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晴是個心思活絡的丫鬟,剛剛看白文蘿把木香和沉香那樣打了,就知道他們姐弟倆想單獨說些話,便只遠遠跟著,沒有走上前去。
“姐姐,娘住哪呢?”兩人走了一段后,白文軒也沒心思看這園中的景致,習慣性地拉了拉白文蘿的袖子有些著急的問道。
“別急,娘也一樣是住在這園子里,來,咱到那亭里坐著說話。”白文蘿輕笑著反拉住他的手,指了指那建在荷花池邊上的一個小角亭說道。眼下時節將近中秋,亭內涼風習習,帶來幾分淡淡的荷香還伴著清爽的水汽,頓時讓人不覺精神一振,心情也不由得松緩了下去。
“娘沒跟你住一塊兒是嗎?咱們都是自個住自個的是嗎?”白文軒在那亭中的小石墩上坐下后,就接著問道,一雙烏黑的眼睛里帶著淡淡的傷感。
白文蘿看著他這樣,不由得放柔了聲音道:“文軒,昨晚你有問老太太娘住在哪兒嗎?”
白文軒微垂下眼睛,搖了搖頭有些悶聲地說道:“她都沒有提到娘,一句都沒有。”那樣的氣氛,那樣陌生的親人,他不是不能感覺得出來,他們不想得到蕓三娘。再加上進府之前蕓三娘也沒少叮囑齒要注意的地方,于是就一直在心里忍著。好容易才等到今天見著白文蘿,便迫不及待地問了出來。
“這是這里的規矩,就是瑞哥兒也是自單獨住一個院子呢。其實,也都是住在這個府里,又不是天南地北地分開了。”白文蘿一邊說著一邊檢查著他的手臂,見包扎得很好,那手背也差不多消腫了。小孩子恢復得快,瞧著樣,估計再兩個月就能痊愈了。
“可是,娘都沒跟咱們一塊出來吃早飯。”白文軒皺了皺眉,聲音里帶著幾分不滿還有幾分委屈,接著說道:“而且,昨兒晚上,那王嬤嬤還跟我說了,以后要是見著娘了,不能再喊娘,要喊姨娘,這是什么道理!”
“不是道理,是規矩,是這里的規矩,也是,這個時代的規矩。”白文蘿輕輕嘆了口氣,然后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著說道:“不管叫什么,她都是咱的娘,你只要吣里記得這一點就行。就當是改個稱呼罷了,這也是為了娘好,你若不照著規矩說的話,人家很可能就會把錯怪到娘身上去。”
白文軒怔了怔,眼中還帶著迷茫,又夾雜著幾分憤怒。白文蘿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頂,他才微微低下頭,心里說服自己接受這一點,過了好一會才又問道:“那以后,我是不是想去看看娘都不行?”
白文蘿搖了搖頭,笑著說道:“那倒不是,只是現在還是少過去比較好一點。你放心,姐姐會照看著娘的。”
其實老太太把你放在身邊,就是想親自教導你。你在這段時間里好好表現,等老太太越來越喜歡你的時候,咱們很多事情也就好辦了。”
“怎么讓她越來越喜歡我?像白玉瑞那樣嗎?”白文軒又皺了皺眉,想起白玉瑞在老太太面前那一副討巧撒嬌的樣子,只覺得自己實在是學不來。
“各人有各人的方法,他那個性子適合那樣,老太太是個明白人。你想要討得她的歡心,只需平日里聽話一些,最主要的是要好好讀,這個伯爵府是出過兩位狀元的人家,所以只要你書讀得好了,就沒人敢忽略你,老太太也是只有喜歡的。”
白文軒聽姐姐這么一說,松了一口氣,便認真的點了點頭道:“我一定好好讀書,到時讓娘也跟著咱一塊兒吃飯。”
白文蘿笑了起來,揉了揉他的腦袋,然后朝周圍轉臉,似在欣賞那亭外的景致一般。只見那亭子外面不遠處的月季花叢那,心晴正坐在一塊石頭上,摘著旁邊的花草在編織著什么。邊上的小路那偶爾有幾個丫鬟婆子經過,也只是停下一會同心晴說幾句,又往他們這邊看過來幾眼,然后便走開了。亭子的另一邊就是荷花池了,如今池中的荷花已開始敗謝,早有蓮蓮從那田田的荷葉間探出頭。有幾個丫鬟婆子劃著小舟在那摘采蓮蓮,偶爾有幾聲清脆地笑語順著清風飄過來,聽得不太真切,但能感覺精通那青春歡快的氣息。
白文蘿緩緩收回目光,慢慢收起笑容,正色地看著白文軒說道:“文軒,我有幾句話要跟你說,你心里要牢牢記得。”
“什么事?”白文軒被白文蘿面上的表情弄得有些緊張了起來,不由得就繃直了腰背。
“放松,以后要學著心里想什么別全都擺在臉上。”白文蘿這么一說就又笑了起來,眼角眉梢全都溢滿了盈盈笑意,之前微顯得凝重的神色瞬間盡數腿去。她這情緒的控制簡直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白文軒被她的這番表情變化弄得有些愣住。眼前的白文蘿,在他眼中依舊那個熟悉的姐姐,卻又帶著一絲陌生的味道。他有些怔怔地看著那雙帶著淡淡的笑意,平靜地注視著自己的眼睛,然后就低下了頭,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又抬起頭有些愧疚的說道:“姐姐也很不喜歡這里吧,我剛剛只顧著自己了,昨晚上姐姐睡得好不好?”
其實除了沒有提起蕓三娘的事外,老太太對他還是很不錯的。可是昨兒晚上,老太太也只是見了自己,那姐姐當時在做什么?在這么大的一個園子里,有老太太關照著他都覺得不安,那沒有老太太關照的姐姐豈不是更加不好過!
白文蘿微怔了怔,然后真的笑了鹽類,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會過得很好,不用擔心我。”
白文軒剛張了張口,白文蘿已經收斂起笑容直接開口道:“好了,該說正事了,你要知道,你如今被老太太這般看重,還讓你住在榮壽園旁邊的小院里,已經讓有些人覺得很不舒服了。所以你以后凡事都要小心謹慎點,除了老太太外,別人送來的吃食什么的,你收下就行,但別吃,或是扔了或是賞給丫鬟們都可以。還有,這園中山石草木,長徑小路九轉十八彎的,有些地方還很隱蔽,有水的地方也不少。以后出去,盡量都讓心晴跟在身邊,她是老太太給你的,要比別人可信一些。至于平日里若是聽到什么難聽的話,只要不是明點出來的,你都別理。要真有誰敢當著你的面胡說八道,你就直接報到老太太那兒去,自有他們的好果子吃。最好也要找機會告訴我一導報,我會給你另外打算。”
“姐姐說得別人,是指。。。。。。大太太和白玉瑞是嗎?”白文軒聽完后,遲疑了一會才開口問道。
“還不算遲鈍,他們是肯定的,至于還有沒有別人我目前也還不清楚。總之你要記著我的話,以后若有什么事,要及時去梨香院那找我。要是遇到自己不方便的時候,就讓丫鬟們來找我,知道么。”
“他們。。。。。。為什么會那么討厭咱們呢?”白文軒點了點頭,然后就有些悶悶地說道。
白文蘿垂著眼睛,看了看他那黯淡的神色,輕輕地嘆了口氣。爵位繼承,財產分割,無論在哪個時空都不是什么新鮮事。面對金錢和權力,人心的黑暗永遠出想像!她見過太多了,也曾間接參與過,對此已經麻木。可這對白文軒來說,卻是一個完全陌生而且無法想像的世界。但是他已經被帶入這個漩渦中,以后肯定會看到不少齷齪事。為了避免將來措手不及,現在該說的都與他說了好,多少有個心理準備。
目前看來,這府里,大房和二房之間并不像面上看著那么和睦。而那大太太和大公子之間,肯定會因為白玉瑞的關系生出隔閡來。雖說大公子是穩繼承爵位的人選,但是今早聽到老太太說了那句話后,加上昨晚聽木香說,那大公子自摔馬后,可能會留下病根來,所以她總覺得這其中藏著什么變數也說不定。如果老太太的態度不明,那勢必會引起下面的人各有心思,而今又有一個白文軒糊里糊涂的參合了進來。還有那位白孟儒,他又是個什么態度?這其中的牽扯,糾纏,還真不是一句話能道得清的。
聽了白文蘿細細與他說了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后,白文軒瞪大了眼睛道:“我又不想爭什么,大不了咱們搬回四福街,我才不喜歡這兒呢,一點都不好。”
“若能輕松搬出去,娘之前也就不會帶咱們進來了。”白文蘿笑了笑,接著說道:“其實目前看著也那么糟,我只是說的嚴重了點罷了。不過到底咱們還是礙著有些人的眼了,若不是進來老太太就待你不錯,你想他們會待咱們這般客氣嗎?”
文軒,很多時候,很多事情由不得我們想或不想,我們只能選擇,不管在什么情況下,都要保護好自己!
“那他們,不會對娘怎么樣吧!”白文軒頓時有些不安地說道。
“還不至于那樣,而且這事基本上跟娘沒什么關系,放心吧。”白文蘿輕笑著搖了搖頭,心里頭卻說道,那些人若真敢隨便打主意,她便也就無需客氣了。
此時心晴已經用枝條纏了個小花籃,接著好又編了幾只小雀鳥放在籃子里,還插上幾條花兒。都弄好后,她拿在手里自己欣賞了一會,后面忽然就傳過一個聲音:“好巧的手,幾根枝條花草都能被你做出這么個玩意兒來!”
她嚇一跳,一轉頭,就看到白文蘿笑意盈盈地朝這邊走過來。
“我就是瞎玩兒,姑娘若喜歡就拿去玩吧。”心晴說著就把那個花籃給白文蘿遞了過去,然后又朝白文軒道:“軒哥兒要回去了嗎?這瞧著時候也不早了,回去歇一會,看看書什么的,也就該吃午飯了呢。”
“嗯。”白文軒點了點頭,又轉頭看了白文蘿一眼,白文蘿笑了笑,接過心晴遞過來的小花籃道:“走吧,我也該回去歇歇了,咱一塊兒走。
她邊走邊在心里在計算著,估摸著這會,棲風院那出什么事也該有消息傳出來了。回去先讓木香去打聽打聽,然后也該去看看蕓三娘。原本今早上就想過去的,偏老太太先叫她過去了,只得出來時讓六兒過去瞧一眼,也不知過得怎么樣,有沒有人為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