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不需貴,只要別致就行。想是這么想,但是執行起來卻是太困難了。既不能太貴又要別致新穎,還不能顯得寒酸小氣的東西……到底是什么?蕓三娘出門后,白文蘿有些頭疼地想著,以前她都是拿什么東西打動別人的呢?即使不愿回想,然曾經做過類似的事情,卻還是不由得在腦海中慢慢回放,最后她發現,沒有一樣能符合現在的要求。
別致的東西都很貴;新穎的東西這里沒有。其實,很多時候,能真正打動別人的,不過是她在恰當的時間里,投其所好罷了。然而,現在沒有那樣的條件和能力來讓她接近目標。更沒有時間讓她慢慢觀察,分析總結對癥下藥。
窮人給有錢人送禮,還真是……讓人頭疼啊。果真,是新的體驗呢。
白文蘿有些嘲諷地微揚嘴角,然后搖了搖頭,原來陽光之下,也有許多陰影和無奈。
“姐,你要繡這個嗎?”白文軒見白文蘿進屋,把蕓三娘的繡品拿出來后,就坐著發呆,便有些好奇地湊上前去。
“嗯,我幫娘早點繡完它。”白文蘿回過神,看著那副已經差不多完工的觀音送子圖,現在就剩下周圍的云彩,和童子衣服上的花紋沒有繡。兩人緊著趕的話,三四天那樣應該就能完工。之前是因為有幾種絲線用完了,加上時間也充裕,所以蕓三娘就停放了幾天。
“娘剛剛是又去看那兩個古納人嗎?”白文軒說著就跳上c花ng,規規矩矩地坐在床沿上看著白文蘿。
“嗯,他們身上的錢被偷了,娘給他們送點吃的去。”白文蘿一邊說著,一邊仔細看著那副觀音送子圖。
“那娘以后都要給他們送飯過去嗎?他們在這沒有親人嗎?”白文軒更加好奇了。
“有親人,娘就給他們送幾天飯,等他們的親人來了,娘就不用再幫他們了。”白文蘿有些漫不經心地說著,眼睛一直就沒有離開那副繡品。
“姐,娘是不是認識他們?”白文軒聽白文蘿這么一說,點了點頭。然后不知怎的,過了一會,就在白文蘿要開始動針線的時候,他忽然就冒出這么一句來。
“嗯,為什么這么說?”白文蘿終于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我就是這么覺得的。”白文軒傻乎乎地笑了起來,然后又有些鬼鬼地說道:“姐,你覺不覺得,娘好像在瞞著我們什么呢。”
確實是,不過瞞著你比較多一點。白文蘿在心里這般說著,但面上卻很認真的說道:“瞎猜什么,你要困了就躺床上去。”她說完就又低下頭,看著那副繡品,并開始選絲線。
“哦。”白文軒碰了些灰,再看他姐姐已經把注意力全放在繡品上了,他便只好收聲,脫了鞋爬到床上。卻剛一躺下,白文蘿又抬起頭看著他問道:“文軒,你還記不記得你兩歲以前的事情?”
“兩歲以前?”白文軒卷著被子,睜著那雙烏溜溜的眼睛想了想,然后問道:“姐是說咱們在淮州時候的事嗎?
“是,你記得!”白文蘿有些意外,她還以為白文軒也不知道淮州的事情呢,因為這兩年來,這個地方名就從沒在他們嘴里出現過。若不是今天出去一趟,她還不知道呢。
“不記得了。”白文軒卻搖了搖頭,然后說道:“我只是以前聽舅舅說,娘和咱們以前在淮州住過,姐姐問這個做什么?”
“沒事,隨便問一下,你睡吧,我要開始做繡活了。”白文蘿搖了搖頭,便把目光移回那副觀音送子圖上。
外頭的雪還在下,屋內炭盆里的炭火正燒得旺,簡陋的房間里卻處處透著溫暖,沒一會就聽到白文軒睡著的鼻息聲。
白文蘿已近把注意力完全放到眼前的這幅繡品上,那枚細小的繡花針在她手里如是活了一般。略帶稚氣的臉上,那雙眼睛卻是異常的專注,并且下針精準,速度均勻,動作流暢。此時若有人在旁邊觀看的話,一定會驚異于她的每一個動作,因為沒有人像她這般做繡活的。就是最有經驗的繡娘,別說是這樣的一幅觀音送子圖,就是一件普通的肚兜,每完成一部分,都會停下了看一看,以免走錯了針,過后拆線返工。
而她,簡直就像是有一根無形的線在拉著她的手,指引著她穿針抽線。而線的那一端,似是握在神的手里,因為只有神,才不會犯錯,才會把這樣的一穿一抽間的動作,做得這般流暢精準,沒有絲毫停滯!這是需要怎樣的眼力、精算力、專注力和耐力才能做得到!
其實只有白文蘿自己心里清楚,能做到這樣,不過是她在不知不覺中把以前的習慣溶在其中罷了。這一針一針穿過去,那一線一線拉出來,每一個針腳,每一條絲線,行行密密,錯綜復雜,亂中有序。久而久之,她便發現了其中的規律,什么樣的穿插排列會組合成什么樣的圖案,什么樣的針法會形成什么樣的效果。這些,只需耐心觀察,就能總結得出來。而準確,下針無悔,只需要眼力與心算齊一,就可以辦得到。
而耐心,眼力,心算,這些能力,她在曾經那二十幾年的訓練,及無數次用生命換來的經驗,早已溶入她的靈魂,成為一種本能。
比起曾經那以命為代價所做的事情,這刺繡,對她來說真的算不上什么。
天不知不覺就暗了下去,直到她覺得視線有些受影響,才終于停下手中的動作。然后抬起頭,輕輕吁了口氣。白文軒還在睡,白文蘿起身看了他一眼,見他睡得甜,想著他昨晚守了夜,天氣又這么冷,便就讓他繼續睡。
只是都這么會了,娘怎么還沒回來。算著這出去也有兩個時辰了,雖然路有點遠,還要繞道衙門那,但是怎么著也該回來了。白文蘿想著有些不放心,便把那繡品針線等收拾好,然后出了房門走到鋪子那。
剛出鋪子,站在門口沒等多會,就看到蕓三娘冒著雪花走回來的身影。
“怎么出來了?”蕓三娘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跺了跺腳,就推著她進門去。
“娘坐著,喝口熱水先。”蕓三娘進鋪子后,白文蘿趕緊給她倒了杯熱水,然后才問道:“娘怎么去得這么久,都打聽到什么了嗎?”
“唉,剛剛過去的時候,梅西朵也病了,幸好是住在李大夫那,娘便勸慰了她一番。然后又跑去衙門一趟,打聽了一下她二兒子的消息。本想進去看一眼的,可非親非故,衙門也不給進。后來給了點銀子,才打聽到,他當天就被打了五十大板,然后就扔在牢里關著呢。”蕓三娘說到就搖了搖頭,面上滿是憂慮。
“就罰了這五十大板嗎?”白文蘿懷疑地問道。
“要這樣就好了。”蕓三娘嘆了口氣,然后接著道:“娘去衙里打聽了后才知道,當時梅西朵她兒子偷的那人,原來是那李家公子身邊的一個小廝。他那天是出來給李公子辦事的,偏就碰上了這事,再一看還是古納人。所以那小廝就借著李公子的名,讓衙門一定要嚴辦這事。”
“李公子?是不是那個西涼首富的李家,那個叫李敞之的李公子?”一聽李公子,白文蘿頓時就想起那天騎在馬上,甩著馬鞭目中無人的家伙。
“對,沒錯,偏就是惹上了他們那樣的人家,這事可怎么辦才好。娘聽那衙里的捕爺說,好像是元宵后就他同一批牢犯一起被流放到莽原。”蕓三娘說著連連嘆氣,西涼距莽原有千里之遙。并且那一路,都沒什么好路可走,歷來被流放到那里的犯人,大部分都是走在半路上就死了。就算是堅持到莽原的,也用不了幾年就撐不下去了,這等于是死罪啊!
白文蘿聽到這,沉默了良久,又給蕓三娘換了杯熱水,然后問道:“娘打聽完這就回來了嗎?沒再去梅西朵那告訴她這事?”
“哪能說這會,她還病著呢,這事要知道了,還好的了嗎。唉……哦,我回來的時候,碰巧還遇上了宋夫人身邊的丫鬟,同她打聽到一件事。”
“什么?”
“下個月,那王知縣就要被調任到泯州去了,他家夫人也隨著一起過去。”說到這,蕓三娘的眉頭皺得越發緊了,泯州是南方,離西涼遠,離京城更遠。這事就算宋夫人肯幫忙說話,但那知縣夫人這會還有心理這事嗎?而且罪已經定下了,還能再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