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庵日常由一個叫云倩的女先生主持,肖家歷代的下堂妻,娘家沒有勢力不接回的,也都被打發到這里修行。相對于肖府的喧囂,這里顯得格外的冷清落寞,那些青燈古佛的背后,不知有多少孤寂漫長的寒夜。
由于夢溪還頂著二奶奶的頭銜,又有老太君的囑托,云倩不敢慢待,倒出了自己的東禪房,給她們主仆三人居住。
第二天一早嗎,夢溪在念佛堂上完香,拜了菩薩,回到東禪堂,知冬正在收拾屋子,見知夏扶著二奶奶進來,眼一紅,嘴唇動了一下,卻沒發出聲音,只低頭繼續擦起了桌子。
夢溪在繡墩上坐了下來,抬頭看見知冬還在那擦桌子,由那么臟嗎,貌似她一直在擦啊擦。開口沖知冬道:“別擦了,這兒的東西比不上瀟湘院,但卻是肖家最干凈的地方了,念了一早上的經,早餓了,擺飯吧。”
“二奶奶....”
聽了二奶奶的話,知冬抬起頭,剛叫了一聲,就說不下去了,眼淚刷刷地落下來。
夢溪和知夏都是一驚,知夏忍不住開口問道:“一大早的,誰給你氣受了,擺出這副樣子,還讓不讓二奶奶用飯了?”
“奴婢不好,眼睛剛剛進了沙子,二奶奶千萬別往心里去”
聽了知冬的話,夢溪知道她有事,見她不說,也不強問,只是淡淡的說了聲:“擺飯吧”
見知冬站在那里不動,夢溪沒有為難她,示意知夏去傳飯,見知夏往外走,知冬說道:“剛剛二奶奶禮佛時,早飯已經送來了”
“送來了!在哪?二奶奶說了半天,還不擺上來?”
“二奶奶,您看,這能吃嗎.....”
聽了知冬的話,夢溪和知夏順著知冬的目光向窗邊望去,只看了一眼,饒是夢溪冷靜,也忍不住氣的嘴唇直哆嗦。
這哪里是人吃的飯,一大盆稠糊糊的粥,里面還帶著菜葉,和泔水差不多,兩個硬邦邦的饅頭,看樣子就能打死人。黑乎乎的一盤蘿卜咸菜,被切成一根一根的,各個虎頭虎腦,讓人看了就不忍下口。
當然了,是下不去口。
“只是喂豬呢!二奶奶您等著,奴婢這就去找云倩先生問清楚”
知夏邊說邊往外走,還沒到門口,便被叫住:
“回來!”
“二奶奶......”
“好歹我還沒有被休,這里的人沒有這個膽,一定是有人安排了,說不定正等著我們去找,都冷靜些。”
知夏聽了,又折了回來,面色憂慮地立在一邊,見二奶奶在那沉思,嘆了一口氣:
“二奶奶不該那么忤逆老太君,您就不會受那份罪了”
“不那么忤逆她,能出得了這府嗎?常言道,自在不成人,成人不自在”
“可是,可是我們在肖府畢竟勢單力薄,聽說昨天老太君一怒之下,都傳令被了家法,不知為什么沒動家法,只把我們打發到這里思過”
“我不是讓李度帶人在府外等著了嗎,老太君如動家法,知冬立即去接他們入府,亮出頤春堂的牌子,強勢走人。是她沒動家法,我才退了一步,能和平出府最好,至少后半生不受肖家騷擾,如能過些清凈日子,現在受些委屈也值了”
聽了二奶奶的話,知夏搖搖頭,說道:
“二奶奶想離開肖府的心意,奴婢是知道的,只是依奴婢看,二爺對您動了情,就這樣生生分開,奴婢都為您和二爺難過”
“就是因為知道二爺用了情,我才寧愿暴露身份,和老太君攤派,也要離開,和二爺注定沒有緣分,耗下去,動了心,怕是要痛徹心扉了”
“二奶奶......”
“佛說,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于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二爺就是因為動了心,才會苦,你也希望我想他一樣苦嗎?”
“二奶奶說的是,只是兩年的....”
“去把那本《子夜集找出來”
說是心不動,就不會受傷,但為什么她說這些的時候心會隱隱的痛。
聽二奶奶要書,知夏才想起書眉帶過來,忙說:
“昨天兩個婆子催逼的急,奴婢只收拾了日常用物,其他的都沒帶過來”
夢溪聽了,想了想說道:
“這飯食吃不成了,你們現在就去瀟湘院,把落下的東西都拿過來,最主要是鴿子,方便聯系知秋,李度。順便聯系李度送進府的那幾個奴才,讓她們想辦法每天給我們送飯”
見她們都出去了,夢溪便去云倩那找了本《三世因果
看了起來,正看著,知夏和知冬氣鼓鼓的走了進來。
“又怎么了?”
“奴婢聽二奶奶吩咐,和知冬去瀟湘院,哪知道了院門,便被看門的婆子擋了回來,說是大太太有令,不許我們出這院子,我們只說是取東西,但婆子說什么都不讓,嘴里還說些有的沒有的....”
靠,這不是被軟禁了嗎!
聽完了這話,夢溪騰地站起身來,在屋子里踱起步來。昨天老太君并沒說限制她自由,何況她還能跑了不成?怕她跑了,軟禁她就是了,沒必要連丫鬟也控制起來,這是要做什么?
以老太君的氣度,沒必要做這種事,那一定是大太太暗中做了手腳,她難道不怕被老太君知道?
想到她們被隔絕在這里下了黑手,到時木已成舟,老太君又能把她怎樣?兩年的恩怨,讓大太太對她產生了不死不休的恨,現在,她已經成了二爺成為家主的絆腳石,眼前閃現大太太那幾斤瘋狂的眼神,夢溪額頭上滲出了一層冷汗。
“這兩天,你們到處轉轉,一來找找其他的出口,二來想辦法收買幾個能隨便出入這里的人,要她們給門上的寶柱送信,再想法聯系上李度知秋,另外,打聽一下,這些事情老太君知不知道。
“奴婢明白,奴婢這就去辦。但是二奶奶的早餐?”
“把那些飯送出去倒了,一頓不吃餓不死。哦,對了,你們倆記得,到了其他屋里,吃的喝的都不許碰,以后吃的喝的都要經我檢查,才能用,知道了嗎?”
“二奶奶.....”
“記住了,我們被困在這里,沒有外援,死了也是白死。
知冬知夏兩人眼圈一紅,忙應了聲,轉身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