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春秋第七十章碩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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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紫緊跟在公子出身后,大步向廣場走去。
明亮的月光中,公子出俊逸高貴的面容,散發著靜穆的光芒。他的嘴角,依然掛著那嘲諷似的笑容,墨眼沉靜如海。
感激地看著他,玉紫發現,自己的心坎,有股暖流一轉而過。
喧囂聲越來越響了。
燈火通明中,停滿了無數馬車的廣場,出現在玉紫的眼前。這個時候,廣場繁華無比,各位貴族擠來擠去,馬嘶聲,車輪滾動聲不絕于耳。
公子出的馬車,停在最顯要的位置上。一共四輛馬車,青色的漆在月光下,散發著低調的光芒。
看到公子出已走到了馬車旁,玉紫加快了腳步。
就在這時,她眼角一瞟,瞟到了對面幾輛馬車旁,一個瘦小的身影。
那,那是宮!
玉紫大喜。她腳步急急一剎,迫不及待地向宮看去。
宮正躬著腰,默不吭聲地呆在角落中,聽著公子子堤憤怒的咆哮聲。
此時的公子子堤,美麗的臉透著一股青紫色,他額頭青筋暴露,雙眼冒火,正在對著圍在身周的食客們,低低的嘶吼著什么。
看到這一幕,玉紫向前沖去的腳步便是一剎。
她回過頭來看向公子出。
公子出已跨上馬車。玉紫腳步加快,來到他的身后,期期誒誒地說道:“公子,那瘦小者,是我父,我父,在公子子堤府中為食客。。。。。。”
她只說到這里。
公子出漫不經心地回過頭來,墨眼中,眸光奇異地盯著她。這種眼神,讓玉紫有點心慌。
他靜靜地朝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的,懶洋洋的,嘲諷地說道:“玉姬,你只是一姬侍!”
這語氣中,帶著無比直白的嘲諷。
玉紫愕愕地看著他,慢慢地低下頭來。她知道了,他擁著自己拒絕十五公主,只是把自己當成一個擋箭牌!他不愿意把自己交還給齊太子,也是另有打算。
他的態度很鮮明了,他在警告她,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重要,太了不起。
玉紫按往向下沉墜的心,慢慢涼卻的心,苦澀地想道:是啊,當初自己求附時,公子出是很不情愿的。而且,他的身邊,真正收留的姬妾,只有自己,連韓公主及那些韓國美人,都是被強行塞上的。公子出這樣做,絕不是因為他不喜歡美色。肯定是因為有什么顧慮在。
她現在的表現,真是一個不合格的雇員啊。老板不過是借她演了一場戲,她怎么能自作多情,以為老板真是把她當成心腹了,真是把她當成平等的好友了?
想到這里,玉紫已是冷靜非常。
她朝著公子出盈盈一福,微笑著抬頭,目光明亮,聲音清脆地回道:“是妾糊涂!妾與家父久不相見,陡然重逢,難免情不自禁。妾糊涂了,公子爀怪。”
這時的玉紫,笑容坦蕩,聲音清脆,眼神中毫無陰霾,竟渀佛一瞬間,她便已想了個明明白白,再無包袱。
這一下,輪到公子出眉頭微皺,怔怔地盯著她了。
他盯著她,盯著表情確實坦然,真是沒有一點不滿的玉紫,半晌都沒有移開眼。
過了好一會,他才淡淡地喝道:“啟駕。”
“諾。”
公子出的馬車率先駛動,玉紫連忙退后,來到最后一輛馬車中坐下。這輛馬車,裝滿了公子出出行所需要的塌幾皮裘美酒等物,玉紫一個人坐在其中,并不顯寬闊。
她雖是公子出的姬侍,但是,沒有主人的吩咐,她是沒有資格與他同坐一車的。
馬車一駛動,玉紫便悄悄地掀開車簾,看向站在角落里,低著頭一聲不吭的宮。父親依附在公子子堤門下,是以食客身份,而不是以劍客身份。只要他不強出頭,想來,安全上是沒有問題的。
想到這里,玉紫吐出一口濁氣來。
她低下頭,情不自禁地撫上袖袋中的金子。
二兩重的金子,很輕,握在掌心一點也不沉。明暗不定的馬車中,它散發著金燦燦的光芒。這光芒,在一瞬間,令得玉紫的心越來越暖,越來越暖。
她舒服地閉上雙眼,暗暗想道:現在,我終于有本金了。只是,要怎么做,公子出才會允許我行商呢?不行,我還得找到機會與父親見上一面,問問他的想法,看能不能由他蘀我出面行商。就以這碇金做本錢,賣漿也可以發財啊。
這時,玉紫的前后左右,都是從齊宮回返的馬車,車輪滾動聲中,不時傳來一聲聲悅耳的歌聲。這些歌聲中,有男有女,它們有的歡快,有的憂愁,有的舒緩,有的只是胡亂唱上兩句。
聽著這些雜亂的哼唱聲,玉紫大感興趣。她一邊撫摸著掌心的金子,一邊跟著輕哼起來,胡亂地跟著哼了幾首后,她哼唱的內容,漸漸變了,變成了她自己改編的詩經名作《碩鼠
碩鼠碩鼠,無食我金!三月貫女,莫我肯顧。
逝將去女,適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
碩鼠碩鼠,無食我金!三月貫女,莫我肯德。
逝將去女,適彼樂國。樂國樂國,爰得我直?
碩鼠碩鼠,無食我金!三月貫女,莫我肯勞。
逝將去女,適彼樂郊。樂郊樂郊,誰之永號?
(大田鼠呀大田鼠,不許吃我的黃金!多月辛勤伺候你,你卻對我不照顧。
發誓定要擺脫你,去那樂土有幸福。那樂土啊那樂土,才是我的好去處!
大田鼠呀大田鼠,不許吃我的黃金!多月辛勤伺候你,你卻對我不優待。發誓定要擺脫你,
去那樂國有仁愛。那樂國啊那樂國,才是我的好所在!
大田鼠呀大田鼠,不許吃我的黃金!多月辛勤伺候你,你卻對我不慰勞!
發誓定要擺脫你,去那樂郊有歡笑。那樂郊啊那樂郊,誰還悲嘆長呼號!”
不得不說,玉紫的這個身體,有著一副極好的嗓子。
這一首碩鼠,她唱著唱著,便把里面的稻黍之類,全部改成了黃金。
玉紫改編得到很高興,唱得也很歡。她的語調很輕,歡快中帶著調侃。沒辦法,玉紫高興啊,她現在手頭有錢了。
唱得高興的玉紫,在唱到第三遍時,突然發現,自己的四周,只有自己一個歌聲了。
她一驚,歌聲戛然而止。一陣低笑聲傳來,笑聲中,有人在叫道:“兀那姬,怎地不唱了?”“姬唱得有趣,再來再來。”
這時,她的馬車外,一個劍客壓低的聲音混雜其中,“玉姬。”
“。。。。。。在。”她的聲音,突然有點顫了。
“公子問,你歌中那個,吃下你的黃金,不肯照顧慰勞你的碩鼠,指的是何人?”
啊啊啊?
玉紫大驚,她苦著臉,急急地解釋道:“妾,妾純是信口唱出,信手改的詞。”這個時候,她真是恨自己啊,好端端地,唱什么歌啊?唱歌也就罷了,好端端地改什么詞啊?別說,這一改,還真的像是在諷刺公子出呢。
玉紫的臉上,都要滴出苦水來了。她痛苦的,依依不舍地盯著那碇黃金,想道:金子啊金子,我這是最后一次看你,摸你啊,馬上,你就要回到那只大老鼠的嘴里了啊。
玉紫沒有發現,直到現在,她還在把公子出當成那只碩鼠。可見一個人的下意識行為,代表的是她最真實的想法啊。
她的城府,還是不夠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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