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那一行人馬車輛就行近來了,蕓三娘趕緊站住腳拉住這幾個孩子,囑咐他們先等一等再過去。
“啊,那是晉文伯爵府的家眷要出去燒香呢。”簫蜜兮一瞅那仗勢,馬上就在一旁悄聲說道。
“你怎么知道?”白文蘿看了她一眼。
“我爹在盛興金銀鋪那當了十幾年的銀匠,好些個官宦商賈之家都愛用盛興打造的東西,多少也就同那些人家的下人熟稔了起來。而且誰不知道這條大民路的路南,就住著那一家伯爵府,也就他們家才會有這樣的派頭。我還聽我爹說,那伯爵府每年的正月初一那天,他們家的老太太都會領著太太、公子和姑娘們去廣源寺那拜佛燒香。”
正說著,那走在最前頭的全副執事已經從這街口走了過去。附近這些小門小戶的民婦小子們,都開了門在門口站著觀看,路上的行人也大都停了下來,對著這一片錦繡香煙的人馬指手劃腳,七言八語的。
白文蘿聽了簫蜜兮這么一說后,不動聲色地微點了點頭。緊接著這會便看到一位騎著一匹銀鞍白馬,身著大紅披風朱砂金團花袍,頭束金冠,貴氣逼人的年輕公子,不急不緩地隨在那輛緩緩行來的朱輪華蓋車旁,正往這走來。
簫蜜兮這會也瞅著那正騎著白馬的貴公子,她看著那年紀,再看那穿衣打扮,心里估摸了一下,便又接著說道:“那一位應該就是伯爵府的大公子了,聽我爹說,每次那伯爵府管事的人過來打造金銀器的時候,少不得都會提到他們府里的大公子。”她話落下的同時,這周圍也有人開始指指點點,悄聲念著,那就是伯爵府的大公子……
“都說什么了?”白文蘿順著她的話問道,眼睛卻同周圍的人一樣,目光一直追隨著那一行人馬。
“我爹說那些個管事總夸他們府里的大公子是龍鳳之資,自小就聰明好學,又最得老太太喜歡。更可喜的是前年才娶了京州世家大族的小姐,今年剛順利產下一位千金,那大公子就在今年秋闈的時候中了舉人。這幾件喜事幾乎都是連著在一塊兒的,所以每次我爹遇著那伯爵府的管事,總是聽他們說了又說。
蘿妹妹可不知道,前年我有一次給我爹送午飯去,正好碰見那伯爵府里的一位管事,可了不得,我當時瞅著那一身的穿著派頭,連那盛興的老板都比不上呢!我聽爹說了那么多回,如今可算是親眼見著這伯爵府的真正派頭了。”簫蜜兮邊說著,邊滿是羨艷地看著那一行人。雖是看不到女眷們,但光看那一臺臺翠蓋珠纓的華車,看那垂于轎前鮮亮的簾子,就能想象得出,那一個個坐在里頭的姑娘小姐們是何等的金貴。
周圍全是嗡嗡的議論之聲,可那一行浩浩蕩蕩從這經過的人馬車輛卻是鴉雀無聲,只見車輪馬蹄之聲。
龍鳳之資嗎?白文蘿看著那騎在銀鞍白馬上的貴公子,眼中帶著幾分冷意。前天,文軒差點就被給踩死在他的馬下!許是她的目光太冷了,許是這周圍看熱鬧的人太多了,許是大家指手劃腳得太厲害了。那騎著白馬目不斜視的貴公子,行到街口的時候,忽然往這邊偏了偏臉。
周圍的議論聲一時間就靜了下去,白文蘿趁機看清了他的容貌。確實相貌堂堂,儀表出眾,還有那往周圍略略一掃的眼神,那嘴角邊噙著的一絲淡笑,盡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高高在上,果真是一副天生貴公子該有的神情樣貌。
“真像畫上面的人呢!”直到他騎著馬走過去后,簫蜜兮才在旁邊輕嘆了一句。
白文蘿無意地看了她一眼,簫蜜兮頓時覺得臉上一熱,就緊笑著說道:“那伯爵府的排場可真不得了呢,就是去廟里燒個香而已,也能占了一條街道。而且連那跟著一起去的那些下人,個個看起來都似比旁人高一等似的!”
“名門世家,最講究的不就是這個。”白文蘿輕揚嘴角,淡淡地說道。
此時周圍那些村姑民婦,也開始七嘴八舌地好一通贊嘆起來。有說那公子俊俏的,有說那車馬光鮮的,有說那仆人眾多的……而旁邊那些未嫁姑娘雖沒好意思插嘴,卻也都紛紛豎起耳朵聽著。
白文蘿看了看蕓三娘,見她面上沒什么憤慨之色,而白文軒則是一直沉默地抿著唇,她稍放了心,便開口說道:“娘,咱走吧。”
蕓三娘點了點頭,便笑著說道:“一會到了流金街的時候,娘也給你買兩盒胭脂去,簫丫頭也幫著看看,看買什么樣的好,我好些年沒用那東西了。”
“好咧,蘿妹妹是該打扮打扮了,要買這些個東西找我就對了。”簫蜜兮彎著眉眼,笑出兩個小梨渦來,點著頭說道。
“也沒見你天天抹脂擦粉的啊。”白文蘿說著就仔細看了簫蜜兮一眼,她今天倒是費心打扮了一番。只見那小圓臉上淡淡地抹了一層粉,兩腮涂了薄薄的一層胭脂,眉毛也細細描過了。新梳了個雙螺髻,戴了兩支鑲珠花的發環。再配那一身水紅襖子,蔥綠坎肩,確實比平日沒打扮的時候鮮亮甜香了幾分。只是這么挨近了看,這些脂粉在白文蘿眼里還是顯粗糙了些,遠是比不上她曾經用過的。
“蘿妹妹是不知道,我家里那兩位嫂嫂整天兒的說這個,我多少也就知道了一些咧。”簫蜜兮見白文蘿直勾勾地瞅著她,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又笑了起來,隨后才接著說道:“那流金街上有好幾家有名的胭脂鋪,東西確實很好,不過價格都太高。才小小的一盒胭脂有的就能賣上一兩銀子,有的甚至能買上十兩銀子的!再加上那粉和眉黛,都買下來的話就能抵普通人家好幾個月的開銷了。”
“這些東西都這么貴了嗎?”蕓三娘聽她這么一說頓時就吃了一驚,她記得之前在淮州的時候,那會自己每月的胭脂水粉錢,總的加起來也就是一兩銀子罷了。
“蕓嬸別急,我剛說的那些都是專門給官家姑娘小姐們用的。我那兩個嫂嫂跟我說過,在流金街街南有一家專買香料的小鋪子,那里也有賣這胭脂水粉的,價格還很公道,東西也不差,她們就都是用的那家的東西。你瞧,今兒我嫂子還特意給我用了一下咧。”年華正好的女子哪個不愛美,簫蜜兮一說起這個馬上就來了興致,早把剛剛那一片錦繡香煙的人馬給拋到了腦后去。
“是加了鉛粉嗎?”白文蘿遲疑地問了一下,她之前沒注意過這里的這些東西,還真鬧不清這些原料都是用的什么。
“當然不是了,鉛粉確實白,但是因為有毒,所以早就不用了。現在外頭賣的有以益母草、石膏粉制成的‘玉女桃花粉’;也有以紫茉莉花籽制成的‘珍珠粉’;還有用滑石及其它什么細軟的石料研磨而成的‘石粉’等等。其中珍珠粉的價格要高一些,但也是最細膩的,次一點的就是玉女桃花粉了。不過也不能只瞅著這些名頭去買,有的店鋪買的桃花粉甚至比別家的珍珠粉都要好!”
“沒錯,我當年最愛用的就是那個玉女桃花粉了,記得淮州那家叫美嬌娘的胭脂鋪,他們家的桃花粉就比一般的珍珠粉還要好。那會一小盒似乎是賣的五錢銀子,是那店里最好的了。”似簫蜜兮的這一通天真明快的話語,讓蕓三娘勾起了她那遙遠的記憶,她也曾有過那如花般的年華,也曾經愛那春紅柳綠的顏色,便不由得開口道了出來。
“原來蕓嬸在淮州待過啊,聽說那里有一種名叫媚花奴的胭脂最為有名,那流金街也有賣的,就是價格太高。”簫蜜兮一聽到淮州,頓時眼兒一亮。這整個大景,有一半以上的胭脂水粉,可都是從淮州出來的。
“哦,呵呵,那個我也沒用過。好了,丫頭們,這會人多了,都跟緊著點,別走散了啊!”蕓三娘自知失言,正巧這會兒也走到了流金街,便馬上把話兒一轉,就把這事給掩了過去。只是她的心神卻微有些恍惚起來,媚花奴,胭脂中的極品,只需挑一點兒抹在唇上,以指腹輕輕暈開,就能見鮮亮異常……
簫蜜兮根本沒注意蕓三娘那有些刻意避開話的表情,馬上被流金街這熙熙攘攘的人流,和鱗次櫛比的商鋪給吸引了過去,也就沒追著蕓三娘問下去。而白文蘿卻特意看了蕓三娘一眼,淮州,她還是第一次從她娘口中聽到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