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月朗,銀河微隱的八月十五,觀月樓處一片錦繡輝煌,隨處可見的琉璃花燈,晃得人眼迷離的燭火,此時老太太已領磁卡一眾人上完香,拜完月,進了觀月樓的大花廳。只見那花廳內凡桌椅之物,盡是圓的,取團圓之意思。且廳內的陳設比白文蘿昨日看到的,多了一架嫦娥奔月的十八扇彩繡屏風,豎著立在花廳的中央,把那大花廳隔成兩個半開的空間。
因今日老太太特意請了青梅先生過來,趁著過節,好好敘敘舊。又由于青梅先生難得過來一趟,所以沈逸飛也就干脆留了下來,老太太并也把他一并請了過來,一起熱鬧一番。于是如此便以那大屏風,兩邊各有一大圓桌,把男女分別開來設座,上面另有一高座居中。
老太太落座后,就不時與青梅先生說著話,陪在一旁的兩位老爺和白玉強還有沈逸飛,也都適法的附和著說兩句。白玉堂剛剛只陪著老太太拜了月后,就以身子不適,告了罪便回去了。但白文蘿卻自白玉堂離開之時,注意到他掃射過來的陰冷的目光,她裝作沒注意,移開了眼光。而秦月禪卻是留了下來,并且落座時還特意坐在白文蘿旁邊,就似之前什么事也沒有生過一般,不時同白文蘿親熱地說著話。白文蘿也似忘了之前的事情一般,面上帶著微笑,三句不離嫂子。
周氏在一旁看著心底直冷笑,原往年老太太的注意力都是放在女眷這邊。可因今年多了位青梅先生,老太太只顧著敘舊了,女眷這邊不免就有些冷清了下去。幾個人你悄悄地看我這,我暗暗地瞧你一次,心里各自掂量著,可每個人都是面上不離笑,嘴里不離親。
白文蘿剛剛吃了兩口月餅,覺得有些膩了,想喝口茶解一下,然才碰了碰杯子,馬上就有丫鬟上前來給她斟上剛溫好的酒。她還未開口,秦月禪馬上就在一旁關心的說道:“三妹妹身子這般瘦弱,年紀又還小,那經得住這酒的后勁,還是換上熱茶吧。”
白文蘿朝秦月禪輕輕一笑:“多謝嫂子關心,我正想著是不是能讓換了茶來,嫂子卻幫我開了口。”
“既得你一聲嫂子,原就應該多關心你一些,這般客氣做什么。”秦月禪說著就轉頭讓丫鬟們給三姑娘換上熱茶來。
白玉蝶恰好坐在白文蘿的另一邊,瞧著她們這般親熱地模樣,從鼻子里冷哼出一聲,然后就拿出帕子擦了擦嘴,低聲道了一句:“沒得惡心我的!”那音量控制得剛剛好,只這一桌的人能聽到。白玉妍微皺了皺眉,看了白玉蝶一眼,卻沒說什么。林氏也只是輕輕一笑,然后就裝作被老太太和青梅先生的敘舊內容給吸引了過去。白文蘿和秦月禪似有默契一般,都裝作沒聽到那句話,只有周氏眼波兒一轉,然后就指著擺著旁邊架子上的一盆牡丹說道:“你們瞧,那幾朵牡丹里頭,哪幾朵是真的,哪幾朵是假的?”
“怎么大太太這會的眼力這般不好,這不是一瞧就出來了嗎,挨得最近的那兩朵,一看就是假模假樣的。”白玉蝶馬上就接了話,說完后還癟了癟嘴。因為這個時節,自然開的牡丹早就已經謝了,府里的花匠好容易用地火培育了幾盆在秋天盛開的牡丹,只是到底也比不上夏日時節的豐滿。
可再怎么這也是極為難得的花兒,老太太瞅著便讓人照著原的花,用絹紗等做了幾朵以假亂真的牡丹給充上。如此一瞧,也就真假難辯了。
“其實誰管它是真是假,只要好看不就行了。老太太也說了,那幾盆花兒擺上后,這花廳看著人眼睛也跟著亮了起來。”秦月禪接著白玉蝶的話跟著說道,然后又偏過頭看著白文固若金湯笑著問道:“三妹妹以為如何?”
“嫂子可不知道我原就是個不懂花兒的,反正我瞧著都挺好看的,誰還特意去辯它真假,是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總不過都是給人看的東西。”
“哼,難怪你們兩人能說得上話,連想的都一樣。”白玉蝶毫不掩飾地白了她們一眼,鼻子里又哼出一聲來。這會聲音有些大了,引得老太太轉過頭往這邊看了一眼,林氏終于把注意力轉了過來,有些責備地對白玉蝶說道:“這酒雖是燙過的,也別喝得太急了,到底是個姑娘家,還要真嗆著了怎么辦。”
白玉蝶也知道老太太看過來了,便就乖乖閉上了嘴,不吭聲了。
而這會老太太那邊也差不多敘完了舊,一瞧大家伙都呆坐著,才知道自己不開口,沒人敢動。便笑著責備了兩聲,說怎么也不提醒自己一下,白孟儒只陪笑著說道:“難得老太太今兒高興,我們能這般陪著也是個福氣,這聽戲什么時候不行。”
“行了,趕緊點戲吧,不然再晚,姑娘們扛不住,可不白浪費了這一個晚上。”
老太太點了兩出戲后,輪到下面人的時候,眾人推讓了一通,也都各自點一兩處。白文蘿不懂這些東西,也跟著大家隨意點了一出,連名字都沒看清楚。
于是,沒過一會,只見外面那正對著花廳搭起來的高高戲臺上,一個濃妝艷抹,媚眼如絲,蘭花翹指的美人兒蓮步微移,柳腰輕擺地走了上來。
紅唇微啟,一時周圍都靜了下來,只聽雌性莫辯的圓潤嗓音輕輕響起———
今古情場,問誰個真心到底?但果有精誠不散,終成連理。萬里何愁南共北,兩心哪論生和死。笑人間兒女悵緣鏗,無情耳。感金石,回天地。昭白日,垂青史。。。。。。
白文蘿不會聽戲,根本聽不清,也聽不懂那些人從喉嚨里唱出那些依依呀呀,長短不一的句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覺得那一個出場的那個人的聲音很好聽,她仔細看了那人,只見高挑身材,渾身上下都帶著一股風流嫵媚之態。不過那張臉卻無法看得清楚,只是瞧著那面上的線條,應該是個美人胚子。特別是那雙眼睛,即便離得這么遠,依舊能感覺得到那雙眼睛一轉一動間,帶著難以言喻的靈光,幾乎讓人的眼光無法不跟著他走!
“三妹妹不知道吧,那個演旦角的叫冷月傾,聽說才上臺沒幾年,就成了戲班的臺柱,生旦都能演。”秦月禪一邊聽著戲,還一邊不忘給白文蘿介紹一下。
白文蘿點了點頭,笑了一下,卻無意中眼光一掃,忽然覺坐在她對面的白玉妍,此時的神情異常專注。那張秀美的臉上似乎隱約綻放出光彩來,而且她的雙唇,似乎還跟著那戲詞微微地一開一合著。
白玉妍這會似乎也注意到了白文蘿在看著她,她頓時就正了臉色,恢復了平日里頭那般內斂的樣子。也看了白文蘿一眼,遲疑了一下,到底沒說什么,只是這之后她的眼光卻再往戲臺上看過去。
戲迷嗎?白文蘿想了想,便拋開了這事。
三場戲過后,夜里的寒露漸漸重了起來。即便是坐在花廳里頭,到底那大門都開著,還是有夜風吹了進來。老太太便話讓姑娘們這會都隨意,想回去歇著的就不用再陪著留在這兒了。
白文蘿一聽這樣,便起身告了退。她早坐不住了,聽了半天的戲,根本就沒聽清幾句。那么干坐著不要不時應付著秦月禪假里假氣的親熱,白玉蝶的冷嘲熱諷,還有周氏不時也蹦出來幾句陰陽怪氣地話來,她著實覺得倦了。
白文蘿走后,秦月禪和白玉蝶也跟著起了身。白玉妍一瞧這里就剩她一位姑娘家了,沒法坐得住,也就只得起身告了退。
出了觀月樓后,六兒在后面跟著,白文蘿吸著夜晚冰涼泌膚的空氣。慢慢踱著步子,想了想,忽然就轉了方向,往另一邊走去。
“姑娘,你這是要去哪?”六兒趕緊跟上,一邊不解地問道。
“榴花房,去看看蕓姨娘。”白文蘿說著,卻才剛走一會,忽然就停下了腳步。只見前面的花架處,忽然就閃過一個白影!
“姑,姑娘!那,那是————”六兒也看到了,嚇得聲音都抖了起來,忽然一陣冷風吹過,她嚇得脫了手中的燈籠,掉到了地上,里面的蠟燭一下子滅了!周圍忽然就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