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文軒醒來后,娘兒三個才坐在一塊慢慢道開了昨天那事。原來白文軒昨兒下學后,那尖嘴猴腮男就跑上去,同他說了跟白文蘿一樣的話,白文軒嚇得當下就跟他走了。而蕓三娘走到書院一打聽,才知道先生早就下學了,她當時還道白文軒準是跑哪玩去了,可能這會已經回家,卻沒想回去一瞅,連白文蘿都不見了!這才慌了神,出去到處打聽了一番,無果之下才抱著一線希望去衙府報了官。幸而衙門很重視這事,那官爺還一勁兒地安慰她,說是天亮之前保準把孩子給找到,然后又派官差送她回來,陪著一塊等著。
提心吊膽了一夜,一直等到天快亮的時候,才終于聽到消息,說是找到了,正往這邊回來。那一刻,蕓三娘覺得自己簡直像是在地獄里走了一遭,終于爬了出來,看到了曙光。
官府那邊也很快就把這事給查清楚了,那天晚上,在巡撫大人的監督下,新上任的西涼知府便以雷霆手段把那伙地痞流氓一網打盡。接下幾天,還揪出沿江那條接應線,并且又找到了幾十個從各地被騙來的小孩和婦女,連帶翻出幾年前的數條人命懸案……而白文蘿這邊,因為有人特別關注,所以那猴腮男在幾次用刑下就乖乖招供出。原來他是收了別人的錢財,所以才打上了那兩孩子的主意。但給他錢讓他辦事的那人,并未透露身份,只是他做這一行的,本來就多幾個心眼,當時便悄悄跟蹤了過去,才發現對方竟是李府的小廝。
結果官府畫了畫像,去李府拿人的時候,才知道,就在那當晚,那個小廝就畏罪吃毒藥自盡了。因為上官錦并不在意后面的事,所以幾番周旋之下,最后這事便也就不了了之了。
只是這事后來不知怎么就從衙府那傳了出來,蕓三娘知道后,心中頓時惶惶不安起來。她感覺這事保準是李敞之做的,可是自己沒憑沒據,官府也已經結案了,她還怎么去說。這次是萬幸,孩子給找回來了,要下次再出現一回這樣的事,還會有這樣的好運嗎?
蕓三娘看著白文軒那夾上夾板,包扎得厚厚實實的小臂,只覺得一陣陣寒意從心低升起。白文蘿知道蕓三娘心里頭的擔憂,但是她又不好把所有的事情都跟她說。只能安慰道,出了這事后,那李敞之雖把所有的事都推到那小廝身上,死無對證。但官府多少也是注意到他了,他家里肯定也會管束著,必是不敢再輕易如何了。
蕓三娘深深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因為軒兒的手如今成了這樣,所以她干脆讓他這段時間都別去書院。一來是在家好好養傷,二來也是因為出了這事后,她實在是怕了,恨不能讓孩子一刻都別離開她的視線!可是,她也明白,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其實,在蕓三娘憂心苦惱著的同時,白文蘿一直就沒忘那個男人說要讓她做的事,只是卻還不知道具體的情況,而他又會如何安排。所以,這幾日,她一直就在等著他重新出現。
卻沒想,這事情過去幾天后,她們家等到的竟是一個誰也意料不到的人!
那天,是七月最后一天的傍晚,天色已暗,秋風乍起,娘兒三個才剛吃完飯沒多會,就聽到外頭有人在敲門。蕓三娘讓白文軒在屋里歇著,讓白文蘿收拾一下廚房,然后才有些困惑的去開門。邊走心里還一邊琢磨著,都這會了,還有誰會上門,要是劉嬸的話早扯開嗓門大聲喊了。前幾日倒是不時有鄰居上門探望的,但也都是選白天的時候,不會這個點還上門來。
然而門一拉開,先是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看著有四十多了,身上穿著不俗,門口還停著一輛馬車。蕓三娘正待要問時,卻見有一人彎腰從那馬車里走了出來。直到那人直起腰,轉臉看向這邊后,蕓三娘的臉頓時變得煞白!
那人看見蕓三娘后,似辨認了一會,才有些遲疑又有些不敢相信的說道:“三娘,真的是你!”
蕓三娘沒有答話,此時她抓著門板的手一直在微微顫抖著,她很想現在,馬上,就把門給關上,就當做什么都沒有看到!
“娘,是誰啊?”白文蘿的聲音很適時地從后面響起。
那人也聽到了白文蘿的聲音,趕緊就往前兩步道:“那里頭,是三妞兒的聲音吧!”
再僵持下去,一會又會有鄰居出來探頭探腦了,蕓三娘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后拉開門道:“先進來吧。”
“你先把馬車停在別的地方,一個時辰后再過來接我。”那人點了點頭,朝剛剛敲門的人吩咐了一句,然后才走了進來。
蕓三娘關上門后,白文蘿往旁邊退了退,再仔細打量這個來客。只見他約莫四十上下的年紀,體型偏瘦,身上帶著三分儒雅之氣,面上帶著七分威嚴之態,應該是慣于施號下令之人,非官即貴。整個掃了一眼后,她再往他的臉上細看了兩眼,卻在這一看之下,心里頓時一驚!只見那眉眼,那輪廓,和文軒……實在是太像了!
白文蘿在打量他的時候,他也在打量著白文蘿,眼里帶著幾分復雜的神色。而且見白文蘿這般看著他,他似想要親近一下,卻一時間又不知該如何做。
“蘿兒,你先回房里陪著軒兒。”蕓三娘的臉上慢慢恢復了點血色,她沒理會白文蘿看過來的詢問目光,只是開口吩咐道,并且還帶著幾分不容拒絕的語氣。
“蘿兒,三妞兒是取了這個名字嗎?還有軒兒……我——”那人在一旁有些激動地插嘴說道。
“蘿兒,還不回房去!”蕓三娘馬上打斷了他的話,又朝白文蘿說道。
“我這就回。”白文蘿趕緊應聲,然后有些擔心地看了他倆一眼,才轉身出了鋪子。而剛一出去,就聽到那里面傳來說話的聲音。
“三娘,你何必這樣,先讓我看看孩子吧,他們可是我的骨血。”
“你放心,既然都找來了,我還能攔著不成。”
“我一直以為你和孩子們都死了,真沒想到……”
蕓三娘沒有說話,而是轉身朝后面走過去。白文蘿嚇一跳,趕忙走開,隨后,那鋪子的后門就被關上了,里面的聲音也跟著低了下去。她站在院中想了想,便嘆了口氣,然后往蕓三娘的房間走去。
“姐,是誰來了?”白文軒一瞧她走進了,就馬上開口問道。
白文蘿沒有答話,而是仔細看了他好一會,白文軒便有些奇怪地摸著自己的臉問道:“姐你在看什么?”
“文軒,你對——父親,有印象嗎?”白文蘿遲疑了一下才開口問道。
“你說爹嗎?我不是還沒出生他就已經死了嗎,怎么可能會有印象,姐姐怎么忽然問起這個來了?”
“文軒,他沒死,他現在正跟娘在鋪子里談話呢。”白文蘿搖了搖頭道,她已經嗅出來,他們的生活馬上要起變化的味道了。
“你說什么?”白文軒有些發懵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