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鉤兒亦是笑道:“齊大爺竟是縣大老爺的大舅子,奴當真是有眼不識泰山。”說話間,虔婆也聽著消息,趕緊上來磕了頭,敬了酒,重開宴席,再整佳肴。
吳銀兒和李銀兒站起給齊強敬酒,吳銀兒換了銀盅大碗,一口喝了,笑道:“奴雖沒見過夫人,但容奴猜猜,夫人私下里定是個爽快人,對那許寡婦也算是有怨報怨,有情容情,夫人必也是個海量的。”
這會便是連震云也笑了起來,李四勤抱著她笑道:“俺的姐姐,你只當天下人和你一樣,三壇子灌下去,連個屁都不放罷。”
虔婆立意要奉承齊強,暗暗給月鉤兒使了眼色,月鉤兒見得齊強人品風liu,有錢有勢,樂得被他梳籠了,也好尋個靠山,越發把手段拿出來,齊強見她可意,笑道:“今兒我就在你房里歇下了,你可不要怕羞。”
連震云和李四勤皆是大笑,虔婆連忙上來恭喜,叫丫頭們去布置新房,鋪紅插燭,連大河也不需連震云遞眼色,上前送了頭面首飾、尺頭段子以作梳籠之資。
正熱鬧間,外頭私窠子里的人急急報了進來,抹著汗兒結巴道:“齊……齊大爺,齊姑奶奶……來……來……”
他話還未說話,齊強、連震云、李四勤都唬了一大跳,一把推開懷里的姐兒,急忙跳起,胡亂整理散亂的衣襟。屋里的虔婆、姐兒也慌成一團,不知如何躲避,李四勤一邊系腰帶,一邊惱道:“這地兒是她能來的么?外頭黑燈瞎火的,她打河邊草堂子進城里來做甚?齊三,你平日都不教導教導你妹子的么?”
齊強手忙腳亂從地上把葛紗衣兒撿起來,拚命往身上套,哪里還顧得上理他,連震云頭上冒汗,馬褂上兩排玉紐子,怎么扣也扣不上,把連大河急得連連跺腳,搶步上來替他扣。
安生走了進來,便見著這一堂子亂像,摸不著頭腦,陪笑打千兒請安道:“大爺,姑奶奶差小的來給大爺送衣裳。”
這會兒,那報信的人方才說順了話,“齊……齊姑奶奶來人了……”
滿堂兒俱是一呆,齊強一屁股坐回椅上,吐了口長氣,罵道:“哪里來的結巴病棍兒,報的這些假信,差點嚇去了我半條命。”
連震云揮手讓連大河退下,慢慢坐下,側過身去用袖口拭了拭額頭上的汗,卻被桂姐兒冷眼看到。
李四勤一腳把那報信的門子踢到一邊,哈哈一笑,指著安生道:“齊三,他是你的人?”
齊強有氣無力點頭,看向安生道:“起來罷,我妹子怎的想起送衣裳給我?”
安生站起笑道:“姑奶奶讓小的給爺帶話,葛紗兒衣原是備著白日天熱時穿的,如今方入伏,早晚風還涼,怕爺家去時喝了酒著了風,所以叫小的給爺送單衫兒來,讓爺記著,出門時披上。”
齊強紅了臉,點了點頭,月鉤兒上前接過了安生手里的包袱,安生瞟了月鉤兒一眼,面上微帶詫異,轉眼又現恍然之色,卻又掩住,笑道:“姑奶奶還說了,不知大爺什么時候到家,只得把醒酒湯籠灶上了,爺回來的時候,好歹記著喝了再睡,免得睡起頭痛。”
齊強連忙應了,安生又道:“大爺,姑爺也叫小的帶話兒了。”
齊強呆了呆,不自禁問道:“他說什么了?”
安生忍笑道:“姑爺說,再沒有下回兒了。”
齊強滿腦的霧水,疑惑道:“這話兒沒頭沒尾的,什么意思”
安生早知道他不記得了,笑嘻嘻道:“大爺不知道,今兒姑爺送你出門后,就一直在廳子上坐著等你回來,好一起回后宅,結果天黑了也沒見影子,要不是姑奶奶到廳上去尋,姑爺這會兒還在廳上餓著肚子眼巴巴地等爺呢。”
安生說完這些兒,又打了個千兒,道:“大爺若是沒事,小的就回去了。”便要退走,卻被李四勤叫住,“沒規矩的小崽兒,你的爺還在這里呢,你不趕著在跟前伺候,管顧著自己就走了?”
安生笑嘻嘻道:“大爺體恤小的,讓小的只管玩去,只聽姑奶奶的就好,姑奶奶說,送了衣遞了話兒,趕緊家去睡覺,不準在爺跟前站著礙事。”
李四勤哈哈大笑,“你這小崽兒猴精猴精的,看著你家姑奶奶不使喚人,轉頭就倒過去了。”
齊強苦笑站起,瞪了安生一眼,“行了,我這就回去了,你過來幫我把這衣裳穿穿,我怎么覺著好似穿反了。”
安生忍著笑,上前重新替齊強穿衣,李四勤和連震云對看一眼,也沒了興致,一齊起身。虔婆舍不得到手的梳籠財物,上來勸留,連震云揮了揮手,把那些首飾尺頭賞給了月鉤兒,把虔婆喜得不行,便也不再啰嗦。倒是那桂姐兒扯著連震云的衣袖撒嬌,終是解了他腰上銀穿心金裹面兒作念想兒。
三人一起出了門,策馬走出縣后街,向城外走去,李四勤笑道:“你要在你妹子家里住多久?”
齊強嘆道:“說好了住兩月……”
李四勤在馬上大笑:“得,這地兒是不能來了,這一驚一乍的,便是你想來,俺也不敢陪你來了。這軟刀子扎得,讓人又是愛又是痛的,難怪縣大老爺從不上縣后街來耍。”
齊強長長嘆了一口氣,連震云也禁不住笑了起來,“放心,去壇子里也是一樣,使人把她們招進來就是。”頓了頓,“只是必不能讓你妹子知道,否則我可不敢惹你,你就做兩月和尚罷。”
齊強大喜,轉頭瞪了牽馬的安生一眼,罵道:“聽著沒,若是我妹子聽到一點兒風聲,我就拿你這小崽兒問事。”
安生笑嘻嘻地道:“大爺放心,小的必不說的,只是姑奶奶可是縣臺夫人,正是地頭蛇兒,哪里又會不知道,大爺與其藏著,還不如和姑奶奶說開了,十天半月地玩一回,說不定姑奶奶就準了。”
李四勤失笑道:“你們聽聽,這是妹子還是老婆?是老婆還是老娘?虧他想得出這主意。”
齊強卻是深以為然,只覺眼前一亮,笑道:“她是我妹子才這般溫柔體貼,她若是我老婆,早就嘴巴子伺候,踢著我去跪搓衣板了。我實話和你說,你沒娶到我妹子,說不定也是運道好,否則你那兩個喝酒猜拳的相好,是別想再見了。”
李四勤嘟囔道:“若是當初帶了她回清河,俺也不找相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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