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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夫人聽說木艾來訪,連忙笑著接到了二門,進了大廳奉茶安坐,又喚了自己的一兒一女出來行禮,之后打發兒子去習字,留了女兒一起陪著閑話。
伊兒也有一月多沒有見到木艾了,所以對這位親切的姨母很是想念,纏磨著坐到了木艾身邊,“仙姨,我前日和秋分學烤桃酥了,母親夸我烤的味道很好。仙姨,我最近還繡了條裙子,就是上次您給的花樣,我的朋友們都說好看…”
楚夫人笑著打斷女兒的話,“好了,好了,你個丫頭,平日里跟個悶葫蘆似的,怎么一見了你仙姨就變成長尾雀了,嘰嘰喳喳說個沒完。”
伊兒被母親說得撅起了嘴巴,扭著身子撒嬌。木艾笑著拍拍她的小手,“這般活潑可愛多好,女孩子在娘親面前不撒嬌,到了婆家就沒這機會了。”
楚夫人也嘆氣,“可不是,我一想著明年這丫頭就嫁到那么遠的地方去,就后悔,為何沒給她選個這城里的人家。”
木艾淡淡一笑,也不客套羅說,直接說道,“楚姐姐,我今日上門是來求您幫個忙的。我那幼妹這個月十八成親,她的父母和奶奶都去世了,本家又沒有親近之人。我愁了幾日,就想起楚姐姐來了,楚姐姐兒女雙全,父母雙親俱在,是個難得的全福之人。如果楚姐姐能去幫忙鋪床,我那妹子也能沾沾福氣。”
楚夫人原本還擔心是什么大事,能讓木艾放著自己義兄和衛府不求,求到自己頭上。先不說木艾以前為伊兒做的那些事,就是前幾日還為自己引薦蓮城孫家的少主呢,以后女兒嫁過去有個可以走動的地方不說,萬一有什么事情也有個可以求助的人家。所以,無論木艾今日所求何事,她都是必須要幫的。可是萬一涉及到政事,她又怕做不了主,給自己夫君帶來麻煩。心里正為難,結果一聽木艾只是請她去鋪床,這樣既有面子又沒有風險的事,她當然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伊兒是和栓栓見過一面的,眼帶驚奇的問道,“仙姨,栓栓妹妹比我還小,怎么這么早就…”
木艾微微一笑,“前些時日,家里祖母去世了,咱們這里不是有風俗嗎,熱孝百日內不嫁,就要等到三年后了。三年后栓栓就已經十七歲了,恐怕找好人家有些困難。所以就只能先嫁了。”
楚夫人點點頭,“是,咱們這邊風俗就是如此。栓栓找的婆家是哪里人?”
木艾喝了口茶,笑道,“說起這戶人家,還是我們府上高攀了。男方是鴻鵠書院的秀才,人品才學都不錯。只是自小沒了父母,被父親的一位知交好友收養在身邊。那位先生姓韓,很是讓人敬佩。我也是因為男方算是書香門第,所以,才來請楚姐姐幫忙鋪床,想著為栓栓多掙些臉面,只是要讓楚姐姐費心了。”
楚夫人連忙擺手說道,“不過是鋪床,舉手之勞,你就不要客氣了。”
“新房設在城南碾子胡同里,我的身份不方便上門,所以,我派春分來接姐姐一起過去。”
楚夫人點頭應下,兩個人此時因為一個要嫁妹妹,一個要嫁女兒,有了共同語言,一會兒說起如何舍不得,一會兒又討論嫁妝,足足說了大半個時辰。
等木艾告辭出來已經日當中午了,她惦記家里的準備,飯也不吃,又和歐陽趕回了村里。
日子就在所有人都忙碌得恨不得多長兩只手的時候,匆匆過去了。
轉眼就到了八月十七這日早晨,郭淮帶著所有人手,忙碌著把梳妝臺、八仙桌、圈椅、衣櫥等等小件家具都綁上紅綢,然后再抬到馬車上,至于黃楊千工床前日就已經直接在新房那邊拼裝好了,否則那么一大件要從這里運去太過麻煩了。小苗和如意把趕工好的厚棉床褥、喜鵲登梅的錦緞床單,鴛鴦戲水的金絲軟枕,還有一床大大的龍鳳被一一折好放進兩只杉木方柜里,然后喚了人直接抬了出去。春分和冬至兩人都換了套顏色喜慶的橘紅色衣裙,戴了套樣式別致的銀首飾,打扮的利落端莊,這才接了自家主母遞過來的嫁妝單子,然后坐上第一輛馬車,浩浩蕩蕩的進城去鋪床去了。
木艾坐在大廳里,陪著麗娘和衛二夫人喝茶吃點心。她們二人是昨晚聯袂坐車趕來幫忙的,而且還各送了一套寶石首飾給栓栓添妝。但是,她們一個身懷有孕七月,一個貴為刺史夫人,誰又真能讓她們動手做事啊。
木艾把她們安置在第三進院子里歇息,衛二夫人是第一次來,和麗娘當初一樣十分喜愛那池碧水,還有那池邊遮蔽了熾烈陽光的葡萄架,對于上面一串串小東西驚奇非常。濤兒和誠兒見到母親來訪,心里歡喜,帶著兩位母親把二進三進院子都逛了遍。指著這里是他們讀書的地方,這里是他們的住處,這里是他們玩耍的地方,一臉獻寶的模樣,讓兩位母親很是安慰。
木艾是一次操持親事,很是手忙腳亂,又與二人極熟,也就任由孩子們當起了導游。今日,村里幾個與栓栓親厚的小姐妹上門來送些帕子、荷包之類的小針線兒給她添妝,木艾安排丫鬟們送而來點心和小零食過去。然后又打發走了鋪床的人手,其余嫁妝等物也都準備好了,反倒閑了起來,一想起明日栓栓就要嫁出去了,心里突然就很酸。
于是,放下茶杯,邀請了兩人一起去后面的荷塘走走。夏至領著幾個丫頭立刻先行趕去,擦椅子,安排茶點,最主要得是要清場,畢竟都是女眷,被什么粗野男子沖撞了就不好了,更何況其中還有一位是雙身子。
木艾一手攙扶著麗娘,邊扭頭笑著和衛二夫人說笑,邊出了角門。幾個孩子都笑嘻嘻的跑前跑后,十分歡喜的跟在她們身邊。
三人重新在亭子里坐好,衛二夫人感慨,“原本還奇怪,妹子為何總是懶在村里,不愿去城里常住,這次來走走才知道,原來她是在這里當神仙呢。”
麗娘一邊輕拂高高隆起的肚子,一邊笑道,“衛姐姐才知道啊,她可是挑剔的,吃穿那樣不是可著舒服精致來,她住的地方還能差了。就說這荷塘吧,咱們城里誰家有啊,就是有在園子里挖的,又哪有活魚可看啊。”
木艾撿了塊點心給幸兒吃,然后攬了她笑道,“我種蓮花是為了得蓮子,養魚也不是為了看,是為了賣銀子,嫂子可把我想的太風雅了。”
衛二夫人嗔怪道,“你這人,好好的風雅景致,非要變得染上銅臭才甘心?”
“既能賞了美景,又能賺了銀子,一舉兩得有何不好?就算世上最風雅之人,難道他就不用銀子吃飯了?”木艾隨口反駁了一句,扭頭見到辛巴和誠兒兩人正挽了袖子在塘邊玩泥巴,這幾日家里忙亂,他們兩個也玩瘋了,每晚都臟得如同泥鰍一般,夏至幾人本就繁忙,還要跟著他們身后,給他們洗澡洗衣,實在太過辛苦。于是扭頭吩咐夏至,“去告訴那邊兩個泥猴,他們今日弄臟的衣服要自己洗。”
“是,夫人。”夏至笑嘻嘻應了,轉身出了亭子。麗娘身后的大丫鬟清柔聽了這話,臉上忍不住就露了一絲心疼。心里嘀咕,自家金尊玉貴的小少爺,在這里還要自己動手洗衣,這仙夫人居然敢當著自家主子的面兒苛待小少爺。她低頭看看自家主子還是笑瞇瞇的,沒有半分異色,只得把不滿埋在了心里。
木艾遠遠見兩個淘小子,連忙脫了衣衫放到一邊,只穿了一件小褂又開始玩了起來,微微一笑,說道,“嫂子,你們說,把孩子雙手捧著養大了,就這么嫁去人家做黃臉婆,我這心里可真不是滋味。”
麗娘和衛二夫人對視一眼,都笑開了。她們都和木艾極熟,知道名義上栓栓是她的妹妹,可是,實際上,她是真把那丫頭當女兒疼的。這次把她嫁出去,心里一定不舍極了。所以,她們才趕過來,就是為了陪陪她,說說話。
衛二夫人笑著拍拍她的手,說道,“天下哪個女子不是這樣,到了年紀就都是要嫁人的。你就不要擔心了,有咱們幾家幫扶著,栓栓嫁過去一定不會受委屈的。”
木艾嘆了口氣,順了順懷里小女兒的頭發,說道,“幸兒,以后不嫁人了,一輩子陪著媽媽可好?”
這幾日小姨出嫁,幸兒別的沒有弄懂,只明白了一件事,嫁人就是離開媽媽,離開家,所以,她連忙把小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一樣,一迭聲的說道,“幸兒不嫁,不嫁,幸兒要永遠跟媽媽在一起。”
“好,媽媽的幸兒最好了。你長大了若是一定要嫁人,也帶著媽媽一起去。有人欺負你,媽媽給你撐腰。”木艾馬上歡喜的親起了小女兒,惹得她咯咯笑個不停。
帶著母親嫁人?麗娘和衛二夫人好笑的搖頭,這母女倆真是要創造天下奇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