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姓鄉親俱沒料著陳演居然回來了,河丞大人親自上門拜年,個個大喜。王家村族長、甲長領著村人到村頭迎接。陳演沒得半點官架子,上來便給族老們施禮問安,更是讓親友們歡喜。
王大鞭家因著齊粟娘時時幫襯,新添了兩間草房,甚是寬大,王大鞭的兩個兒子娶的都是齊村閨女,和齊強自然更親些。村人便都聚到了他家。大鞭婆娘帶著兩個齊氏兒媳婦、一個宋氏侄兒媳婦,端出了炒瓜子、炒粟子、扛火燒、炒米、干棗子等各色吃食款待親友,好不熱鬧。
村中的孩童多是愛著齊粟娘提出來的彩線壓歲青錢,還有鼓鼓的油紙包。他們擠擠挨挨,腆著臉上前拜了年,顧不得爹娘喝罵,一涌而上搶去,得了手后,轉眼就跑了個沒影,引得眾人大笑。
村里的炮仗爆響個不停,陳演、齊強自都和男人們一處,在堂屋里坐著喝酒,不時傳來陣陣大笑聲。
齊粟娘和婆娘們坐在里頭屋里說著開春的農活和要辦的村塾,不多會便又說到上年的水災,王大鞭婆娘抓了把炒瓜子塞到齊粟娘手里,嘆道:“上回逃災雖是回來了不少,死在外頭的更多。村頭村尾的地俱都是荒的。官府里卻死拉著不松手,多半兒這些不會姓王了。”又犯愁道:“聽說翁家莊的翁大官人要把我們這片的地收了,他的租子可收得高,總得三七分成,還要交押租錢。”
眾人紛紛附合,齊粟娘沉吟道:“嬸子,我聽說買地的規矩是親鄰先得?”
王大鞭的老婆嘆了口氣,道:“翁大官人家在前朝便是有功名的,如今雖是未做官,家里也是米滿倉,銀滿庫的,和知州老爺、縣老爺們很是緊著。這片兒除了你們家,又有誰配和翁大官人爭地?”說罷,不免拿眼看著齊粟娘,屋子里的婆娘們俱都靜了下來。
齊粟娘沉默片刻,抬頭微笑道:“嬸子,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這事兒,還得陳大哥拿主意。”
王大鞭老婆聽得她沒有推脫的意思,已是大喜,連忙笑道:“原該如此,原該如此,大侄女,你好歹記著這事。”
齊粟娘暗暗琢磨這事,流民逃亡無歸,田地歸公另賣的事處處都有,多是讓本地的富宦得了利。王家村村民貧寒,若想多租幾畝地,尋個慈悲些的東家自是大事。此地雖僻,一畝中等良田也要三四兩銀子,王家村的無主歸公地怕不有上百畝。只是洪水年年有,將家里的錢全投到地里,怕也不是穩妥之計。
還未等齊粟娘把這事兒想明白,齊村、宋村、陳村的親友們都把這事兒說叨了一回,原來那翁大官人竟是想把這一帶的無主地都買了下來。
三人在陳家用了晚飯,待得要走時,陳演跪下給族長陳傳老爺子磕頭賀年。陳傳敲著拐杖,直叫攔著,“演官兒,演官兒,當初你娘帶著你,孤兒寡婦,無處容身的,沒得見死不救的道理!你如今是官身——”雖是如此,卻也沒能攔住陳演三個重重的響頭。
回家的路上,陳演騎在馬上慢慢道:“粟娘,我算了算,四個村子的地,總要各買一些,我身邊還有一百兩銀子——”
齊強曬笑道:“這濟得什么事?這些無主田地,一半在寶應縣,一半在高郵州界內,怕是都沒還有入公帳,專等著有錢的主兒去收。他私下賣了,落了自個兒的腰包。你遞個貼子,送些禮,叫他每畝折價賣給你方是正經。”
齊粟娘卻是一驚,存下的家用銀子八百兩,她和陳演各分了一半。陳演向來節省,四百兩銀子不過用了幾個月,便只余了一百兩,多半是官場上應酬隨禮用去了。陳演升了正八品,年俸銀也只有四十兩,這般下去,買地的事卻要好生想明白了。
待得回了家,已是漆黑一片,寒風襲人。齊強在陳演房中說了會話,便回家去睡了。齊粟娘估摸著白日太累,陳演今晚看書不會太晚,尋思了半會,推門進了左廂房。
齊粟娘在新設的炭盆里加了些炭,放了幾片桔皮,去了一些炭氣,果然看得陳演放下手中的書,笑著走了過來,道:“粟娘,別替我忙活了,今日累了一天,早些歇息才是。”
齊粟娘微微一笑,從炭盆上錫吊壺里倒了一杯水,遞給陳演,看著他慢慢喝下,笑道:“陳大哥,我想和你說個事兒。”
陳演點了點頭,拉著她在桌邊并排坐下,齊粟娘取出帳本,把這幾月的銀錢來往細細說明白了。
四百兩銀子一兩未動,收到高郵知州、寶興知縣、興化知縣禮金一百二十兩,碧玉杯兩只、金制頭面首飾一套,名人字畫兩幅。
陳家租出去十七畝田,一年應是八兩銀子的進項。自己種了三畝菜地,一個人也吃不完,拿菜換了玉米面、鹽、油。
陳演笑著聽了,齊粟娘又翻了另一頁,在高郵城賒帳買了三百斤棉種,說好了來年結實了再付錢,利錢是三分。
用賒帳買的三百斤棉種和王天旺合伙種了六十畝棉田,說好了來年結實了,還了賒帳后,五五分。
陳演看著齊粟娘,斟酌了一會,和聲道:“粟娘,你怎的沒把本錢放出去?咱們只收三厘的利,也能讓你少辛苦些。”頓了頓,凝視著齊粟娘,“那六十畝地是哪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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