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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花三朵
這時候,安織造黑著臉從屋子里走了出來,面上是十二分的不耐煩,沉聲道:“心甘情愿抱狗腿的人也給我滾出去!你們的心意我替小女心領,倪紅,吩咐下去,下次來探望的人,若是禮錢沒有十萬,就不用進來了。小姐靜養是正經。”
那人灰溜溜地滾蛋了。
柳員外面色不善:“你說他抱誰的狗腿?”
安織造瞥了他一眼,道:“我可什么都沒說,你別又什么都往自己身上套。”
這兩個老頭一向如此。年輕的時候安織造娶了安夫人,那時候柳員外已經是人中之龍,十分不愿意妹妹嫁給這個紈绔的公子哥兒。這梁子就是這時候結下的。兩個人杠了幾十年,可是始終有安夫人在中間牽制著。這幾十年來吵吵鬧鬧的感情,也不是外人能懂的。
說起來,柳睿另一半腹黑的個性,是來自安織造。
這會子兩個人就你擠我我擠你進了屋。柳睿已經坐了起來,細心地在看安明兒的手指。
一看這樣,兩個人又不由自主地一起放低了聲音,好像怕驚著這個還虛弱的晚輩。
“睿兒,你在看什么?”
說出了同一句話,兩個老頭子都一愣,又互相嫌棄地看了一眼,拉開一點距離。
柳睿笑了一聲,道:“爹,岳父,你們倆怎么還是這個德行?岳母不在。難道就要翻了天嗎。”看他的樣子,倒是一點兒事也沒有。
過了一會兒。他又道:“我在看小福的指甲。過了這么幾天,她的指甲長長了一點兒……我尋思著給她剪了。可是我又沒有給人家剪過指甲,怕傷了她,正在想怎么辦。”
柳員外聽說兒子在想這么無聊的事情,看他面色如常,倒也松了一口氣。道:“這種事情讓下人做就行了。”
安織造卻大驚。同時又大喜:“小福的指甲還在長?”
柳睿微微有些驚訝地抬起頭,似乎有些困惑,笑道:“岳父糊涂了么?指甲怎么不會長?即使睡著,指甲也要長……就像咱們的胡子,刮得再干凈,睡了一夜,可也會長出來不少。”
他始終覺得小福只是在睡。好像很自然,可是他說話已經有點語無倫次,根本就已經和往常是兩幅模樣。
柳員外也沒有覺出什么不對。只松了一口氣,低聲道:“你說的對。你岳母回來之前,你就和小福一起好好休息,什么也不用擔心。我都會給你打點妥當。那些人,你是不用管的,也不用往心里去。”
柳睿摩挲著安明兒的手指,笑道:“我自然不管。嗯,指甲好尖。”他不禁想起有幾次被這丫頭抓傷的情景。她確實是長了一雙尖尖十指,不過因為后來做酒樓,就很少留指甲了。
安織造卻有點心癢難耐。這個女兒上山之前他可喜歡抱,軟軟的一團他總是要捏來捏去。可惜屁點大就被他自己送上了山,再回來的時候就沒法抱了。丫頭年紀大了,不合適。現在莫名其妙出了這種事情,丫頭就一直被這個臭小子霸著,他連看都沒仔細看過一眼。
這下聽說女兒的指甲還在長,他簡直要喜極而泣,也想告訴夫人讓她不用擔心。現下聽柳睿一說,他才發現原來女兒長了一雙尖尖手,和他夫人一樣。
此時,他就不由自主地朝前走了一步,道:“睿兒,你也不要老抱著小福,讓小福躺著休息一會兒,她現在不會說,硌著哪兒不舒服了她也不會說。”
柳睿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小福剛剛躺過了,我怕老是躺著她起來要骨頭疼,所以讓她坐起來了。”
安織造伸長了脖子,道:“你說小福的指甲……我先幫你抱著,你去拿指甲刀來給她剪罷?總不能讓她躺在床上讓你剪。”
柳員外有點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柳睿的表情倒是很平靜,想了想,似乎也是,便把安明兒扶起來一些。安織造有點激動,樂得屁顛屁顛地就要去接,倆眼睛就像黏在了女兒臉上,也挪不開了。丫頭軟綿綿得像沒有骨頭,并不像死尸一樣僵硬。他心里又歡喜了幾分。
嗯,閉著的眼睛的弧線像她娘。
誰知手指剛要碰到,柳睿突然一下子又把安明兒抱了回去,一下子摟在懷里,警惕地看著安織造。
“……睿兒?”
柳睿雖然虛弱,可那也是一只虛弱卻一樣兇狠的大黑狼,頓時目露兇光地瞪著安織造:“岳父,您為何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家小福?!”
什么叫你家小福!怎么就成了你家小福!丫頭是老子親自配出來的……丫頭是老子嫡親親的種!她娘懷她的時候連腳都是老子洗的!第一個抱她的就是老子,養了她十幾年的也是老子!怎么就成了你家小福!怎么就成了你家的!
柳員外一腳把安織造踢出了門,臨了還要嘲笑他:“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這個為老不尊的老不修!”
安織造氣得要咬牙切齒,忽而陰森森地一笑,道:“小福血性得很,到時候等她醒了你看她要誰。”
人家說老爹最疼女兒。雖然安織造養著安夫人幾十年,也有人說他跟養女兒似的養著自己太太,多少分掉一些小福的寵愛。但是這個女婿的醋,岳父那是堅決要吃的。
柳員外覺得他的腦子肯定有點毛病:“當然選我家睿兒,難道選你跟你回去做老姑婆給你送終?”
安織造呸了一聲,道:“你是上輩子造孽,這輩子福薄。你哪兒有我們這樣的福氣,有個貼心的小棉襖……”
“還貼心小棉襖,當初她被你打得可慘?見了你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要貼那也是貼她娘的心,沒你什么事兒……”
這兩個老不修在外面吵鬧不休,聲音漸漸遠去了。
柳睿抱著安靜的妻子,低下了頭。他想,誰也不能把他的小福搶走。
他輕聲道:“小福,我一定會一輩子對你好。不管你在哪兒……我絕不會讓你選別人。即使是你爹你娘也不可以。”
輕輕撫摸她的十指尖尖,他又輕輕笑了一聲,道:“小福,我現在覺得,我錯得好徹底。我為什么要到花樓去呢?平白傷了你的心。”
早知道她現在會變成這樣,一下子讓他覺得他們的人生苦短。又太長,雖然都會有意外讓他有失去她的危險。那么為什么要去逢那些破場,做那些破戲?日后定不再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定不做,再讓小福不開心的事情。
他拂開她額前的頭發,輕輕印下一吻,低聲道:“我原以為,我對你很好。可你總不快樂,我也想不通。”
想不通為什么,他明明覺得自己對她那么好,可她還是老是郁郁寡歡。
“其實那些人說的對,我對你也不怎么好。”別人都覺得他在裝模作樣,那小福也難免會這么想。
他突然覺得后怕:“你心里一定不好受……可小福,你為什么還是選了我?還是要嫁給我?幸而……你選了我。”
幸而她還是選了他,不然也許他沒有現在這個機會,可以好好反省。不然他就永遠都不會想通要怎樣才是對她最好。他要她醒過來,然后把他新想通的東西全部雙手奉上,盡他所能,讓她此生都幸福愉悅。
他把臉挨在她微涼的臉頰上,喟嘆了一聲:“好小福……”
續命丹只能維持七日。眼看日子就這么一天一天地過去。常連山在京城附近,安夫人就是快馬加鞭日夜不休也至少要近三日才能到。不過這個悍婦也的確很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為了女兒快馬加鞭日夜不休地玩命。再來常連山本身霧蒙蒙路難行,還要折騰那些奇門陣法,也要一天,才能見到常連神醫。
也就是說,必須假定安夫人是一個鐵人,她才能在七日內讓常連神醫趕到這里。還不能出一丁點兒意外。
這未免有些不靠譜。所以安織造和柳員外也有派人去到處搜索鬼面花,打算先一步讓愛女服下,也好解了燃眉之急。
可是鬼面花還沒找到,常連神醫也還沒有到,皇城的信就到了。
常連山在京城城郊,也就在皇城的外圍,也屬于天子腳下。安夫人確實是不眠不休地飛奔到常連山,整個人已經要去了半條命。可是,她被宮里請去做客!
若說這還只是讓安織造震驚,信里還有一部分內容,卻讓安織造和柳員外同時險些魂飛魄散!
安夫人有了身孕!尚不足三月,被她這么一折騰,險些死在路邊。結果被宮里的人正好遇上,就撿了回去。名為修養實為扣押,這一遭就夠狠,擺明了安織造就是不在乎發妻也不能不在乎安夫人肚子里那個孩子。何況,安織造對安夫人的感情,宮里那位,可是清楚得不得了!
一收到信,安織造幾乎要腿軟,被柳員外扶了一把,癱坐在椅子里。
妻子,女兒,女婿,還有妻子肚子里那塊肉!這些人,一下子,全賠上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后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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