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得快,顛覆劇烈。公子出把玉紫穩穩地抱在懷中,抬頭大喝道:“速行!”
這已是他第三次下令了。
馭夫啞著嗓子回道:“諾!”他右手一揚,重重的在馬腹上甩了一鞭,急喝道:“駕駕駕——”
馬車急馳中,不斷傳來行人的尖叫聲,和急急躲避的腳步聲。
特別是入了城后,馬車這般橫沖直撞,令得行人不斷喝罵出聲。也有貴族大喝出聲,不過他們在看到公子出的馬車標志后,都住了嘴。
隱隱間,眾人地議論聲不斷傳來,“似是遇了刺客!”
“何人受傷?”
“這是公子出的車駕!”
“如此慌亂,可是公子出被刺?”
亂七八糟地議論聲越來越響。
不過,沒有人回答。眾劍客面無表情,只是揮動著長劍開道,馭夫也只是急急鼓趕路。
一陣急馳后,公子出的馬車,終于沖回了府中。
車簾剛剛掀開,公子出便抱著玉紫一跳而下。一個劍客急急地跟上他,說道:“公子,巫真已經請來。”
公子出沉聲喝道:“令他速速趕至寢殿。”
“諾。”
這時。一個食客的聲音從后面傳來,“公子,姬一婦人,渾身污穢血腥,怎可直入寢殿?不若把她置于竹苑。”
公子出只是沉著臉大步前行,沒有理會那個食客。
他也沒有注意到,滿院的人,都在悄悄向他看來。這些人中,有不少是跟隨他多年的,可從來沒有哪一個,見過他們華貴雍容的公子,如此臟亂,如此緊張!
當公子出抱著玉紫來到寢殿時,巫真已到,并粗粗地布置好。兩個劍客迎上公子出,伸手便想接過玉紫。
公子出眉頭一皺,低喝道:“退開!”
這喝聲中,殺氣騰騰。劍客們一驚,連忙退下。
公子出抱著玉紫,進入了寢殿中。
他按巫真地指示,把玉紫放在靠近東邊的地板上,這個時候,地板上畫了一個圓圈,玉紫便被置于圓圈中央。
巫真使用巫術時,最不喜歡他人打擾。公子出深深地凝視了一眼玉紫,轉過頭看向巫真,沉沉說道:“請。救活她!”
巫真正在忙碌著,似是沒有聽到公子出的聲音,連頭也不曾抬。
公子出又向玉紫看了一眼,雙唇抿成一線,退出了大殿。
他一退出,殿門便“砰”地一聲緊緊關上。
轉眼間一陣急促的鈴聲響起。大家都知道,這是巫真在使出祝由秘術。
巫真,是整個臨淄城中最有名的巫者,他的祝由之術,已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這次能順利地把他請來,也算是玉紫造化不淺。
公子出暗暗想道。
幾個食客大步走來,他們見到站在院落中,怔怔地望著殿中,一動不動的公子出時,相互看了一眼。
那須發蒼白的老人率先走出,他來到公子出身后,開口道:“公子可有損傷?”
公子出沒有理會。
老人看了一眼殿中,又說道:“公子見過刺客,可有面熟?”
公子出依然沒有理會。
老人眉頭一皺,沉喝道:“公子!當此之時,拿住刺客為要!如此高手。實如附骨之蛆!”
就在這時,公子出低聲喝道:“安靜些!”
老人一怔。
他是公子出身邊的元老,跟隨他多年,這還是第一次被他斥喝。斥喝還是其次,他這是第一次感覺到,公子出心神已亂!
‘吱呀’一聲,殿門打開,一個長發披肩,身上刺滿繁復文字的干瘦老頭走了出來。
巫真出來了。
公子出大步走到他面前,問道:“巫真,我那姬妾?”
巫真回過頭來,他用那雙空洞茫然地眼神盯著公子出,直過了好一會,他的嘴唇才動了動,聲音嘶啞地說道:“本無大礙!”
本無大礙!
公子出向后退出一步,閉上雙眼。
當他再次睜開雙眼時,眸子中,已是一片清明。與此同時,他那俊美的臉上,已恢復了溫文爾雅,云淡風輕。
公子出回過頭來,對著眾人喝道:“責令下去,嚴查刺客!”
“諾!”
“那縱馬踢傷玉姬之人,一并找到!”
“諾!”
喝完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大殿,腳步提了提,卻沒有入內,而是轉過身,在劍客們的籌擁下。向議事殿走去。
一個食客來到那須發蒼白的老人身邊,低聲說道:“公子他,對玉姬似過于愛寵!”
老人望著公子出的背影半晌,提步跟上,喃喃說道:“公子為人,我等素知。他,是好才重過好色罷!”
“公所言有理。”
公子出一走,大夫也被請來了。
這時的大夫用藥,還習慣用單味草藥熬制,他用人參熬湯給玉紫服過后,到在傍晚時,玉紫雖是臥床不起,人還是清醒了。
仰躺在床塌上,玉紫怔怔地望著紗窗外。外面,明月當空,清風徐來。
在她的身周,圍著幾個侍婢,她們給她小心地擦拭著身體。
一陣腳步聲傳來。
聽到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床塌上的玉紫,低而無力地說道:“不可讓丈夫入內。”
“諾。”
一個侍婢站了起來,來到了殿門口。
沒有喝聲傳來。
安靜中,一個腳步聲踏入殿中,向玉紫走近。
玉紫慢慢地側過頭來。這一側頭。她便對上了公子出那深邃的雙眸。他正深深地凝視著他,在對上她明澈清亮的眸光時,玉紫隱隱感覺到,他的臉上,閃過一抹喜色。
不過,玉紫定神細看時,他的臉上已恢復了平靜無波,也不知剛才所見,是不是她的錯覺。
公子出走到她身邊,靜靜地盯著她。
玉紫上唇紅腫不堪,破裂的傷口還外翻著。他深深地盯了一眼她的小嘴后。低頭看向她的身體。
這個時候,玉紫是衣裳半解,玉白的肌膚在牛油燈下,散發著瑩瑩的光芒。幾個侍婢,正不緊不慢地給她擦拭著腹部,兩脅。
玉紫感覺到公子出的目光,轉向自己的身體時,小臉嗖地一下,變紅了。
她垂著雙眸,弱弱地說道:“別瞅了。”
公子出哧地一笑。
他這一笑,似是嘲弄,可不知為什么,玉紫卻感覺到一抹溫柔。
他低下頭來,在玉紫的唇上輕輕印了一下,笑道:“夜夜睹之,怎地還羞?”
玉紫長長的睫毛撲閃了一下,她看著他,嘴唇一揚,無力地笑道:“你甚安,真好。”
你甚安,真好!
這句話,很簡單。
公子出不知為何,卻是一癡。
他呆呆地看著玉紫,半晌后,他移開視線,低低說道:“養好身子罷。”
說罷,他長袖一甩,大步走出。
玉紫側過頭,看著他的背影,在他踏入殿門時,她低而無力地說道:“晚間,可會陪我?”
她的聲音中,有著脆弱。
公子出的腳步一頓。
他沒有回頭,也不曾回答,只是略頓了頓,便大步走開。
玉紫閉上雙眼。不知為什么,現在的她。感覺到很孤單,很想有個人來陪。特別是這樣的夜晚,這樣的時候。
想到這里,玉紫便苦笑起來:公子出他是什么人?他怎么會來陪自己?這個寢殿,已被自己弄得腥氣撲鼻,焚了香都驅不散,他一定不會來的。
這時,侍婢們已把她擦拭一凈,幫她換上干凈的褻衣。
當一床被子蓋在她的身上,眾女開始清理水盆雜物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那腳步聲雜而亂,侍婢們連忙把所有東西收拾一凈,退到側殿。
進來的,是幾個抬著如山一樣竹簡的劍客。他們進進出出,不一會功夫,便把寢殿變成了書房。
堆積如山的竹簡,足可以把人埋沒其中。當他們擺好塌幾,公子出緩步入內,在塌上坐好,開始翻閱竹簡,擺開帛書時,玉紫還沒有回過神來。
她悄悄昂起頭看向他。明亮的蠟燭光中,他俊美的側面上,眉頭微鎖,下巴上胡渣隱隱,整個人顯得很疲憊。
他沒有察覺到玉紫地打量,正低著頭,專注地在帛書上描繪著什么。
大寢中,只有筆尖在帛書上移動的沙沙聲傳來。
玉紫慢慢地放平自己,她望著床頂,嘴角揚起了一抹笑容:他,當真來陪自己了!
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很好。
他忙碌的身影,被燭光投射在殿頂上,拖長的陰影,籠罩了整個殿頂。
她這般抬著頭,便可以看到他的一舉一動。
看著看著,她的心,漸漸的平靜下來,暖和起來。
不知不覺中,玉紫閉上雙眼,沉沉睡去。
她醒來時,聽得那沙沙聲還在不斷傳來。
玉紫一驚,側過頭去。卻見公子出還在燭光下忙碌著,他的幾上,堆了厚厚一層燭淚。
他,竟然忙到了現在?
玉紫驚異地看向紗窗外,外面,天空透著一層蒙蒙的光亮,幾顆星星,疏淡地掛在天際。她再轉頭,看了看靠近殿門處的沙漏!
啊,竟是天要亮了。
他竟是一夜沒睡么?
玉紫望著他,低低地說道:“怎地不歇息?”
她元氣末復,聲音有氣無力,很是低弱。
公子出持筆的動作頓了頓。
就在玉紫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低沉的聲音傳來,“非常之時。”
玉紫輕輕‘恩’了一聲。
她看著他,有心想說些什么,可又不敢打擾他。
過了一會,她再次沉沉睡去。
當玉紫再次醒來時,公子出已經不早了,只有那堆積如山的竹簡,還留在殿中。
嘿嘿,看來昨天威脅的力道不夠啊。要不再接再厲?嘶吼一聲:求粉紅票啊!若是你們不肯給,俺讓那馬再踢玉紫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