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想要跟著起身,腳腕處傳來疼痛,她又跌坐下去,伊向天忙去扶她。
“雪落?你沒事吧?”
他擔憂得望著她,滿臉的淚痕,額角處一塊淤青,身上,手上,全是血跡。
而她瞪大著眼,滿是鮮血的手緩緩下移,捂住小腹處。
眶“怎么了?哪兒不舒服?雪落?”
她說不出話,但是很明顯感覺到下身有一股溫熱的液體正緩緩流出,不……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她望向幾乎抱著她的伊向天,突然間伸手緊緊攥住他:
澡“天……送我去醫院!送我去醫院!我……”
她一口氣提不上來,一句話還沒說完,轉而暈了過去。
“落?雪落!”
伊向天慌忙抱起她,朝著外面沖去。
歐陽美蓮被送入了手術室。
隨后而到的伊向天抱著雪落沖進了急救室。
等待,總是漫長而焦急的。
司徒與東方各自倚在走廊的墻壁上,伊向天站在窗口處抽著煙。
保持著這樣一個姿勢已經很久,末了,他將煙扔入垃圾筒,沉聲開口:“司徒,去查一下事情的經過!”
他不相信,她們母女全無緣無故從樓梯上滾下來。
“是,天哥……”
司徒微頷首,忙轉身離去。
伊向天這才轉向走廊。
外面是陰天,顯得走廊內有絲昏暗,東方走向他:“天哥,歐陽小姐會沒事的,你別太擔心!”
他沒說話,只是垂下眼去,望著干凈透著微光的地板。
她會沒事的,只是……
急救室的門突然間打開,里面走出戴著口罩帽子的醫生,伊向天與東方忙迎了上去。
“伊先生,歐陽小姐只是額頭上擦傷,有輕微的腦震蕩,腳腕處扭了,其它倒也沒有多大的傷……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
伊向天盯著醫生,開口問。
“只不過歐陽小姐懷了兩個月的身孕,有流產先兆,最好是住幾天院,保胎一下,如果最后仍然保不住,我們也沒有辦法!”
伊向天一瞬不瞬盯著醫生,聽著他將話說完,他才似又不敢相信般的開口:“你說什么?”
“我們已經請婦產科會診過,確定歐陽小姐已有兩個月身孕,并且有流產先兆……我想伊先生也一定想要這個孩子的,所以我建議讓歐陽小姐住幾天院……保保胎……”
“不……”
伊向天突然間開口,打斷了醫生的話,醫生和護士忙都閉上嘴,望向他。
他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卻又像是很堅定的考慮好了,他緩緩開口:“把這孩子打掉……”
醫生和護士全都瞪大了眼,就連一邊的東方也瞪大眼轉頭望向他。
“天哥……”
“伊先生,我希望你再考慮……”
“把這孩子打掉……”
他又說了一遍,抬頭望向那些醫生護士,突然間伸手指著急救室,“沒聽到嗎?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給我打掉!!”
“天哥,你冷靜點!”東方忙拖住伊向天,“如果你打掉孩子,我想,歐陽小姐會恨你一輩子的……”
“不……她有了這個孩子,她又怎么能離開他?”
他搖著頭,抬眼望向站在那兒不動的醫生護士,又對著他們吼道,“你們,去把那個孩子打掉,聽到沒有!!”
“伊先生,原則上,做手術是要經過本人同意的……”
“你不聽我的話?信不信我把這醫院給炸了??”
一聽到伊向天說這話,所有的醫生護士全都瑟縮起來:“是……是……我們這就去,這就去……”
“天哥,歐陽小姐不可不知道自己有身孕,如果到時候……”
伊向天阻止了東方再說下去,只是急急掏著煙,還沒有事,如此事般,讓他亂了心緒。
只是,這所有的一切,應該全在意料之中的,她既然和他有了夫妻之實,有孩子,是很必然的結果。
他又為何接受不了?
他顫抖著手點著煙,點了好久,都沒有點著,最后,狠狠將煙和打火機,一起摔在了地上。
“天哥……”
東方略為擔憂地開口,這么多年來,他還從未見過老大有這么心緒不寧的時候。
他懂他心里的焦躁,對于歐陽小姐,由一開始的照顧到后來的偏愛到了最后自己都不受控制的吸引,他知道老大的心里也痛苦著,總是在極力克制著,這份不被世人接受的扭曲的愛,可是,誰能說他不是愛呢?
在那次海洋之心爭奪時,他有那么大的把握,心底,卻仍然是對著遠在加州的她放心不下。
不惜派身邊最得力的助手回來,但最終,那場仗慘敗。
他不禁輸了她,還連帶著沒有救出老爺子。
有的時候,他是恨歐陽小姐的,那樣絕情,那樣不顧老大的安危,可有的時候,他又覺得她做得對,只有這樣,才能斷了老大的非份之想。
把歐陽小姐的真正身份告訴她,他知道,老大也鼓足了勇氣。在讓她明白自己真正的身份之前,也明白了他的不倫之戀。
可是,現在看到老大這副樣子,他知道,他是不甘心,又不忍心。
伊向天突然間就朝急救室沖去,東方忙要去拖他,卻仍然晚了一步:“天哥,天哥……”
“先生,你不能進去……不能進去!”
急救門口的保安與醫護人員,沒來得及拖住伊向天,卻是擋住了東方的去路,他只能眼睜睜望著伊向天沖進里面。
蒼穆一只手把玩著手機,靠坐在那里,聽著對面的嚴緒然說著話。
這兒禁衛森嚴,一般如他這樣的重大犯罪嫌疑人,是不能這樣輕易見面的,而嚴緒然就是有這樣的辦法,他想何時進來,就何時進來。
當然,最主要的問題是,絕不會對外泄露一點。
“這感情投入了,還是有用點的,你應該要感謝你這張傾國傾城的臉,讓人心甘情愿為了你做事!”
他呵呵笑著開口。
蒼穆沒說話,只顧撫著自己的手機,嚴緒然望了他的手機一眼:“你有本事啊,居然機不離身?”
聽到此話,他才抬眼:“沒電池……”
“你早說啊,我進來就給你帶塊了……”
他笑笑,明知道他是在說笑,他留著手機,并不是因為手機本身,只是因為……手機上的鏈子。
攤開手掌心,赫然是金屬材質的美羊羊。
大大的眼睛,粉色的衣服,粉色的蝴蝶結。
“哦,藤野讓我帶話,老爺子的出殯日已經定下來的,翠姨也已送入療養院,魅影救出來了,讓你不用擔心了……”
嚴緒然蹙著眉,頓了會,又開口,“不是啊,我不明白你不是應該更擔心你家那位嗎?”
“她怎樣了?”
他終于開口。
“在天道幫吧,是你不讓他們去救她?”
“天道幫……對于她來說,比帝集團安全……”
“可是,你明知道伊向天對她……”
“他是她哥哥,我相信,伊向天還有良知……”
“希望她不要觸怒他,畢竟,現在的伊向天,已經不是原來的伊向天,如果歐陽雪落還是原來的歐陽雪落,我相信,伊向天是不會傷害她的,可是……你也知道,人一沖動,就什么事都干得出了……”
蒼穆倏然握緊雙手,眉頭緊蹙,臉色也慘白起來。
“你怎么了?”
嚴緒然發現了他的異樣,開口問。
“胃痛……”他低聲道。
以前三餐不定時,會經常胃痛,可是這些年,已經好多了,幾乎沒有痛過,想必是這里的伙食不配胃口吧。
“很厲害嗎?要不請個醫生?”
“不用了……”
他撐著桌面起身,不再理會嚴緒然,轉身朝里面而去。
人一沖動,就什么事都干得出來了……
如果伊向天真的愛過她,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胃痛似乎沒有減弱,他緊攥著手機,撐著墻壁,額頭冷汗涔涔。
像是有一把鉆子正在胃內絞著,一陣一陣,疼痛欲裂。
他蹲下身子,再也走不動。
如此壓制著,仿佛痛感減弱了,良久良久,他才顫抖著攤開手。
美羊羊已與掛在手機上的繩索斷離,只是單獨掉落在他的手掌心中。
這是她給予他的,僅有的他能想念的東西,睹物思人,只有這個了。
他站起身,胃痛像是一下子好了,真正的來得快,去得也快。
他攥緊了手中的東西,朝里面走去。
雪落,等我,相信我……還有我們的寶貝……我們會在一起,再也不分離的……
醒來,室內只有幽暗的燈光,她睜眼看到的,是床邊正一點點往下滴的吊瓶。
手指動了動,覺得手臂處有絲涼,整個身體動了動,腳踝處傳來疼痛。
其余,倒并沒有覺得什么,只不過有絲乏力,全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氣。
“媽……”
她喃喃開口,不知道歐陽美蓮怎樣了,想要掙扎著起身,手臂撐不起整個身子。
突然間想到了什么,她頓時瞪大了眼,沒輸液的手緩緩撫向自己平坦的腹部,她的孩子,她的孩子……
“來人……來人哪……”
她開口,聲音沙啞,但門外隨即有人進入,匆匆奔向床邊。
“小姐有事嗎?您不能亂動?手上還輸液呢……”
奔進來的護士忙按住雪落掙扎著的身體。
雪落卻是一把抓住護士,像是捉到了救命稻草:“你告訴我……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還在不在?在不在?”
“小姐……您別激動,別激動……”
小護士一個勁安慰著她,可就是不回答她的問題,雪落更加的焦急起來。
“你告訴我……我的孩子呢?在不在?還在不在?”
雪落不顧手上的針頭,掙扎著起來,緊緊抓住小護士的手,一個勁問著。
“小姐……小姐你快躺下吧,你身子還很虛弱呢……”
護士扶著她要她躺下。
雪落從護士這兒得不到答案,她又以掙扎著起身:“不……不,我要去做b超,我要去……”
她的腳才著地,頓時傳來疼痛,一下子全身虛軟下去。
“唉小姐……小姐……”
護士忙去抱雪落的身子,還未抱起,人便被推向一邊,身后的人一把抱起癱下去的人到了床上。
雪落望向來人,一下子抓住他,眼里有著期待,卻又不敢說出話,一臉的小心翼翼,又是一副滿懷期待的樣子,她所有的希望,全都在他的一句話中。
他只是望著她,伸手,覆住她緊攥著手,然后,一點一點,將她緊緊握著的手指扳開。
“你好好休息,不要胡鬧,歐陽美蓮還在昏迷中,能不能醒過來,還不一定……”
她所期待的事還沒有答案,他卻又給了她重重的一錘,她緊攥著他的手臂,也在他將她所有手指分開后,一下子滑下來。
而她又怎么能聽不出他的避重就輕,雖然,母親的事也不算是輕事,可是……
“那孩子呢?”
她仍然不肯放棄,哪怕心里已然明白,卻還是要得到個明確的答案不可。
他望著她,靜止不動,過了良久,才輕聲開口,只有兩個字,而她的世界,仿佛一下子碎了。
“掉了!”
她沒再大哭大鬧,沒再急吼亂喊,也沒再掉淚,只是慘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疲倦的笑。
她努力保護的小孩,就如她努力維持的婚姻一樣,在她還沒與他斷離所有的一切的時候,自動離她遠去了。
老天到底是在懲罰她所做出的決定,還是命中注定她與他,真的不能在一起?
哪怕是連這個小生命,她僅存有的最后一絲念想,都要完完全全把她切斷?
她沒有說話,只是窩入床上,拉起被子,將自己蜷縮的身子整個蓋住,仿佛這樣,才能讓自己的顫抖完全掩去。
伊向天看著她背對著他的身子,沒再開口說話,他知道她心里的疼痛,可是她知道他心里的疼嗎?
雪落,別怪我太狠!你根本就無法想像,我這幾十年來,所承受的苦!
沒有父愛與母愛的日子,沒有天真的童年,沒有感受過家庭的溫暖,沒有真正體會過的,根本就難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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