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明,董小葵拖著行李回家。媽媽已經打開鋪子門,看到董小葵回來,也并沒有表現出十分的興奮,只一句:“回來了,蒸籠里有饅頭。”
董小葵“嗯”了一聲,拖著行李往家里走。總覺得媽媽跟自己生疏了不少,上次回家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那一點點親密,似乎因為這幾次的爭吵已經消失殆盡。
她覺得難過。愛情可能會消失,愛人或許會形同陌路,可是親情應該是永遠無法割舍,親人是永遠不應該離散離心的。
親人是一輩子的事。做什么,想什么,即便是爭吵,也不該是這樣的冷暴力。冷暴力有時候特別傷人。她坐在餐桌前,食不知味。
董小槐在院子里打水洗臉,已經是高高大大的男孩,那張臉越發像爸爸,只是性子跟爸爸相去甚遠,一絲一毫的沉靜與儒雅也沒有。
她瞧了片刻,想丟下手中的半塊饅頭,忽然想起那句“努力加餐飯”,便又硬著頭皮將那半塊饅頭吃下,然后拖了行李準備上樓。
董小槐發現姐姐回來,沖過來幫她拖行李,蹬蹬地往樓上跑。問:“你怎么把頭發剪了?”
“不好看么?”她抓了抓細碎的短發。
“沒說不好看。只是一時不習慣。女的,還是長發,好看些吧。”董小槐回答,大約因為是第一次在姐姐面前表露自己對于女性的審美,他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長發是好看一些。但我過幾天就要去找工作。雖然錦城的生活與工作節奏相對于其它大型城市較為舒緩一些,但是打理長發還是麻煩,浪費時間。”董小葵冠冕堂皇的借口。其實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為何要剪短一頭青絲。
董小槐顯然不相信,將行李放到行李架上,撇著嘴說:“誰相信你。我可記得你小時候,媽要將你的頭發剪了,你哭得那個傷心。”
“小孩子都愛美的,又不懂事。這點你都不懂。可是要上大學的人了。”董小葵反唇相譏,看了看自己的房間,打掃得很干凈,房間的空氣也很清晰,并不像是長時間關著的那種氣息,窗口的一盆蘆薈長勢良好。那薄被還有日光的氣息,梳妝臺的鏡子格外明亮,朱釵環佩,頭繩發卡都被收得整齊。
她有些愣,瞧著那面干凈的鏡子,知道這些必定是媽媽做的。她即便沉默寡言,對她十分冷淡,但骨子里還是這樣關心自己的女兒的吧。
看到此時此景,她對方才過于計較媽冷漠十分慚愧。董小槐大約是看出她的驚訝,出去之前,說:“媽每天都打開窗戶通風,打掃你的屋子的。可是希望你回來,尤其知道你在京城的事。”
“我在京城什么事?”董小葵不由得一驚,急忙問。
董小槐停了腳步,看了她一眼,說:“你跟李老師是朋友。你去京城,媽媽總是忐忑不安。所以請了李老師來家里吃飯,并且詢問了李老師是否認識你去京城見的人。”
“他怎么回答的?”董小葵問,其實心中已明了李斂楓的回答,只不過想知道一些細節,因為有些細節往往是關鍵。
董小槐本來想下樓去洗碗的,聽到董小葵詢問,不由得又走進來,說:“還能說啥?李老師就說那人是他發小。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很穩重,對家人極好,極其有責任感的,做事很有分寸,事業有成的。”
這一系列都是夸許二的。如果是這樣,不至于媽媽會是那樣的反應。董小葵十分狐疑,掃了董小槐一眼,看他似乎不像是說謊。卻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就這些?”
“李老師說的就這些啊。你以為還有什么?”董小槐似乎對于她的懷疑不太高興。
“是嗎?如果是這樣,媽媽為何不為我遇見這樣的人而高興,而是三番五次催促我回來?董小槐,不要忘了誰是你親人。”董小葵也有些氣惱,一向沒有心計,誠實的弟弟竟然也這樣跟她說話。
大約是感到董小葵生氣,董小槐在原地站了片刻,略低頭不敢看她,聲音也比剛才小了許多,他說:“媽媽自然為你遇見這樣的人十分高興。所以,問了對方的家世。李老師說那人也是出身世家,世代戎馬,最鼎盛世代,他家的家主眉頭一蹙,軍中都要震三震。現在也是十分強盛,軍政皆有身居要職者。而那人就是這一代的嫡系繼承人之一。”
果然是這樣,怪不得媽媽如臨大敵。對于她來說,自己的女兒雖然也出身底蘊深厚世家,畢竟是一個沒落的世家。如今,董家子孫不僅沒有任何的作為,就連作為董家象征的董家老宅都無法保住,更可悲的是董家的許多后輩早就已經將董家的氣質底蘊丟到九霄云外去了,一個二個的都是一副市儈小人模樣。即便是董小葵在爸爸的培養下,多少具備了一點的世家氣質,大家風范,卻到底是沒落世家的后裔,是一個小鎮姑娘。
她這樣的身份與見識,怎么可能匹配得上這樣的人中龍鳳?攀得上如此繁盛的許家。
即便是一直為女兒驕傲的媽媽也不得不去憂心女兒的未來了。這一刻,董小葵徹底明白媽擔心與著急,也明白一向內斂沉靜、從不干涉她生活的媽媽,為何那樣急切地給她打電話,語氣強硬地讓她回來。
只因許仲霖太過光華四射,他的出身與她相比,一個是華美的九天之上,一個是萋萋的野草山野。這樣的差距,怨不得任何人都不看好。夏可可、媽媽勸過,甚至默言似乎也在旁敲側擊地勸過。
“李老師沒有說過那人的壞話。姐姐,我不懂,但是我聽到那人條件也覺得我們不是一條道上。雖然——,雖然你說那人曾幫過你,幫過我的那段荒唐。”董小槐話語越來越低,最后幾乎讓董小葵聽不見。
她心里一震,忽然想到那次跟媽媽通話,終于不淡定地說出了“去問你的寶貝兒子”的話語。想必是媽問了董小槐在京城里的事。
“對不起,是我不好。”她低頭,十分的過意不去。
“沒事。姐姐為我的辛苦,我也想媽知道的。媽說過:不能在一起的人,未必不是好人。可是好人,也未必適合一起過日子。那個人,想必也是好人,看得出姐姐也是十分喜歡。可是那條件真是比偶像劇里的男女主的差距還大。偶像劇里的男主女主,大多數的差距只是財富。而這個差距,我也說不好,總覺得不是錢了。我和媽媽都希望你不要那么辛苦,都希望你能幸福。”董小槐雙手插袋,倚在門口,聲音很小聲,語氣很平靜。
十九歲的男孩反過來勸說她。看來弟弟真的長大了。在這個暑假短短的時日卻是成熟了不少,懂得這樣去分析事情,去關心親人。她覺得周圍都是親情的氣息,溫溫柔柔的如冬日的暖陽。
抬眉,微笑,看著自己的弟弟。
“怎么了?”董小槐被她看得不自在,忙不迭地再臉上摸一把。
“小槐長大了,以后就要保護姐姐和媽媽了。”董小葵笑了,露出小小的虎牙。
這句話讓董小槐有些靦腆地抓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那是肯定的,作為男子漢一定要有山的沉穩內斂,要有責任感。以前我太沖動,也太急躁,總是讓你們操心。”
“呵呵,小槐確實是長大了。”董小葵覺得輕松了一些,雖然不知董小槐真正能承擔事情到什么程度,但至少這些話語,他過去是不可能說的,即便是類似的意識,他似乎也是沒有的。尤其是兩年多以前在京城說的那些話,簡直讓董小葵覺得震驚。
雖然,她一直理解他環境不好,但她卻沒想到董小槐會對她說那樣的話,并且在京城犯下那樣的錯誤。
她不怪他,只是一直很憂心。誠然,爸爸過世時,他還太小。隨著年歲增長,媽媽也不怎么管孩子,至少在教育上極少有言語。她作為姐姐,雖然會管一管,但她自己都是孩子,何況男女有別,有很多時候,她根本無從理解弟弟的想法。
而外公向來沉悶,三爺爺畢竟是外人。家族里的叔叔伯伯們都在努力生存,哪里會有人去關懷董小槐,何況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利益糾紛,那些叔叔伯伯們與他們母子三人的關系并不好。
所以,在董小槐的成長里,便沒有一個可作為榜樣的男性角色。后來,董小葵跟陳佳川在一起,很多次約會,也便帶上董小槐,讓他們多接觸。因為在董小葵看來,陳佳川還有沉穩與向上的一面。可董小槐與陳佳川并沒有朝董小葵預料的方向發展。一則是陳佳川的性子太冷,二則是董小槐對陳佳川似乎除了客氣的那句“家川哥”之外,并沒有過多的折服,甚至在媽媽說了不喜歡陳佳川后,他已經不愿意跟陳佳川接觸。
董小槐的性格越發的怪異,后來上了初中,處于青春期的他,說話已經越來越尖銳,并且將很多過錯都推給別人。
媽媽卻依舊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除了供應一日三餐,對董小槐不聞不問,對他完全屬于放養型。董小葵十分憂心,卻苦于無法,只得安慰自己:小槐雖然暴躁,但是絕對不會違法犯罪的事。
說實話,她一直擔心這個弟弟,不僅僅是因為他長得實在太像父親,而是她確確實實深深愛著媽媽和弟弟。希望用盡一切的辦法去守護他們。當然,從她內心來說,她希望有一天,董小槐能成長成優雅而有責任感的男子。
如今看來,董小槐這個暑假的變化倒是很大,看來不僅僅是因為年歲增長了。
他被姐姐第二次直接夸獎,憨厚一笑,臉倒是有些紅,說:“姐,你又說這些。我都十九歲了,難道還像以前一樣么?”
“呵呵,我以后可以輕松了,高興。”董小葵往屋內的藤木躺椅上一坐,踢掉了細帶的涼鞋,十分愜意。
董小槐一聽,語氣忽然有些黯然,很鄭重地說:“對不起,讓你受苦了。尤其是在京城的兩年。我聽李老師說,姐姐一直很辛苦,還要受到混蛋的迫害。”
董小葵微微一笑,搖搖頭說:“一家人,不必言謝,也不必說對不起。只要能互相理解,能互相守護,知錯能改,能換位思考就可以了。”
“嗯。”董小槐鄭重地點點頭,然后有些不自在地說:“我出去幫忙了,姐姐先休息一下吧。那樣辛苦的趕回來。”
“好。”她回答,覺得十分放松,也許是因為回到家,也許是因為忽然發現一直讓人擔心的弟弟長大了。
她略轉過臉,從窗口看出去,日光和暖,落在對面古老的黑色瓦上,帶起一種時空錯亂感。
忽然,董小槐又轉回來,在門口說了一句:“姐,你一直都是我尊敬并且佩服的人。李老師也說過,你是他見過的最優雅、最富有智慧的人。”
“嗯?”她轉過來瞧董小槐,只見他一說完就往樓下跑,一晃就不見了人,只聽到樓梯吱吱呀呀的響聲。
董小葵將那句話咀嚼片刻,才品出他董小槐說話所指。他的重點應該是后面,向她表達李斂楓的贊美。
李斂楓向來是沉默的人,雖然有時候也會表現出許二、葉三、歐陽那樣的貧嘴,但有些情感的表達,他會深藏心底的。
看來董小槐的轉變,果然是跟李斂楓有關。如今,他一定是董小槐心目中的偶像。董小槐身上的那種內斂與大氣確實跟李斂楓很像。
可是,李斂楓身上也有其極端與偏執的部分。董小葵眉頭一蹙,不由得又有一些擔心。覺得這一點,有必要引起重視。
這樣一想,方才的輕松便又消失了。她從躺椅上站起來,慢慢走到陽臺上,看到媽媽在讓斜對面的超市將貨品送到董家宅子,并且讓董小槐跟著去,查驗記賬。
董小槐點了點頭,就上了超市的送貨車,一并走了。
媽媽站在街沿的陰影里抹了抹汗,拐角處卻轉過一個人,正是一襲米黃色t恤的李斂楓,對著媽媽打招呼,說:“阿姨,可都準備好了?”
“差不多了,一會兒,就可以去了。李老師今天要早點去啊。”媽媽笑呵呵的打招呼。
“嗯。一定的。對了,阿姨,小葵在家么?我找她有些事。”李斂楓站在街口,十分有禮貌的回答,不經意抬頭往董小葵這邊看。
董小葵嚇了一跳,虧得她躲在角落,屋頂上垂下的藤蔓遮著。
“她在樓上,估計在整理房間。你自個兒進去,在樓下喊她一聲。我在還有挑選一些廚子要的配料過去。”媽媽回答。
董小葵一聽李斂楓要來找她,立馬從陽臺邊過來,不敢跑塊,怕涼鞋的鞋跟將樓板敲得太響。于是光著腳跑到屋里,環顧四周,屋里很整潔,似乎沒什么好整理的。若說要整理,那就是將行李箱里的衣物整理一下,書籍之類的拿出來放到小書架上。
她打開箱子,不是密碼鎖的。許二說過,所謂的密碼鎖其實是最不安全的鎖,還不如這種特殊鎖心的傳統鎖。
她擰開小巧的鎖,將衣物掛到衣柜里。衣柜是媽嫁妝,是那種老式雙開門的,黑色的很高大,木料似乎也不錯,至少十分的重。有幾個隔間,衣柜門是銅環的把手。
在衣柜中間的隔間抽屜里,裝著一些小飾品,有些是她慰勞自己的,有些是別人送的,有些是家傳的,比如手上的銀鐲子就有很長一段時間放在這隔間里。
如今,她剪短了發,發簪之類的,會有好一陣子用不上,她便將這些發簪都一并收入這隔間。關上衣柜的門,也沒聽見李斂楓喊她,更沒聽見有人上樓的腳步聲。
她將箱子一收,想要去瞧瞧,忽然看到箱底的那只木雕小狐貍。她手一頓,將那小狐貍放到梳妝臺上,小狐貍憨態可掬地靜靜臥著。她找了一個角度拍了一張照片,將這只小狐貍木雕作為手機桌面。這才出門,到樓臺上去看李斂楓在做啥。
剛走一步,又覺得不妥當。那木雕小狐貍是珍貴之物,不宜這樣擺放。所以,她又將那只木雕狐貍一并收到衣柜里。這才走到樓臺上,只看到李斂楓站在花圃前,似乎在很認真地看滿樹的黃桷蘭。
那棵黃桷蘭是董小葵兩歲時栽種的,現在已經很高大了,滿樹的花朵從五月初開始,一直要到十一月末才會結束,幽香常常飄在幾條街。
他看著那花朵,發呆了一會兒,然后托起一朵仔細端詳。過了一陣子,這才轉過頭來看樓上。兩人一對望,董小葵略一笑。
他面目平靜,說:“我怕你在休息。所以,沒有上來。”
“我在整理房間。”她說,然后說:“你等等,我換身衣服。”
也沒等李斂楓說話,她跑到房間里,換了t恤短褲,穿了平底的涼鞋,將手機往兜里一揣,蹬蹬下樓來。
秋天的日光實在盛大,也十分熱,好在甬道口有穿堂風,風中又有各種花香,十分愜意。董小葵搬了椅子和小茶幾在甬道口,拿了早春茶,泡茶喝。
兩人沒有說話,只有瓷杯相碰的清脆聲。其實,對于她和李斂楓,沉默反而是最好的。李斂楓原本是沉默少言的,而她確實不知該跟他談什么。尋找話題原本就是一件很累的事。
其實,很多時候,董小葵都覺得很奇怪,仿若說話也是需要對手的。有些人,你跟他說話,一字一句都不需要刻意,很隨意,彼此也懂的。可是有些人,便是說不了兩句就山窮水盡,讓人十分的尷尬。
而她和李斂楓顯然屬于后一種情況。她認真地泡茶,工序并不復雜,是錦城的蓋碗茶,十分簡單的沖泡,只不過要掌握茶葉的多少和水溫,以及初杯的時間以及濾沫手法而已。李斂楓則是把玩著手中的一朵黃桷蘭。
當她向他遞上杯子,他忽然說:“我看到錦城的鄉下,家家戶戶都種梔子花和黃桷蘭,錦城人似乎格外喜歡佩戴這樣的花朵,這是一種古典的浪漫。”
“然后呢?”董小葵喝了一口茶,詢問。她暗想這個男人大約又有什么奇特的想法了,這種認真思索的神色,必定是跟工作上有關的。
“在古典世家宅子,古風典雅之中,我想這花,這種浪漫其實也是一個大的賣點。可以作為開發的一個內容。只是沒想到該怎樣加,與整個設計完美結合。”李斂楓回答。
他果然是在思索工作上的事,一朵小小的黃桷蘭,都能引發他的奇想。這個男人無疑是極度聰敏的。難怪宜華集團可以開發那么多優秀的風景區,做出在國內引以為經典的樓盤。即便是作為決策的他,同時也是一個創造性的天才。
李斂楓“嗯”了一聲,也是喝了一口茶,說:“但這絕對是一個賣點,不能放過的。說實話,我第一次來到錦城,看到佩戴香花,覺得很不習慣。可是,等我在這里住下來,卻十分喜歡這種浪漫,很質樸。覺得這里的民眾即使是生活得很苦,但依舊是以一種詩意的方式在過日子。很平穩、安寧的,恰好是鋼筋水泥叢林里的人所缺的。”
董小葵聽著,微笑著,不說什么。李斂楓卻忽然說:“謝謝你。”
莫名其妙的話。董小葵瞧他一眼,訕訕一笑,說:“怎么突然說這話了?”
他靠著竹編的椅子,甬道里的風吹著他的頭發,微微動。他眸光幽深,說:“我知道,其實你什么都知道。你還讓鼓勵我做這個工程。”
董小葵明白李斂楓指的是她知道當年董小槐在京城的遭遇,孫冠華的事件。但這事不能說破,說破了,以后,兩人更不自在。雖然李斂楓這是一種變相的承認。
所以,董小葵略略低頭,發出輕笑,然后說:“我就是個小鎮丫頭,你高估我了。”
李斂楓沒理會,然后低聲說:“謝謝你,還當我是朋友。”
這句話,讓董小葵覺得有些心疼,有些內疚。心疼是因為李斂楓始終是孤寂的,年幼在國外,年少回家,家里人重視著別人,并沒有他的份兒,他沉默地長大,唯一在乎他的妹妹也永遠離開他;內疚則是因為,作為朋友,她對他其實沒有那樣關心。
“不是我當你是朋友,是因為你本身就值得是朋友。”她低著頭,輕聲說。是的,李斂楓是值得是朋友的人。誠然,他偏執,他算計過她,給她帶來近三年的凄風苦雨。但即便他偏執,卻始終清醒而理性,一旦意識到錯誤,即可懸崖勒馬,且能做出最大的彌補。
這世間,知錯能改,而且還能承認錯誤、彌補錯誤的人已經少之又少。何況是這一位出生權貴的公子哥。
他輕笑一聲,不知是諷刺自己,還是不相信董小葵。
“笑啥?這年頭說真話都沒人相信。”董小葵白他一眼,這是他昨天說的。
李斂楓終于呵呵笑起來,說:“你也記仇。”
“女子與小人難養啊。小人的本性是什么?就是記仇。女子居然都淪落與小人為伍,怎么能不向人看齊呢。”董小葵搖著竹椅子,雙腳踢來踢去的,朗聲說。
李斂楓性格實在一旁笑得開心,等止住笑,他忽然鄭重地說:“真的,謝謝你。”
“朋友之間,你還說這些。”董小葵白他一眼。
“有些是必須的。”李斂楓認真地說,爾后又問:“你實習找好了?”
“沒。不過,你可別插手,我可想看看我真正的實力的。”她對他說。
李斂楓沒說話,微瞇著眼,斜睨董小葵。她咳嗽一聲,說:“放心,我走投無路,會煩死你們這些朋友的。”
“呸。誰稀罕這些。你還說,沒經過我同意,把我推到風口浪尖上。真是無奸不商,我這可憐巴巴的一點身份什么的,都給你利益化了。”董小葵站起來,哼哼唧唧,拿著茶杯蓋比在李斂楓脖頸間,作威脅狀。
李斂楓倒也有幽默一面,大聲說:“要矜持淑女,世家后裔的。”
“鐵血政策,才能維護百年聲譽。”董小葵放下茶杯,哼哼地說。
“好了,事先沒有跟你商量,這事做得確實不地道。不過,這個對你也很有利益吧。你多好的名聲啊,形象代言的。再說了,這宅子可是你家的,雖然現在歸國家,到底是董家底蘊啊。”李斂楓一氣呵成。董小葵終于相信他跟葉三、許二是發小了,一樣的貧。
“懶得理你,反正這事適可而止。你自己清楚,作為這么一個形象,必須得低調。而且你們不能太將這個作為一個宣傳點。物極必反,如果太過注重,到時候朦朦朧朧的感覺沒有了。這個點子就失敗了。我不是神,俺只是一村姑。”董小葵鄭重其事地說。
“你放心,我有分寸。你只要記著,我是你朋友,是永遠不會再害你的那個,就可以了。”李斂楓說的很認真,然后將手中的花放在茶幾上,站了起來。
董小葵聽他這樣如同承諾的言語,沒有說出話來,只是在那里坐著,涼風吹得人悠悠的寧靜。
(嗯,七千多字,俺很給力了。粉紅fen紅fen紅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