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頭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惱怒道,“什么江湖敗類,你這么大歲數,怎么還和那些愣頭小子似的,你看這小夫妻倆像惡人嗎?”不跳字。
“不像,不像!別說惡人,比一般江湖晚輩都謙遜有禮!”祝老頭眼里滿滿都是贊賞之色,“江湖傳言不可信啊!”
老酒鬼和趙老頭一同點頭,傳言里,金刀戰神殺人如麻,丑陋如同鐘馗,前些時日更是背叛江湖同道,娶了女親王,做了朝廷走狗。今日一見,這反差著實太大,男的俊朗大方,毫無半分戾氣,女子嬌美端莊,也無親王傲氣,看上去就是一對兒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與那傳聞沒有半點相和之處。
顧老頭得意的喝了一口酒,“你們幾個一見人家不肯認親就覺得丟了顏面,哪里還肯細瞧,剛才那丫頭手里突然出現那奇怪的樂器,你們居然還是沒猜到她身份,可真是老糊涂了。這丫頭身份雖說高了些,但卻難得是個好孩子,我輸在她手下,做了幾月車夫,她可是拿我當長輩待的,只可惜我門里那些不成器的徒弟們沒一個配的上她,否則我一定要他們想盡辦法,把這丫頭給我娶回去。
不過,有這幾個月的相處情分在,等再過幾年,我真使不動劍了,就去她那神山之上養老,那可是個好地方啊,四季如春,風景絕佳!平日替她教導幾個孩子學學武,等老死那日,就把一身老骨頭也埋在那兒!”
“剛才這丫頭也邀請我了,顧老哥,到時候叫上兄弟一起。”
“還有我,有這等好去處,當然咱們老哥兒幾個要一起去享兩年清福!”
老來有靠,得以安享晚年,還有什么比這個更讓這些漂泊一生的老江湖們歡喜,幾個老頭子兒笑得開懷,互相舉碗干杯,痛快喝起酒來。
夜色寂寥,除了晚風掀動樹梢發出的微弱哨音,冷冷清清的街上就只剩了夫妻倆的腳步聲,木艾隨在歐陽身后,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夫君的冷臉,偷偷吐了吐舌頭,然后猛然一個跳躍,竄到他的背上,把臉埋在他的耳后,咯咯笑了起來。
歐陽無奈,伸手穩穩拖住她細長柔韌的雙腿,但還是沉默不語。
木艾懊惱的咬咬他的耳朵,感覺身下的背膀一僵,就撒嬌拖著長音,喚道,“夫君…”
歐陽還是不理,她就繼續叫下去,溫熱的氣息呼進那厚實的耳里,迫得他終于輕輕“唔”了一聲。
木艾奸計得逞,無聲的笑咧了嘴,然后繼續扮乖巧,“夫君,人家錯了,真錯了,以后只給夫君唱歌,絕對不讓別人聽見,管他傷心的是老頭子、老太太、大姑娘、小媳婦…”
歐陽聽得她連家里的大白二白奔馳法拉利都數了出來,忍不住嘴角就翹了起來。
木艾大喜,知道他消了氣,連忙開始陳述冤情,“夫君,人家是看幾個老人家太可憐了,一定是見咱們恩愛,想起辭世的老伴兒了,這才唱歌勸他們想開一些,而且,這不是也給咱們山上多找幾個免費護衛嘛,多劃算啊。”
歐陽輕哼,把她往上推了推,終于應道,“以后不許了。”
“保證,堅決保證!”木艾立刻抬手發誓,“以后一定聽夫君的話,跟著夫君走,不闖禍,不惹桃花…”說到最后,她自己又咯咯笑了起來,扭頭在歐陽臉上重重親了兩口,然后低唱著,“
背靠著背坐在地毯上,
聽聽音樂聊聊愿望。
你希望我越來越溫柔,
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
你說想送我個浪漫的夢想,
謝謝我帶你找到天堂。
哪怕用一輩子才能完成,
只要我講你就記住不忘。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歐陽聽著心愛的女子趴在他背上清淺甜蜜的唱著歌,那心里就如同被春風吹化了的冬土,一直軟下去,軟成了一汪融融的春水,泛著陣陣漣漪,那些微微的酸澀慢慢就淡了下去…
當他還是秘十三時,他只盼著能一世做她的護衛,能遠遠看著她就好;當他為了自由身幾度生死時,又盼著能把她娶到身邊,日夜陪伴。而今他當真可以夜夜攬她入睡,美夢成真,卻又想要她的眼里心里只有他,想要把她揉碎摻在自己身體里,永世不再分離…
他是貪心了吧,她就是那天邊皎潔高華的明月,與這世間的女子自有不同,他何德何能,在擁有她之后,還要這般強求她,為了他一人藏起所有光華?
如果要日日隱在一方小院,如平凡婦人一般,低眉順眼,循規蹈矩,她又怎么是她,又怎是他愛的她?
“對不起,艾艾,我也錯了,以后…再也不會了。”他的聲音醇厚沙啞,飄在夜風里,分外清晰,可是身后的女子卻沒有回應半句,細細側耳聽去,微弱清淺的呼吸打在他的耳后,那般溫柔,那般安心。
他的嘴角就慢慢翹了起來,寵溺嘆氣,這世間能讓她這般放心入睡恐怕唯有他一人,足矣…
繞過門前,沒有拍打門環,他縱身輕巧的越過圍墻,負責值守的孔喜與陸云立刻圍了過來,一見是兩位主子,就行禮退下了,歐陽點點頭,小安幾人聽見動靜也接了出來,伺候著主子們換了衣衫,然后各自退下歇息。
歐陽吹熄了蠟燭,輕輕上床攬了心愛的女子入懷,替她掩好錦被,然后嗅著她發間的桂花香氣,慢慢睡去…
院外不遠處的一株大樹上,銀色衣衫的年輕公子望著那熄了燭火的窗子,眼里的光亮明明滅滅,腦中卻如同著了魔一般,定格在那張謫仙般清雅的玉顏上。平生初初心動,心動之人卻已為人婦,天下最大憾事,莫過于此。
晚風中輕輕悠悠的嘆息飄過,那銀色的身影卻已然走遠…
許久,樹后的墻角處又轉出一位緋衣女子,容貌艷麗,身形高挑,可是那眼里的嫉恨怨毒之色卻扭曲了她的臉,那雪白的細齒緊緊咬了嫣紅的下唇,半晌狠聲說道,“好啊,傾心相待十幾年,卻不及那狐貍精的一眼。好,真是太好了,只是不知,如果那狐貍精毀了那張臉,你還會不會這般癡心?”
女子冷冷笑著,摸出一塊黑色布巾,慢慢摸到院墻外,輕輕縱上墻頭,隨手甩了一粒石子進院,然后靜靜趴伏好半晌,才如羽毛一般輕盈的落在墻下的黑暗處。
孔喜本來躲在,門柱后的陰影里,百無聊懶的想著花王城里的老母嬌妻幼子,此時一定進入夢鄉了。前幾日妻子托威揚鏢局的師傅們傳來書信,原來他出門前,嬌妻居然又懷上了身孕,如今已經快五個月了,只要一想起再有四月,他就再為人父,心里就忍不住歡喜的要淌出蜜來,等他陪著主子一家南游回去,孩子應該正好可以叫爹爹了,只是不知,這一胎是兒子還是女兒,還是兒子好,將來兄弟兩個也可以互為臂膀,守望相助。
他正想的出神,突然不遠處傳來極清脆的噼啪聲,他剛要上前查看,卻猛然心里一動,因為夫人淺眠,些微聲響有時候都會醒來,所以小安幾個平日極細心,凡是有可能掉落的花盆、小物件等都會放得極穩妥,生怕晚上被風吹掉或者被野貓之類的碰翻。
而剛才那聲音響起之處,居然是幾個丫頭的門廊外,她們不可能別處都收拾妥當,只有自己門前不收拾,莫不是有人故意試探?
他心里猜測著,連忙揮手給斜對面屋檐下欲跳出的陸云比了個手勢。陸云聽命安靜等待,兩個靜默了半柱香功夫,就在孔喜以為自己多心的時候,那墻上突然高高隆起一塊,然后隨著兩點寒光閃過,就跳下一個蒙面的女子來,那寒光正是她耳上的墜子折射月光而現。
孔喜想起剛才夫人被老爺背回,往日那奇特的防護罩子一定沒開,否則這女子不可能這般容易摸進來,他有心想抓住她,又恐沒有夫人壓陣,反被制住連累主子,權衡再三,還是主子安危重要,于是猛然跳出去,大喊一聲,“什么人?大膽私闖民宅!”
本來極靜的夜里,突然爆出一聲厲喝,就如同那雨前驚雷一般,傳出極遠,旁邊鄰居院子里狗叫聲四起,東西廂房燈火也立刻亮了起來。
那女子似乎沒料到那般試探后,院子里還會有人埋伏,懊惱的跺跺腳就想跳墻退走,可惜轉身卻見陸云已經執刀攔了她的退路。她只得抽了腰上的鴛鴦雙刀,一招雙龍出海逼上前去,陸云執刀欲擋,沒成想那女子卻是虛招,一晃身子讓至一旁,彈指扔出一顆彈丸砸在青磚地面上。
院子里立刻起了一陣白霧,孔喜本欲接應陸云,正走到旁邊,冷不防就吸了一口進去,頓覺腦內一陣眩暈。陸云大驚,愣神的功夫,那女子已經輕巧跳至墻頭。
說時遲,那時快,歐陽聽得動靜,正握了彎刀從房里出來,一見墻上女子,隨手就把彎刀扔了出去,彎刀在院邊桂樹上借了力,打著旋兒的割向那女子,女子措手不及之下,慌忙彎身躲避,卻還是被來速極快的彎刀在右臂上劃了一道,女子慘叫一聲,借勢翻落墻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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