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口欲要再勸,就聽身后一把蒼老的聲音驚聲喊道,“仙丫頭,你怎么傷成這樣?”
木艾聞聲回頭一看,真是熟人,王老爺子微微一挑眉,疑惑問道,“王爺爺你怎么在這里?”
王老爺子疾走幾步趕過來,也不回答,抓住她的右手就開始診脈。
四周此時一片寂靜,孔喜幾人雖然沒有見過王老爺子的面兒,但是聽他叫得如此親近,就知一定是和夫人極熟之人,當下也未攔著他給夫人診脈。
但是對面那年輕男子臉色卻徹底白了,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王老爺子口中的仙丫頭,不就是他這么多日一直在探問的那位奇女子,就是那拿出百年仙夜草和藥水救了自己性命的人
此時再看見她頭上的血跡,他心里已經說不出是什么感覺了。他們孫家重情重義,恩怨分明,最是講究十倍報仇,百倍報恩。如今,居然未等報恩,就先做出這等恩將仇報之事,真是讓他萬般愧疚。
王老爺子放下木艾的右腕,又仔細查看了傷口,才說道,“幸好,只是皮外傷,不曾引起腦內震動,沒有什么大礙。不過,傷口還是要上些藥粉,防著傷口化膿留疤,藥湯也要吃上兩副補補氣血。”
木艾行禮道謝,“勞煩王爺爺了,不過,您老人家怎么會在這車隊里?”
“呃…”王老爺子掃了一眼旁邊翻到的馬車,又回身示意那年輕男子上前,然后說道,“仙丫頭,這是我在蓮城一位老友的孫輩,姓孫名昊,前些日子在你這里討的藥材就是為了給他治病。今日之事,我雖然不知道因何而起,不過,仙丫頭,還請看在我老頭子的薄面上,先行揭過。天色也不早了,咱們回到村里再細分說可好。”
孫昊上前行了大禮,說道,“仙夫人恕罪,孫昊得您贈藥,才撿了條性命,如今尚未報得大恩,卻…當真是萬分慚愧,還望夫人以身體為重,過后,我必親自帶人上門賠罪。”
別人的顏面,木艾也許可以不給,可是王老爺子和她忘年之交,又幾次救下老太太的命,就是天大的事,也要讓上三分,何況老爺子沒有明說,但是帶著病人趕回來,想來也是為了她去信說的醫館之事,這人情就更大了,于是當下看也不看孫昊,只對著王老爺子說道,“好,我聽王爺爺的。”說完,吩咐孔喜道,“點那幾人的肋下的天藹穴。然后收拾車馬,咱們回府。”
孔喜應下,奔向那些躺倒在地之人,每人賞了一指下去,看他們翻身坐起,才帶著丁三、王彪兩人,合力扶正馬車,套好馬匹,仔細檢查馬車沒有損壞才放心,春分開門上去,重新收拾干凈,木艾給王老爺子施了一禮才上車當先離去。
王老爺子看著孫昊笑道,“怎么樣,小昊子,你不是一直好奇救命恩人是怎樣的女子,如今見了真人,可還滿意?”
孫昊一臉苦笑,“老爺子,您就別取笑侄孫了,今日之事,實在是我這手下魯莽,未曾報恩,已經結怨,老爺子還是快幫我想想辦法化解吧。”
王老爺子擺擺手,笑道,“放心,我最了解這丫頭的性子,最是心軟和善不過,今日恐怕是頭上磕傷疼痛,加上你又有些護短,讓她氣極了,否則斷不會這般得理不饒人。等進了村子,你帶上這兩個蠢人上門賠罪,言辭誠懇些,對他兩人的懲罰嚴厲些,保證仙丫頭會先心軟阻攔,這事也就徹底揭過去了。”
“真是如此,可就太好了。多謝老爺子指點,咱們也上車趕路吧。”孫昊也不肯讓老爺子繼續回他的小車上去睡覺,直接請了他上大馬車安坐,一路追上前去。
木艾從空間里打了盆泉水出來,讓春分拿帕子沾了,給她清理傷口,如果真這樣滿臉血跡的回府去,恐怕整個府上就炸鍋了,再說,幾個孩子還小,也不能嚇到他們。
春分心里自責,車翻時她也在小憩,所以沒有及時扶住夫人,如果她當時能壓在夫人身上,或者擋在前面,也不至于讓夫人撞得如此之重。
木艾看見她眼睛里淚珠兒在轉,知道她心里所想,就笑道,“傻丫頭,哭什么,王老爺子都說沒有大礙,吃上兩副藥就好了。”
春分收了帕子一邊在盆里投洗干凈,一邊抽泣道,“都是奴婢不好,如果我沒睡過去,夫人也不能磕得這么重。”
“好了,都是意料外之事,你把眼睛哭腫了,咱們府里人還不得以為出了什么大事。”木艾又從空間里拿出鏡子和玉梳,仔細查看傷口,雖然青紫紅腫的面積足有半巴掌大小,其實真正的傷口不過是才小半寸長。此時春分已經用泉水清理干凈血跡,傷口灼痛減輕了許多,她就找了個小包裝的云南白藥,輕輕撒在傷口上,又貼上一塊大號的暗色創可貼,吩咐春分道,“幫我換個發式,把傷口遮一遮,別嚇到少爺小姐們。”
“是,夫人。”春分連忙用袖子抹了眼淚,接過玉梳,麻利的動手挽了個雙螺鬢。頭頂發心處分出一縷長發斜斜抹過左額,最終順在腦后盤成兩只圓團,由兩只捻蕊梅花銀釵牢牢固定好。木艾仔細照了鏡子,確定不仔細留心看,絕對看不出傷口,方才微微放了心。
揮手收了水盆鏡子等物,側靠在厚墊子上閉目養神,經過剛才的劇烈撞擊,馬車雖然沒有明顯的裂縫損壞,但還是微微有些松散,下了官道,走起山路來,開始隨著顛簸發出微微的吱嘎聲,讓木艾想起了小的時候,爺爺領著她去村西的水井挑水時,扁擔就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日落之前,馬車終于進了村子,府里早已經掌起了燈,郭淮帶著幾個人也剛剛從田里回來,遠遠見到自家馬車,知道是夫人從城里回來了,連忙開了大門把馬車迎進去。
郭淮親自放了木凳,車門從里面打開,春分先跳了下來,然后又低垂著眉眼,回身扶了木艾下來,郭淮狠狠倒抽了口冷氣。因為夫人出門時穿的是套繡了銀絲牡丹的云錦小襖,此時借著燈光,可以清晰的看到肩頭的散碎血跡,這是出了什么事,居然讓夫人受了傷。
他連忙上前問道,“夫人,這血跡…可是受了傷…”
木艾淡淡一笑,“郭叔不必擔心,路上出了點兒意外之事,沒受什么大傷。孩子們此時在做什么?”
郭淮微微放了心,回道,“回夫人,歐陽師傅剛剛帶了少爺小姐們回來,此時,恐怕都在洗漱換衣。”
木艾點點頭,“那就好,郭叔,一會兒如果有人上門求見,就說今日天晚,有事明日再說。”
“是,夫人。”郭淮沒有半句疑問,只是低頭恭敬應下。
木艾帶著春分進了二門,回房迅速換了一套干凈衣物,才終于舒了口氣,心里有些好笑,自己還真不是做壞蛋的料,如果真干了什么壞事,恐怕留下的線索一抓一把。剛才只記得遮蓋傷口,居然忘記換下帶血跡的小襖,如果不是趕巧孩子們在洗漱,恐怕早就發現了。
孔喜剛剛轉過游廊,就見歐陽一臉冰冷的站在角落,心里一嘆氣,這冷面忠心護衛,一定是知道了夫人受傷之事,連忙上前拱手道,“歐陽師傅。”
歐陽臉色依舊冰冷,吐出兩字,“經過”。
孔喜無奈,詳細把今日之事說了一遍,末了又說道,“歐陽師傅,夫人心里定是有所考量,所以,我們還是要聽夫人吩咐行事。”
歐陽抬眼淡淡瞟了他一眼,微一點頭,轉身離開。
春分給夫人泡了熱茶,拿了點心放到小幾上,然后轉身去了廚房,小安和可心還有冬至三人都在忙碌,旁邊的桌案上放了三只小銅盆,分別盛了蘑菇頓小雞、排骨燉菘菜和冬瓜丸子湯三樣,菜板上還有切好的蒜苗、芹菜和肉片。夫人常說,少爺小姐們正長身體,吃食一定要好,所以,每頓飯里必然要有肉有蛋,而且少爺小姐身邊的小廝也都是同等菜色,這幾日又加上了歐陽師傅的伙食,小廚房里是越發忙碌了。
小安和冬至看到春分進來,連忙問道,“春分姐,夫人回來了?”可心也從熱氣騰騰的鍋邊抬起頭來,笑道,“姐你回來了,我今日蒸的米飯可是軟硬正好。”這丫頭對于廚藝有種天分,學起菜色來又快又好,唯一有一樣,就是對蒸米飯掌握不好水量,平日里常被姐姐批評,今日終于成功一次,就連忙邀功。
春分卻只是點點頭沒有夸贊半句,就直接問道,“夫人的飯食,都準備了什么?”
可心撅了嘴,有些失望的說道,“我給夫人熬了白粥,拌了黃瓜菘菜,大桌兒的菜色里還有蒜苗炒雞蛋也能算一個。怎么了,夫人單獨指定菜色了。”
春分微微皺了眉頭,“今日就算了,明早記得早起給夫人熬黑米粥,里面還要放上大棗,我記得夫人說過,這些東西補血。菜色盡量選清淡爽口的,不要放算。明日夫人要開始喝藥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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