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昊天出得地洞,但見頭上便是藍天白日,云淡風輕,身旁都是樹木花草,鳥聲縈耳,只覺身心大暢,吸了滿腔的新鮮空氣,舒展四肢。他屈指估計,自己在洞中約莫過了一日半,外面天色大明,日正當中,應已是第三日將近午時了。他心中一陣恍惚,不知洞中經歷是真是幻,暗運內息,只覺氣脈充沛,與前一日已大不相同。他游目四望,見自己身處一座花園之中,身旁有座石砌的八角涼亭,這才知道自己剛才運勁抬起的便是那座涼亭,回想起來連自己也不大敢相信。他來到池水邊洗臉飲水,望著水中游魚,想起在第五室中自創的招式,腦中不自由主地又開始研擬新招,源源不絕都是妙著。他跳起身比畫了一陣,感到筋骨舒爽,經脈順暢,噓出一口長氣。轉頭見池邊生著許多棗樹,便去摘了滿襟的棗子,坐在池邊吃了個飽。
他填飽了肚子,在草地上躺下,將雙臂枕在頭後,閉上眼睛,感到日頭灑在臉上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正昏昏欲睡時,忽然聽得遠處傳來一陣極輕極柔的琴音,悠遠而縹緲,清靈而哀涼。凌昊天心神一震,似乎全副身心都隨著琴音飛去了,心想:“這琴音動人心魄,超凡絕俗,不知彈者何人?”那琴音隨風飄來,又隨風逝去,不多時便淡淡的消失了。他睜開眼,感到悵然若失,癡然一陣,才起身向花園深處信步走去。
走出不多久,便見一片楓樹林,林中又傳來琴聲。這琴音博大浩瀚,光明磊落,和先前那幽雅哀戚之音全然不同,想是不同人所彈。凌昊天心想:“這里大約便是銀瓶山莊了。不知剛才彈琴者誰?現在彈琴的又是何人?”便順著琴音走入林中。卻見森郁的林中起了一座暖閣,閣外站了二十多人,止客莊門口的管家、小樓上的中年人、葉老師、崖壁上的輕功高手空飛、飛天等都在其中。閣中席地坐著三人,背對而坐的是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另二人衣冠整齊,正襟危坐,竟是張潔和柳少卿。三人面前各有一幾,幾上各放著一張琴和一本琴譜。白發老者左捺右撥,正彈奏一首“關雎”。張柳二人凝神傾聽,眼望琴譜,似乎甚是緊張。老者一曲彈畢,拱手道:“有請兩位公子在琴譜中任挑一首演奏,好讓老夫觀摩學習。”
張潔微微皺眉,拱手道:“琴藝一道,晚輩不曾涉獵,還是勿要獻丑得好。”柳少卿則道:“張兄既如此謙虛,小可只有勉強一試了。”說著伸手撫琴,也是一首關雎,但他指法生疏,音調不準,實是令人不忍卒聽。
老者皺起眉頭,勉強等他彈完,說道:“小姐雅善音律,最喜以此自娛。兩位人才品格、武功見識,都是人間第一等的,只可惜於音韻一道不曾深研。小姐有請兩位回山莊里用些茶點,恭送二位出山。”
張潔冷笑道:“令小姐也未免太挑剔了些。琴藝不過是微末小技,何須這等重視?”
老者嘿了一聲,說道:“銀瓶山莊以音律為本,反以為其馀都是枝微末節。閣下出言請當謹慎。”張潔哼了一聲,便不再說。
柳少卿仍不愿就此服輸,陪笑道:“小可音律雖不精湛,卻頗有欣賞之能。再說,小可年紀尚輕,若得小姐調教,幾年之內,自能成為個中高手。還請前輩三思。”
老者搖頭道:“琴之一藝,純屬天資,勉強不來。兩位請便。”張潔冷笑一聲,站起身準備離去。柳少卿仍坐在當地,似乎還想再彈一曲。老者嘆息道:“當世畢竟無人!小姐定要失望了。”
忽聽樹叢聲響,一個青年走了出來,衣著樸素,神態落拓,拱手道:“晚輩放肆,想以一曲‘知音’,有擾前輩清聽。”
那人正是凌昊天。暖閣旁眾人見到他,都忍不住驚呼出聲。老者回頭望向他,臉現驚訝之色,隨即起身行禮道:“閣下想必便是凌三公子。在下姓洪名曲,略識琴藝,奉小姐之命來此向各位公子請教。久聞凌三公子家學淵源,文武全才,老朽今日得見尊容,好生歡喜。足下為救朋友奮不顧身,幸喜平安無恙,脫險而出。”凌昊天道:“不敢。請問天龍石珽還好麼?”洪曲又道:“令友石公子身受輕傷,并不礙事,已由其師伯護送歸家,足下不必掛念。”凌昊天聽了才放下心,拱手道:“多謝前輩告知。”忽又想起采丹,問道:“請問跟著晚輩同來的書僮,現在何處?”
洪曲微微一呆,隨即道:“當時我們只道閣下遭遇兇險,遣人告知令書僮,他聞訊極為傷慟,痛哭昏厥。我等已送他去止客莊里歇息。”凌昊天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