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極品太子
等待是一個受煎熬的過程。盡管董小葵很安靜地坐在樓上,端著一杯青山綠水,看著天井里開得熱烈的花朵。
任是誰看了她,都覺得她現在是一副悠閑自在、成竹在胸的模樣。可是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的心是如何的忐忑不安,一直處于焦灼中。
雖然之前,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并且事先排練過很多遍。甚至還不惜打電話給夏云輝,咨詢一些法律的事宜。
照理說,已經是不太可能出妖蛾子。
但是在等待陳俊給答案的這段時間,還是有一種忐忑不安。
因為董小葵覺得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來謀劃全局,來承擔如此重大的責任。如果稍有不慎,不僅去葬送祖屋,對不起董家人,還會賠上一大筆錢。
之前,演練時候,她不覺得擔子會這樣重。當她真正接下族長這個擔子,真正意義上有了權力來處理這個事情。
她才發覺肩膀上的重擔比她想象中重得多。
誠然,這些年,在失去爸爸后,她在小鎮這種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的地方,一直十分強悍地生活。
人情世故也學了一些,加上天生聰明,處理事情一般來說都是比較的恰當。但那些畢竟只是一件事,成敗與否不過是面子問題,或者小范圍、短時間的利益紛爭。
而今天的事情所能產生影響和波及的范圍卻比過去她遇見的任何一件事都大都廣。即便是當年董小槐犯事,她的緊張害怕都不及今天。
即便是九重天對陣孫冠華,她也不如今天這樣害怕,謹慎,沒有把握。
好在三爺爺是個精明的人,懂得不動聲息地將燙手山芋丟給她。而眾位叔叔伯伯爺爺們大多數也舍不得敗了祖屋,于是一聽董小葵有辦法,自然也是一副看戲的姿態,如果她能成功,便是好的。如果她不能成功,他們不過繼續賣祖屋,伴隨一下農村里特有的落井下石罷了。
如今,她是順利地取得了處理這祖屋的權利。只是會順順利利地處理了么?為何陳俊都去了一個多小時,還沒有消息?
陳俊的辦事效率向來很高。他會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交給他的任何事情。當然,這些事情并不包括有損許家的。
董小葵不由得握緊茶杯,下意識地喝了一口又一口,將一杯茶喝得一滴水都沒有。心緒還是不寧,于是將之前的職業裝換下,換了一件淡灰色T恤,一條牛仔褲,穿了運動鞋,將頭發扎成馬尾往樓下走。
樓梯年久了,總是咯咯響動。[wzdff貼吧團]媽媽大約是聽到響動,從樓下的廚房探出頭來,問:“小葵,你要去哪里?”
董小葵順手摘了幾朵梔子花和黃桷蘭,一邊往外走,一邊回答說:“我三年沒回來了,出去走走。”
“要吃飯了。”媽媽大聲說,又往廚房里去,大約是怕菜糊了。
“嗯,我會按時回來的。”董小葵應答了一聲,走出門外。
蜀中的日光向來不如北地毒辣,即便是七月初,算作盛夏的開始,這清澈的日光也有些涼悠悠的意味。風在小鎮上穿梭,老人們在木板門口納鞋墊,或者做祭祀用的香燭元寶。有些老人還在做草鞋,不是為了穿,只是為了懷念過去的日子。
她漫無目的地走,走完了云來鎮的主街,新街,又走了很多小時候躲貓貓的小巷子,甚至去了廢棄的鎮公所。那里依舊是荒草叢生的,殘垣斷壁。董小葵站在那大門口發呆,門上的鎖銹跡斑斑,里面有雀鳥在荒草里撲騰,不知誰家的貓輕盈地從殘墻上跳下。
當年,這里曾是多么繁華的地方。這門口,交糧稅的農民擔著曬干的玉米排著長隊,熙熙攘攘的。鎮公所的人掂量著挑來的玉米是不駛干燥,夠不夠格入國庫。
她在這里站了片刻,心里還是有著難以排解的忐忑。索性轉過身,往后街去。后街是更為古老的存在,明清的建筑。即便是那些鵝卵石的墻,也是經過幾百年歲月的洗禮的。
走了一陣子,終于是走得汗流浹背,于是走到索橋橋頭的樹下乘涼。
索橋的橋頭有一棵樹,參天大樹,枝葉伸展開來,但是這里卻是極少人來。因為小鎮里的人會來拜這棵樹。橋頭的樹,在鄉村人眼里都是神。是給游魂野鬼安息的地方。于是樹下的神廟便是終年香火不斷,指引迷途的鬼魂歸家。
董小葵走到樹下,看到有香燭在燃燒,似乎是剛剛點上的。看來是剛剛有人在這里為游魂野鬼燒紙錢,祈禱。也許走得不遠。她抬眼四處瞧瞧,看到晃悠悠的索橋上走著佝僂的背影,是穿著藍布衫的老太太,走得慢,整個索橋就晃悠悠的。
而更稀奇的是有個人坐在索橋邊,一手拉著索橋的鋼繩,一手撐著木板,感覺很悠閑地坐在那里。
這個舉動是很危險的。整個云來鎮的人都知道。前些年,有兩個人就這么坐著,其中一個摔下去被水卷走的。另一個是干旱季節,摔成殘廢的。摔成殘廢的那個,董小葵還親眼見過那慘狀。是爸爸的學生,當時爸爸趕過去,董小葵也好奇地跟去看。[wzdff貼吧團]看到血肉模糊的,接連好幾個月,她都在做惡夢。也有很長一段時間連這索橋都不敢走。
到后來,她見到有人這樣坐在索橋上,心就提到嗓子眼上。
那個燒香的老太太,拄著拐杖走到那人的身邊,似乎在說:“小伙子,這地方不干凈坐不得啊。”
那人扭過頭瞧著老太太,也沒有說話,只是說:“謝謝。”
隔著一段距離,有些飄飄渺渺的,但是還是聽得出那人說的是普通話,北方的口音,嗓音清澈。
老太太搖搖頭,又說得很慢,很滑稽地模仿那個人說話:“這個地方摔死過人,還摔殘過,很危險的。”
那人也不知聽明白沒有。不過,總算是站起來了。對著老太太行禮,那挺拔的背影,竟然像是一個人。
董小葵微微瞇起眼睛,想要看清楚。旁邊卻是響起一個沙啞的女人聲音,帶著幾絲的不確定,喊:“小葵?”
“嗯?”董小葵轉過臉來,看到提著香燭籃子的女人,一襲藍色碎花旗袍,頭發依舊盤得精致,只是身材不像以前那么好。
這女人正是陳佳川的媽媽。董小葵心里一緊,還是笑著喊了一聲:“嬸嬸。”
“還真是小葵。什么時候回來的?都不來看看我。”陳媽媽放下籃子,十分高興,一邊往那香爐里放元寶,一邊笑著問。
“昨天晚上,因為家里有些事,所以還沒來得及去拜訪您。”董小葵客套地說,轉過頭去瞧那人,卻看到那人已經走到索橋那邊,很快就隱沒在索橋那頭的竹林里。
也許只是相似吧。董小葵想。卻聽到陳媽媽在說:“你倒是好,還知道回來瞧瞧。佳川都不知打個電話回來。”
陳媽口氣十分哀怨。董小葵也甚為尷尬,陳佳川與陳媽關系向來不好。有一次,董小葵很碎嘴,問了陳佳川一句。陳佳川十分不悅,具體回答,董小葵已經忘了,但是大意是說他的命運這個樣子,都是他錯。
至于陳媽媽有什么錯,又為何一直穿旗袍,即便是冬天也是旗袍棉襖,外面配著繡花滾襟的大衣,像是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十里洋場的時髦女子。這些舉動都表明她是有故事的人,而這故事必然跟陳佳川的身世有關。
她很想知道,可陳佳川似乎更喜歡展望未來。而不喜歡提家里的事,董小葵自然也不問。陳媽媽更不會主動說。即便是極其喜歡小葵去家里做客,她也只是燒好吃的菜,各大菜系都有,但就是不會向她講述一丁點的過往。
這些年,陳佳川去了京城上學后,更是極少打電話回來,除了第一年為了學費打過幾個電話,后來自己有了全額獎學金后,更是一學期都不打一個電話。倒是每周董小葵給媽媽打電話時,都會順帶給陳媽媽打個電話說一下陳佳川最近的情況。
“嬸嬸,您別怪佳川,他一直都很努力在工作,如今畢業了,在一個大型的公司,更是忙得天昏地暗的,每天一下班,倒頭就睡,有時候加起班來沒日沒夜的。京城那地方的競爭太大了。”董小葵安慰陳媽媽,總覺得說什么都是徒勞的。
陳媽媽虔誠地拜了一下樹神,最后站起身來,才說:“那地方的競爭,我知道。可是,打個電話——”
她沒有再說下去,提著籃子轉身要走,走的時候,說:“小葵,空了過來,我給你做好吃的,前幾天,我又學了個新菜式。”
“哎。”董小葵回答,陳媽媽已經頭也不回地走了好遠。那穿著旗袍的身段已經不復當年穿街而過的妖嬈。
這里又只剩下董小葵一個人,她站在索橋橋頭,猶豫了一番,準備到對岸去走走,那里有她的母校,小學、初中、高中,都在對岸。
走在晃悠悠的索橋上,日光正盛大。前幾天似乎下過大雨,河里的水位不低,波濤洶涌而過,看起來有些膽戰心驚。剛才那人還真是不要命。這種激流,即便是再會游泳的人,跌下去都只有被卷走的。
難不成想不開?董小葵一想,爾后笑自己狗拿耗子,現在自己都是一攬子的煩心事。
她不由得拉緊索橋橫索,一直走過去,才算松了一口氣。先往小學走,小學與初中是同一所學校,大門鎖著,不能進去。
她便沿著田間小路,往鎮后面的山下走,那山下就是她所就讀的云來高中。
高三似乎在補課,所以門倒是打開著,門口的保安攔著她,詢問她找誰,并且要求做登記。
董小葵隨口說了高中班主任的名字。那保安打電話過去問了一下,然后對董小葵說:“張老師在操場打籃球,今天是魁元高中跟云來高中的籃球賽。”
呀?云來高中的一幫人還能打籃球?不是儒者,就是老頭子們了。董小葵倒是十分有興趣,很想看看一直在整個縣教師籃球賽上一直棄權的云來教師籃球隊如何打籃球。
她三步并作兩步往操場去,那里已經聚集了不少學生,拉拉隊的工作很到位,鑼鼓震天的。
剛往人群里擠,就感到一直拽著的手機震動了,抬起來看,是隱藏號碼的。她心里一激動,這種來電,這幾次,都是許二。
可是現在大白天的。他打電話來做什么?
董小葵本來想馬上接起來,但是這里太吵鬧,她不得不往快步走出人群外。走到相對較安靜的地方,趕忙接起來,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低聲問:“喂?”
那邊傳來咳嗽的聲音,并不是嗓子不好,而是那種故意清嗓子作為發言前奏的咳嗽。董小葵心里有些想笑,他倒是開口問:“你在哪里?那么吵”
這語氣有些不高興,董小葵倒是懵了。她可是為了接這個電話,氣喘吁吁地跑出了很遠,連她自己都不太聽得見那些喧鬧才接起來的。
這人神馬聽力啊?居然這樣都還覺得吵鬧。難不成聽力異秉?平素里極其細微的響動都能聽得見,比如——
董小葵驀然想到幾次在他車里打電話,他似乎都知道一樣。呸,一定是聽出來了。董小葵想到跟此岸彼岸講他的那些話,然后他的舉動。心里那個囧啊。
“哼,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老實交代。”許二追問。
董小葵這才低聲回答:“在學校看籃球賽。”
“有什么好看的。打得那么業余。”許二不屑地說,然后又補充一句:“大熱天的,你也不知在家呆著。還有做什么虧心事了,跑得氣喘吁吁的。”
這人果然是妖孽,她都盡量屏住呼吸了,他居然還能分辨出來。
“哪有那么多虧心事?不過就是籃球場吵,我跑出來接電話。”董小葵回答。
許二似乎滿意這個回答,“嗯”了一聲,也沒有說話。
旁邊的知了使勁地叫,董小葵輕輕吐出一口氣,總是覺得跟這人一對話,自己的思維就似乎有停頓的跡象。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問:“今天怎么是白天打電話來?”
“嗯。想聽你的聲音。”許二說得很慢,語氣跟平素里不一樣。
這話一出,董小葵倒是不敢說話了。許二在那頭也是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我要去忙,運氣好,就忙一陣子,運氣不好,就不知忙多久。”
董小葵的心一下子揪著,她忽然就聽懂他的話語,緊緊抿著唇,然后一笑,說:“許少這么聰明,一定會很快忙完回來的。”
“嗯。”許二平和地說,然后頓了一下,說:“叫我仲霖。”
董小葵一聽,怔在那里,猶豫了好久,才低低地喊了一聲:“仲霖”
“嗯。我要去忙了。”許二說,然后掛上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