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兒笑嘻嘻的指了追月搶著說道,“媽媽,追月也是小傻蛋,她比我扎得還多。”
木艾沖著臉色通紅的追月招招手,小丫頭走過來,舉起左手,果然食指和中指已經快變成胡蘿卜了,針眼兒比幸兒多多了。
木艾擠了點頭透明的藥膏在她手指上,輕輕涂抹均勻,然后說道,“你們可真是主仆,居然一樣死腦筋。每個人都有天生不擅長的方面,也有天生就做得好的地方。彩云針線好,她可以給你們小姐做衣衫,你可以學廚藝或者好好學算術啊,將來幫著你們小姐核對家用賬本啊,烤個點心啊,不是也很好。”
說完又刮了一下懷里小女兒的鼻子,嗔怪道,“你也是,小傻蛋,不耐煩做針線就不做,將來多賺些銀子,在繡莊里什么漂亮衣衫買不到,怎么就非得把手指扎成這樣?”
栓栓再一邊收拾針線筐,實在有些聽不下去姐姐帶壞幾個丫頭,撲哧一笑,開口說道,“姐姐,你怎么這般寵孩子,天下哪個女子的女紅不都是這樣練過來的,扎幾次知道疼了,下次就會多用心了。再說,將來總不至于連嫁衣都要去繡莊買吧。”
木艾瞪了她一眼,笑道,“兒子要窮樣,女兒要嬌養。我的女兒只要高高興興長大,身體健康,比什么都好。其余的琴棋書畫,女紅廚活,都看興趣,想學就學,學不會難道還嫁不出去不成?再說,誰家能娶到我的女兒是他們的福氣,還要我女兒去給他們當繡娘不成?”
說完,低頭問懷里的小女兒,“是不是,幸兒?”
幸兒其實不知道媽媽和小姨在說什么,但這并不妨礙她附和媽話,于是,她大聲答道,“是”。
木艾立刻哈哈大笑,抱著小女兒親了又親,兩母女鬧成一團。
栓栓被她們母女氣的哭笑不得,心里又十分羨慕幸兒有這樣開明的媽媽。當然也可以說護短,而且還是十分護短。
木艾打發小女兒和小丫頭們都回房睡了之后,斜倚在榻上看著栓栓洗手。
栓栓問道,“姐姐,你過來找我是有話說吧。”
木艾起身一邊絲毫不避諱的脫了衣裙,換了條冬至出品的絲綢睡衣,解了發鬢,然后躺到床上,說道,“沒什么事,就是覺得你的床比較軟,想睡一晚試試。”
栓栓知道她這姐姐沒說實話,但是,她也不追問,避到屏風后,換了白綢中衣出來,吹了蠟燭,然后爬到床里。木艾扯了薄被一角蓋到她肚子上。
栓栓的大眼睛在黑夜里異常閃亮,輕聲說道,“姐姐,我已經十四歲了,在別的人家都已經開始日夜不停做繡活補貼家用了。所以,姐姐不要再把我當小孩子。如果有事,我也要和姐姐分擔。”
木艾抬起胳膊,把栓栓摟在肩頭,順順她的長發,溫柔說道,“那好,我們栓栓這么懂事,姐姐現在就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
“好,姐姐你說。”
“你聽說過咱們這里有個風俗嗎,家里長輩去世,子女如果在三個內不定親或者成親,就要等到三年后了。你今年已經十四歲了,三年后就是十七歲,雖然姐姐恨不得你二十歲成親才好,但是,咱們府上并不是與世隔絕,終歸還是要受人言褒貶,姐姐怕你到時候受委屈,所以,今晚就是來問問你,對未來的夫君可有什么要求?姐姐會按照你的心意去找找看。哪怕三個月內沒有找到合適的,也沒有妨礙,咱們以后慢慢再尋訪,然后三年后再直接成親。你說可好?”
栓栓以為姐姐是在鋪子生意或者是那位貪財的二舅爺爺憂心,卻沒想到,原來是因為自己的親事。任她平日里也常從姐姐口中聽到成親啊嫁人啊之類的話,但是,還是這么直接談論對未來的夫君又什么要求,還是讓她羞紅了臉,聲音也細的像蚊子一樣小,“姐姐,我不嫁,我要陪著姐姐。”
“傻丫頭,說什么不嫁人,那次村西的春花兒回來探親時來找你閑話,不知道誰聽得臉紅了一日,晚飯都沒出去吃。”
“姐姐,你怎么說這個?”栓栓被揭了短,臉上紅得簡直要滴出血來。那日也是春花成親后第一次回娘家,她們幾個比較要好的女孩,來她這里喝茶吃點心,春花性子潑辣,不拘小節,就給她們講起了她在婆家如何與婆婆斗法,和妯娌吵架,她的夫君是如何維護她,體貼她,甚至還說了一點點的閨房之事。把她們幾個未成親的小丫頭羞得都抬不起頭來。沒想到這事,怎么讓姐姐知道了。
木艾拍拍她的肚子,笑道,“好了,好了,姐姐不逗你了。有句俗話說的好,女人嫁人就像第二次投胎,這胎投得好,自然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生活安樂,如果投得不好,恐怕就要辛苦了。特別是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女人處于弱勢,所以,一定要擦亮眼睛找個好男子,作為你相伴一生的良人。現在可不是害羞的時候,好好想想,跟姐姐說說。”
栓栓被這樣一勸,終于好過了一些,但是任憑腦子里的念頭轉了無數,就是說不出口。
木艾無奈嘆了口氣,在現代那些十三四歲的女孩子,正是每日都扎堆兒聚在一起唧唧咋咋討論哪個男生打球帥氣,哪個男生笑起來可愛,然后勇敢的寫了情書去表白的年紀,可是自己這個時空的妹妹,居然連開口表達一下自己的想法都困難。
“那好吧,姐姐說,你聽聽。你今年十四歲,選的男子也應該在十五六歲左右,這樣,他比你大,什么事情知道讓著你,而且又不會因為年齡差距太大沒有共同語言。你說呢?”木艾提出第一個要求,等了好半晌,懷里的小丫頭才“嗯”了一聲。
“你現在種的那些香瓜,記得不要把種植方法告訴任何人,以后它就是你最金貴的嫁妝,這百花國,甚至這天下,只有你會種。有這技術在,有二畝地,你就絕對吃穿不愁,甚至還能置在一份不小的產業。所以,那個男子必然要能寫會算,將來好幫你管理這份產業。你說呢,你能忍受未來的夫君,大字不識一個,說話行事粗俗不堪嗎?。”
“不能。”小丫頭這次有了進步,居然很用力的搖了頭。
木艾心里暗笑,哪個女孩子心里都是對未來的白馬王子都有過無數想象,只是羞于說出口罷了。
“還有,這個男子家里的人口要少,最好是獨子,這樣沒有妯娌爭寵,婆婆對你也會少些刁難,再加上你的嫁妝豐厚,平日多孝敬些,姐姐再給你多撐腰,你肯定不會受委屈的。”
“嗯,春花姐也說她那妯娌就很壞。”
“有人的地方就有階級,總是要分個高低貴賤的,在婆家,媳婦們會因為娘家的身份、嫁妝的豐厚與否,甚至對婆家的幫助,生出許多矛盾。你這兩年在姐姐身邊養的心思太簡單了,真到了大家庭里恐怕一定要吃虧,所以,姐姐甚至希望你能找個無父無母的,這樣就更輕松了。”
栓栓“撲哧”笑了出來,“姐姐太貪心了。”
“傻丫頭,這怎么就貪心了,姐姐以前還想給你招個上門女婿呢,這樣,你就不用嫁出去了。可惜,你們這里好男子是不倒插門的。”木艾似乎很遺憾的聳聳肩,“罷了,還有什么呢,對了,這人人品一定要好,要孝順父母,但是絕對不能愚孝。你說呢?”
“嗯,還要有門好手藝,不能好吃懶做,不能…賭錢。”小丫頭說到賭錢,聲音就淡了下去,顯然是想起了她那不成器的父親。
木艾怕她傷心,馬上接話說道,“對,不過,咱們好像把最重要的一件事忘記了?”
“忘了什么?”果然,栓栓立刻被吸引了過來。
“第三條家規。這男子要立下字據,絕對不能納妾,也不能在外面風流,否則和離之時,所有的家產都歸你所有。但是,如果,他年過四十了,你尚未給他生下一兒半女,按百花律,他是能納一妾的。”
栓栓沉默半晌,輕輕說道,“姐姐,會有人同意這件事嗎?。”
“會,一定會有人同意的,畢竟不是所有男人都風流。如果那人是真心喜歡你,想要跟你相伴到老,他就會同意。但是,女人對于家庭的經營也很重要,要時刻注意關心夫君身邊的人和事。萬一有那種臉皮厚的女子主動貼上來,你要有手段幫你夫君化解,不會讓他對你生出狠毒的想法,又成功把那女子解決。當然這很難,但是,你還是必須做到。”
栓栓重新把頭埋到姐姐肩頭,悶悶的說了一句,“姐姐我不嫁了。”
木艾用力敲敲她的小腦袋,哈哈笑了起來,“真是膽小鬼,這些事不一定會發生的。咱們也不害怕以后被噎到,現在就一直不吃飯啊。不過,以后姐姐會多跟你說說這些事情的,多防備還是有好處的。這世界上想要不勞而獲的女子還是很多的,你的嫁妝加上你未來那夫君的手藝,必然日子要過得殷實甚至富貴,所以,一定會有人打主意的。”
栓栓貓咪一般在姐姐肩頭蹭了蹭,說道,“我聽姐姐的,我相信姐姐的眼光。”
木艾好似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好吧,你這丫頭就算賴上我了。姐姐就先給你把把關吧。夜深了,先睡吧。”
“嗯。”小丫頭輕輕應了一聲,在姐姐的輕拍下,漸漸進入了夢鄉,留下了木艾一個人胡思亂想到半夜才模模糊糊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