一副要瞧熱鬧的模樣。
崔管家走開的同時,白文蘿也朝白玉瑞跑過去。見有人奔過來,白玉瑞先是嚇一跳,再一看來人是白文蘿,就直了腰板,撇著嘴說道:“干什么?”
“怎么就你一個人,軒哥兒呢?”白文蘿往他身后瞧了一眼,并未見到白玉軒的影子,眉頭微皺,就沉聲問道。
“我哪知道,讓開讓開,別擋著我!”白玉瑞說著就不耐煩地朝白文蘿揮了揮手,心里可惜自己跑回來晚了,錯過了最精彩的時刻,那么多煙花爆竹一起被點著,那得多好看啊!
“我問你,白玉軒呢!”白文蘿突地就抓住他的手腕,另一手伸過去捏住他的下頜,一下子把他的臉轉了過來,盯著他,冷聲問道。
白玉瑞下意識地就要掙開,卻現自己根本掙脫不了白文蘿的力道。再一用力,就感到下頜那一痛!他抬起眼看著比自己高出許多,亦是瘦弱許多的白文蘿氣呼呼地說道:“你要干什么!放開我,我一會告訴太太去!”
“告訴誰都得先回答我的問題!白玉軒在哪,他剛剛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她的聲音平靜且冷漠,此時的爆竹聲已經完全停歇了,只剩下人們潑水的聲音和急忙奔走的腳步聲。在這硝煙彌漫著冬夜里,暫時陷入混亂的園子內,不遠處的火光漸漸熄滅了下去,明月躲進了烏云里,周圍忽的就暗了下去。寒風呼過,帶著冰雪和硝煙的味道,刮在臉上是刺骨的冷。
然而這一切,都比不上那雙死死盯著自己的眼睛,白玉瑞一時間感覺自己像是身處噩夢一般!到底還是十歲的孩子,在白文蘿陡然間帶著殺意的動作和含著戾氣的逼問下,他重重地打了個寒顫,再也嘴硬不得,乖乖張口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趁李嬤嬤沒看住偷偷跑過來的。他跟二哥哥在一塊,往老太太那邊去了。”
“果真如此?”白文蘿確認了一句,不是她多想,剛剛那么混亂的情況下,最容易有人趁機使壞。
“我沒有干什么,快放開我啦!我——”白玉瑞心里有些怵,總覺得自己這般很丟面子,便鼓著氣嚷嚷道,還想著要說什么威脅的話,卻正好這會白文蘿就放開了他,接著又問道:“是往哪邊走的?”
“那!”白玉瑞愣了一下,摸了摸下頜,然后不甘愿地往一邊指了下。
白文蘿再沒看他一眼,轉身就往那走去。
白玉瑞看了看周圍這怪石假山,還有不遠處那幾間被熏得黑乎乎的房子,空氣比剛剛又冷了幾分,小胖狗微顫著身子,緊緊貼著他的腿。他再看白文蘿已經的走遠的身影,又看了看不遠處在忙碌的下人,然后就抱起那只小胖狗追了上去。
追上去后,白文蘿沒理他,依舊自個走自個的,白玉瑞咬著唇,想了想便部:“喂,你找白玉軒干什么,我都沒事,他能有什么事!
白文蘿沒應聲,心里回想起剛剛那人說的話,難道是他做的?意欲為何?
“他剛剛跑得比我還快呢!”見她還是沒搭理自己,白玉瑞又說道。
白文蘿終于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你要怕的話,就在這等一會,會有丫鬟過來尋你,老太太估計也是急壞了。”
“誰說我怕了,我怕什么!”白玉瑞心里一虛,馬上就大聲反駁。
白文蘿又看了他一眼,不急不緩地說道:“你這個時候不緊著跑到老太太身邊,卻在這園子里四處逛蕩,是不是怕老太太問起那屋里的爆竹是怎么著起來的?當時二哥哥和白玉軒都在,那管家也在,想必是都見著你做錯事了吧。”
“你——你在外面偷看了!”白玉瑞愣住,這話說得就好似她當時也在場一般。
白文蘿笑,沒說話,其實是因為剛剛她抓住他的手腕時,現他袖子上沾了些燈油,才猜到的。這府里的少爺,不可能衣服上都沾了東西了,卻還一直穿在身上。想必就是剛剛才沾上的,可能是他把油燈撞翻了,然后補救不急,被沾到袖子上。一個嬌生慣養的少爺,打翻個油燈,需要去補救嗎?也只有放煙花爆竹的地方才會有這樣的警覺性吧。再看他眼下這磨磨唧唧的樣,眼里帶著幾分怯意和緊張,如此一聯想,也就猜出個七八了。
只是放煙花爆竹的地方,看守的人應該都是很小心的,想必是有人利用了這孩子的失誤,才使得那一整個屋子的煙花爆竹都點了起來。
“我。。。。。。我只是想要把燈挪一下,哪知道那個時候手忽然麻,一下子就把燈給打翻了,還扔出去那么遠!”白玉瑞心里糾結了一下,便委委屈屈地說了出來。
白文蘿微放慢了腳步,轉頭看著他問道:“手麻了?怎么會忽然麻的?”
“我那知道,好像還痛了一下,我沒有撒謊!”白玉瑞瞪著白文蘿說道。
“我知道,我沒說你撒謊。”白文蘿點了點頭,面是一副沉思的表情。
“瑞哥兒,瑞哥兒,小祖宗,可算找到你了,老太太和大太太都要急壞了,快,快些過去吧,老太太就在那邊的亭子里呢!”兩人剛一轉彎,就碰著了老太太身邊的丫鬟暮雨。估計都是領了命,在園子里找人呢,這會一瞧見她們,臉上頓時現出一副松了口氣的表情。
“軒哥兒也在那邊嗎?”白文蘿問道。
“在的,幸好都沒事,這一下可真是把老太太嚇得不輕,姑娘也擔心壞了吧。”暮雨吁了口氣,點了點頭道。
白文蘿笑笑,沒說什么,眼下已經看到不遠處的亭子那,里里外外站了一堆人,燈籠和燭光相互輝映,隱約還聽到老太太中氣十足的怒斥聲。
幾人過去后,白文蘿瞧著白玉軒真的沒事,才徹底放了心。老太太見孫兒們都沒事,眼下是夜里,天氣冷,在這透風的亭子里也不好多說什么。而且這動靜鬧得大了,衙府那邊還派了人過來詢問,她只得讓大家伙都回去,這事兒,只能明兒再說了。
于是白文蘿從那亭子往回走的時候,不知為何,心里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今晚一直就沒看到秦月禪,鬧了這么大的動靜,怎么也沒見她出來瞧一眼,就連她院子里的下人也都沒見著。難道庫房那事,跟她也有關系?白文蘿想了想,便找個了借口,打了跟在她身邊的六兒,然后悄悄往棲風院走去。
院門是虛掩著,推開一看,守門的婆子竟坐在門檻上靠著墻,在睡覺!白文蘿輕輕拿起旁邊的茶盞,放到鼻間聞了聞,果真是茶里被加了東西。
再往里進去,整個院子都看不到有丫鬟進出,只有各個房間的燈光從窗戶透出來。院中的雪地有一處顯得很亂,借著燭光和月光,很明顯能看得出打是打斗過的痕跡。
再走近,快靠近秦月禪房間的時候,終于聽到有聲音從那里面傳了出來。白文蘿仔細一聽,是秦月禪和長卿,她正猶豫著是不是要悄悄退出去的時候,卻忽然聽到秦月禪說了一句話,她有些愣住,便站住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