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終于恢復了清靜,秦月禪胸口微有些起伏,臉色瞧著有些蒼白。白文蘿遲疑了一下才開口道:“嫂子,你沒事吧。”
“嗯,讓三妹妹見笑了,是個不成氣候的丫鬟,平日里總這也嫌那也嫌的。”秦月禪深呼吸了一下,才轉過頭,勉強露出笑容來說道。
“哪有什么見笑不見笑的,要這般的話,昨兒我豈不是成了個大笑話了。”白文蘿故意提起昨日她向白玉蝶道歉的事來,雖老太太話,說以后誰也不許提了,但她卻知道,這事保準早就傳得滿府皆知。要僅是兩個姑娘之間起摩擦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主要是有二房的表少爺參合了進來,那些小丫鬟們還不偷偷議論個盡興。不然秦月禪怎么那么巧,偏偏選了昨日過去榮壽堂那邊。
“三妹妹可真會安慰人,昨日的事老太太不也說已經過去了。而且二姑娘原就是個占了便宜,卻還覺得自個吃虧的人,你可別放在心上,平白找不自在。”聽她這么把話題轉開后,秦月禪的臉色終于稍稍恢復了正常,笑容也自然了些。
“呵。。。。。。二姐姐要知道嫂子這么說她的話,估計得沖上們來找嫂子理論了。”白文蘿面上雖帶著笑,心里卻有些意外。秦月禪那話聽著,似乎她跟白玉蝶之間有些不對付,難道兩人以前也有過摩擦?
“她可不屑來我這邊,算了,不提這事了。”秦月祥微微撇了撇嘴,然后就說道:“對了,聽說你也愛喝這白茶。前兩天大太太就著人過來跟我說了,幸好我這邊還有不少,還是今年新的,一會你拿兩罐回去。”
“一罐就好了,其實就是覺得這個味道好聞點罷了,我也不是會品茶的人,沒得糟踐了好東西。”
“又有幾個人是真的會品茶,不過都是隨人附庸風雅罷了。”秦月禪笑了笑,就朝一旁的雙燕吩咐道:“你去把那罐茶包好,給三姑娘的丫鬟,免得一會忘了。”
于是等雙燕出去一會又進來的時候,白文蘿便站起來說道:“那外頭的雨似乎已停,正好我這衣服也都烤干了,就不叨擾嫂子了。”
“急什么,再陪我坐一會。”秦月禪剛剛讓雙燕去拿茶葉就是送客的暗示,現在見白文蘿這般識趣,便也少不得假意要留一番。
“還是改日吧,只要嫂子不嫌煩,我瞧著哪天天氣好了,再來找嫂子聊聊天。眼下趁著這會雨停了,我走回去方便點,不然又得帶一身雨水回去。”
“也是,那你快回去吧,雙燕,東西拿來了嗎?”秦月禪點了點頭,雙燕那邊才應著,她就站了起來,送了白文蘿出去。
“嫂子不用送了,這外頭風涼。”出了房門后,白文蘿便回頭說道。
“記得以后常過來,這么大的一個園子,有時想找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秦月禪點了點頭,就站在門口輕笑著說道,也分辨不出真假來。白文蘿也笑著應了一句,然后便扶著木香的手出去了。
一直目送白文蘿的身影出了棲風院的院門后,秦月禪才對雙燕低聲說道:“跟我進來。”然后就甩著帕子轉身進了里屋。
雙燕一邊跟在秦月禪身后,一邊朝候在外屋的那幾個丫鬟打了個手勢,沒一會那房間里的丫鬟就全退了出去。
“剛剛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三姑娘正在跟我說著話嗎!你們幾個人守在外頭,還讓她頂著那模樣給闖進來了!”秦月禪坐下后,說起這個臉色又開始有些白。
“聽說是忽然從那邊的屋里沖出來的,奶奶也知道,那屋那個時候,周圍一般都沒有別的丫鬟,就兩個婆子在外頭遠遠守著。所以葉眉跪出來的時候,她們一時也沒來得及攔住,追著跑到這邊后,外頭那幾個丫鬟想是一時都沒反應過來,所以才讓她一下子沖進了奶奶屋里。”雙燕低下頭,里給三姑娘烤衣服的炭盆,此時正燒得旺,透過籠罩,能看得到里頭紅色的暗光正往外噴散著熱氣。外頭零星冷雨,梧桐葉落,秋意深濃,這屋內卻顯出幾分悶熱來,直到她覺得自己額頭上微微冒汗,才聽到秦月禪輕輕問了一句:“怎么安排了?”
“兩婆子把她拉回屋后先鎖了起來,就等著奶奶落呢。”
“嗯,他有說什么嗎?”
雙燕愣了一下,想了一會才知道那個“他”指的是誰,她握了握手心,遲疑了好久才說道:“大爺說,既是沖撞了奶奶,就亂棍打死得了。”
屋里一時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中,雙燕終于忍不住,微微抬起眼看了秦月禪一眼。只見那張尖尖的瓜子臉,此時就似白玉雕琢而成一般,冰冷,僵硬,無一絲血色。襯得那兩片擦了口胭脂的嘴唇如血般艷紅,讓人一眼看過去有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奶奶?”雙燕有些害怕地喚了一聲。
秦月禪沉默了好久,才慢慢開口道:“一會你去回老太太,說大爺房里的丫鬟忽然得了急病,怕是幾天了,恐會傳染,我讓拉到外頭的小偏院去。這段時間著人看著,要能熬得過來,就再接回來,若熬不過去地。。。。。。總之看她的造化吧。”
雙燕聽著心暗嘆一聲,就這么生熬,那身細皮嫩肉哪能熬得過去!剛剛她幫著那兩婆子把葉眉送回房的時候,葉眉忽然就把身上的衣服給扯開了,她當時看得沒尖叫出來!
葉眉是去年才買進府的,當時大奶奶看著她姿色模樣都出挑,所以就直接讓她到屋里伺候,沒多久就跟大爺對上了。記得當時她還挺得意,以為終于飛上枝頭,卻不想才一年時間,就要命赴黃泉。在這樣的人家里,女子的命,真的半點不由人,就是大奶奶也。。。。。。很可憐!
“你這會就過去吧,回了老太太后,就讓人把她接出去。”秦月禪閉了閉眼睛,嘆了一聲說道。
“是。”雙燕應了一聲,然后又說道:“對了,奶奶,剛剛我送葉眉回去的時候,大爺特意把我叫過去問起三姑娘了。”
“他問什么了?”秦月禪剛拿起茶盞,一聽這話,頓時就抬起臉看了她一眼。
“倒也沒什么特別的,只是問什么時候接進來的,老太太有說什么?只是最后還又問了一句。。。。。。”雙燕說到這,忽然遲疑了一下,似有些猶豫要不要說出來。
“說話怎么吞吞吐吐的?到底有什么事?”秦月禪被她這表情弄得有些緊張,不由得皺起眉頭。
“大爺問我,是不是老太太屋里的那個沉香被撥到三姑娘那邊了?然后還說,讓奶奶時常叫三姑娘來這坐坐,順便也,也叫沉香過來。”
啪的一聲,秦月禪手里的茶盞忽然就摔了下去!茶水和碎片潑散了一地!
“奶奶有沒有燙著!”雙燕嚇一跳,趕緊過去要拉起秦月禪的手看。
“沒事,這事我知道了,你去回老太太吧。”秦月禪蒼白著臉撥開她的手,然后又接著說道:“順便也告訴老太太一聲,三姑娘今兒來過我這邊。”
白文蘿出了棲風院后,慢慢走了一段,才問跟在一旁的木香道:“剛剛你在那里,都跟那些丫鬟聊些什么呢?”
“沒聊什么,她們話都很少,我在一旁使勁兒地說,也幾個人搭理!”木香吐了吐舌頭說道。
“那個跑進來的丫鬟你看到了吧。”
“嗯,后來直接被堵住嘴給架了出去,我才要打聽是怎么回事,那幾個丫鬟就趕緊避開了,我也就只好閉了嘴。”
白文蘿點了點頭,沒做聲。木香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才說道:“姑娘,我聽說棲風院之前有好幾個丫鬟得了急病,被送出去,不久就死在外頭了。”
“都是新買進來的嗎?還是也有府里的家生子?”白文蘿似閑聊一般,一邊走一邊隨口問道。
“好像都是買進來的,要是府里的奴才死了,就不會這般靜悄悄的了。”木香想了想才說道。
死的,全是新買進來的。。。。。。白文蘿在心里琢磨著這句話,也不再問什么,便慢慢走回了梨香院。
一天不知不覺就這么過去了,晚上沉香等人服侍白文蘿用完晚膳后,便也自行去吃飯。于是幾個丫鬟湊在一塊的時候,難免就會聊到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而木香今天在棲風院里看到的那一幕自然就成了焦點。
“我剛剛聽那幾個看門的婆子說,今天有個丫鬟得急病,被送了出去呢,會不會就是木香姐姐說的那個丫鬟?”六兒扒了一口飯,想了想,就趕緊咽下去悄悄說道。
“有可能,沉香姐姐,你覺得呢?”木香贊同地點了點頭,然后就看向沉香問道。
“我瞧你們兩個都是嫌命長了,主子的事情也是由得你們這樣多嘴多舌的嗎!”沉香自木香提起那事開始,她的臉色就有些陰沉,這會頓時瞪了她們一眼,厲聲喝道。
“我們哪有討論主子的事,不是在說那丫鬟嘛,姐姐這么生氣干嘛。”木香有些委屈地說道。
“什么丫鬟關你們什么事,把梨香院的事情做好就行,趕緊吃,別磨磨蹭蹭的,吃完趕緊干活去!”沉香說著就把自己才吃了不到一半的飯菜收走了。
“沉香姐姐怎么了,怎么忽然這么生氣起來,咱們也沒說什么啊!”等沉香出去后,六兒才有些怯怯地問木香道。
“不知道,算了,咱也別說了,多嘴多舌有時是挺討人嫌的。”木香笑了笑,然后就閉了嘴,專心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