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未時末回到隨園,幾個孩子早就由孔喜他們護著上街去了。木艾洗漱換衣,清清靜靜的看了會兒書,又小憩了一個時辰,醒來時天色已經擦黑了,孩子們才終于回來。
畢竟年紀小,還不懂得隱藏情緒,幾個孩子的喜怒都在臉上擺著呢,想來今日出門應該是沒什么收獲。木艾也不多問,只笑瞇瞇的親手給他們夾菜添飯。飯后照舊任憑他們一起皺眉討論,也不理會。
如此這般,轉眼過了兩三日,幾個孩子還是毫無頭緒,偶爾走路逛逛是悠閑,日日奔走就是受罪了,幾人每晚回來都是一副疲憊模樣,連飯都吃得少了。
木艾嘴上說著不幫忙,實際早就開始心疼了。左思右想,悄悄抽調了踏實穩重的木四、木五,還有跟著木三鍛煉了幾個月的清風明月四個人跟著幾個孩子,每晚暗暗招他們細細講訴白日里的事情,然后透過他們再把她的一些建議說給孩子們聽。
果然,過了最初茫然無措,幾個孩子漸漸找到了方向,越來越干勁兒十足。在街上又轉了兩日,最后把食為天斜對面兒的一家雜貨鋪子盤了下來,那老板的兒子據說在南方惹了禍事,著急籌措銀兩,所以兩間門面外加后面四間用房,總共才要二百八十兩兩銀,幾個孩子看那老板不到四十的年紀,就已經愁白了頭發,都起了同情之心,一兩銀子的價錢都沒壓,去府衙換了檔子,足足二十八錠官制白銀就交到人家手上。
結果回了鋪子前后細細一看才發現了那鋪面的諸多缺點,比如后院沒有水井,平日用水都要到鄰居處借打,那鄰居又是個吝嗇的,見到他們幾個孩子主事,就獅子大張口,每月要二兩銀的借水錢。又比如后院左廂房太過陳舊,房梁都已經被蟲蛀空大半,屋頂也有兩三處漏雨痕跡,住人或者存物恐怕都是不行。若是徹底翻新需要銀兩太多,若是修葺也堅持不過一年。算來算去,二百八十兩,買了間半破鋪子。
濤兒從小養尊處優,自有一股傲氣,嚷著受騙了,就要去找那老板退鋪子,可是先不說那老板還在不在花王城里,就是在的話,當初買時就是你情我愿,人家并沒有強迫你付銀子,要怪就怪你沒有仔細看好。大禹沉著臉攔下了他,幾人一起蔫頭耷腦的回了家。
這件事,可謂是出師不利,三個小的對于這些瑣事,只愁了一會兒就扔到腦后去了,只惦記著什么時候開始制作冰激凌。濤兒和大禹卻被這個疏忽打擊得失了信心,后來還是木五找了個機會略微勸慰了兩句,他們才重新打起了精神。
兩人召集了所有人手集思廣益,研究了一個時辰之后,狠狠心拿出八兩銀打了口井,又花十兩銀修葺了東廂房,準備堅持過一年,明年賺了銀子再徹底翻新。
如此有了決議,木四、木五就開始招工匠負責打井、修葺房子,清風去定制牌匾、打制放置冰激凌的容具,明月則去城外周邊村子找尋正產奶的奶山羊,大禹、濤兒則去與選好的人家商談,以每月一兩銀的價格雇傭人家幫忙放羊擠奶,再每日清晨城門開后,把奶送到鋪子里來。三個小的,多數時候都被留在鋪子里,美其名曰監督工匠好好做活,實際上就大禹和濤兒心疼他們太累,放他們隨便玩耍。
就這樣幾個孩子張羅了足有半月,每日里要早起在花園空地上練武,上午習字讀書,下午則出門去忙碌。
大禹和濤兒兩個還好,除了瘦了一些之外,精神反倒很是亢奮,看著鋪子一日一個變化,心里很是驕傲。
三個小的則慢慢過了最初的興奮勁兒,變得疲賴下來了,每次出門時都會偷眼瞄瞄媽媽,就等著媽媽說上一句,歇兩日吧,他們就可以留在家里玩了。可惜,媽媽始終沒有開口,他們也只好蔫蔫的拖著小胖腿,繼續去鋪子添亂。
這一日,木艾一時性起,想起來小時候最喜歡的就是看見拎著保溫桶賣雪糕的小販兒,她就會一溜煙兒的跑回家去沖奶奶要上兩毛錢,買上一根兒蹲在樹蔭下美美的舔著吃。
于是就換了男裝出門,找了家口碑好的錫匠鋪子,和大師傅一起討論了半晌,想要打造幾個做方形雪糕的模具和雙層的保溫桶出來,以后想要賺點外快的孩子們就能拎著這冰棍兒桶在大街上售賣了。
那錫匠也是個聰明人,當第一個保溫桶成形后,他就當即表明以后凡是木艾來定制的錫器都只收八成錢,但是這個保溫桶要允許他外賣。木艾也不是敝帚自珍的人,這保溫桶之于她不過是個突發奇想,可是對于錫匠卻是個機會,于是欣然同意,倒讓心里忐忑的錫匠喜出望外,千恩萬謝的送了她出門。
木艾回去就把這保溫桶悄悄給了木五,仔細交代了怎么使用,當然傳到孩子們那里,就是木五苦思冥想一夜才想出的好主意了。她是堅決不想讓孩子們知道她在背后出力的,否則,會打擊到孩子們的自信心不說,也怕他們會產生依賴感,學不會有困難自己解決的主動性。
這日一早兒,木艾正端了親手做的素蒸餃放到飯桌兒上,結果夏至就來稟報說,辛巴和誠兒不肯起床,一起嚷著肚子疼。
木艾連忙放下手邊的事,急急趕了過去,隨園的地方沒有府里那么大,所以,辛巴和誠兒還是住在一間房里,而且還是同睡一張大床。
此時,大禹和濤兒正圍在床邊手足無措,兩個淘小子抱著肚子在床上一邊翻滾一邊嚷著肚子疼,小眼睛瞄到媽媽進門,就喊得更是大聲了。木艾坐在床邊,一左一右抱住他們,急聲問道,“辛巴,誠兒,你們這是怎么了,是不是昨晚蹬被子了?還是睡覺前喝冷水了?跟媽媽說說,到底是怎么個疼法啊?”
辛巴伸手抱住媽脖子,小聲嗚咽著,“媽媽,辛巴肚子好疼,辛巴沒蹬被子。”
誠兒也說道,“姑姑,誠兒也沒喝冷水,誠兒就是肚子疼。”
這下木艾更急了,不知道兩個孩子是什么原因引起的病癥,就算她空間里存了諸多藥品,也不敢隨便給他們吃啊。扭頭喊了站在門邊的春分,“春分,快讓人套車,去醫館把王老爺子接來。”
“是,夫人。”春分應了一聲,抬腳就要出門。
結果卻聽兩個孩子一起喊,“不要。”
木艾就是一愣,柔聲哄道,“辛巴誠兒乖,肚子疼要看大夫,這樣才好的快啊。”
辛巴和誠兒互相擠擠眼,才小小的聲的說了一句,“媽媽,辛巴不要看大夫,辛巴多歇兩日就好了。”
“對,對,姑姑,我們多睡一會兒肚子就好了。”誠兒連忙附和。
聽了他們這些話,木艾怎么還會不明白,這兩個小子肚子疼是假,想借機會偷懶幾日才是真。她忍了又忍,才壓下心頭的火氣,放開兩個淘小子,驀然笑得極燦爛極溫柔,說道,“媽媽剛才太著急了,突然忘記自己也會診脈了。來,媽媽先給你們看看。”
說著,拉過兩個小子的手腕,裝模作樣的摸了半晌,說道,“嗯,你們肚子疼是因為昨日吃得太多了,腸胃里積了食,才會導致肚子疼。也不必吃什么藥了,先睡一覺,餓上一頓就好了。”
大禹和濤兒不明白媽媽為什么糊弄兩個弟弟,心里害怕耽誤弟弟病情,就想張嘴勸說兩句,結果被媽媽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
辛巴和誠兒不知道他們的小把戲被媽媽看穿了,還以為撒謊成功了,連忙自動自發鉆到被子里,極乖巧的說道,“辛巴聽媽話,睡醒肚子就不疼了。”
誠兒也趕忙點著小腦袋,“誠兒也是。”
“你你們好好睡吧。”木艾替他們掖了掖被角才帶著大禹濤兒出了門。
走出十幾步遠,大禹立刻開口問道,“媽媽,弟弟們真的不用看大夫嗎,睡覺能治肚子疼嗎?。”濤兒雖然沒說話,可是那臉色也明顯表示懷疑。
木艾撲哧一笑,“兩個小傻瓜,知道你們疼弟弟,可是,你們也不必看看兩個小子的模樣。他們啊,根本就沒有肚子疼。他們是不想起床,想要偷懶,才撒了這樣的謊。”
“啊?他們怎么能拿生病騙媽媽?”大禹和濤兒都皺了眉頭,有些生氣弟弟們撒謊,騙得媽媽跟著著急。
木艾摸摸他們的頭,“放心,弟弟的事情不用你們管了,我自有主張,咱們去吃早飯吧,然后你們上午的功課取消了,去鋪子里忙吧。”
母子三人進了飯廳,幸兒小丫頭早就等在桌邊兒了,栓栓前幾日不放心她的一畝瓜地,到底坐車趕回去給她的瓜秧掐二遍尖去了。所以幸兒就由小安陪著住在東廂房,也不知道她的兩個哥哥剛才撒謊耍賴皮。
母子幾人吃了飯,濤兒和大禹帶著幸兒去了鋪子,木四木五幾人照舊跟著,院子里又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