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我這嘴,又忘了。秋分姑娘可要常提醒著我點兒,我最近和村里那些媳婦兒閑話多了,都習慣了。有時候不自覺就說些有的沒的,別哪日惹得咱們夫人厭煩,可就是我的罪過了。”郭嬸邊說邊伸出右手在唇上輕敲了幾下。
秋分看她有些尷尬,就岔開了話頭兒,“放心,咱們夫人的脾氣最是寬厚仁義,別的不說,就單說那顧氏,多惡毒的人,不也照樣沒跟她紅過臉兒。”
“可不是,我們夫人顧忌著老太太和栓小姐,在她那受了多少氣啊。”郭嬸氣憤的用菜刀剁菘菜,就像刀刀砍在顧氏身上一樣。惹得秋分和可心都笑了。
幾個人又閑談了一會兒吳二嫂和柔蘭也都起來幫忙了,郭嬸看見小青沒來,就問柔蘭,“小青這丫頭呢,又偷懶”
柔蘭微微低了頭不說話,吳二嫂可不是軟性子,當下接話道,“她還睡呢,昨晚還抱怨說,夫人瞎折騰,一大早兒煮什么粥啊,柔蘭勸她幾句,她反倒把柔蘭好一通罵。”
郭嬸聽了眉頭就皺了起來,菜刀一下子剁在菜墩上,“這死丫頭是越來越沒規矩了,以前一籃衣服就洗一下午,在河邊和人說我們府里長短,躲著不肯回來干活,我也幫她瞞著了,現在居然連夫人都敢編排了。”
屋里幾個人臉色都有些不好,要知道家規第一條就是慎言,這可是犯了大錯了。
“真是糊涂”郭淮突然從門外走了進來,見到郭嬸就是一頓訓斥,“你是不是越活腦子越不靈光了,這么大的事,是你能瞞的嗎?咱們府上隨便一道菜方子,說出去都值幾十兩銀。就更別說夫人那些新菜種子了,被有心人知道了,得惹來多煩。你這是幫她瞞著嗎你這是幫咱們府里惹禍啊。”
郭嬸也有些慌了手腳了,“那怎么辦啊?我沒想那么多,我就是覺得她一個小丫頭不懂事,以后不犯就行了。”
郭淮黑著臉,囑咐秋分幾個,“你們幾個照料今日的早飯吧,我們去夫人門口跪著謝罪去。”說著拉著郭嬸就走了。廚房里留下的幾個人面面相覷,低頭開始干活。
木艾早晨起來,春分夏至伺候她洗漱完了,她又親自拉著睡眼惺忪的辛巴,監督他刷牙,這小子自從家里做了麥芽糖,就沒有停口的時候。
剛開始她也沒在意,后來早起在這他枕頭邊上發現含剩一半的糖塊,才知道,他居然睡覺都是含著糖的,當下吩咐把家里的糖都鎖好了,也不理會他撅嘴賭氣。
規定一天只能給他三顆,早晚也開始必須刷牙漱口,空間里沒有兒童牙刷,成人使用的有些太大,辛巴新奇了兩天就開始糊弄,木艾無奈之下就每日監督他必須刷到三分鐘才好。
刷了牙,夏至帶辛巴下去換衣服,春分動手挽頭發,時不時看一眼門外,一臉猶豫。木艾隨手在妝盒里挑著首飾,隨口問道,“昨晚,管家送節禮回來了吧?”
“回來了,各府回禮單子我都放到小廳桌上了,夫人要看的話,我這就去拿。”春分擰完最后一個發結兒,仔細的插上木艾挑出的白玉簪。
“不急,吃過飯再說吧。”木艾起身開始換衣,春分幫手系繩結,看著夫人心情還好,于是開口說道,“夫人,嗯…郭管家一家三口都跪在廳門外呢”
“跪?”木艾整理衣服的手就是一頓,眉稍兒微微挑起,“知道原因嗎?”
“跪了有一個時辰了。為了什么事兒,我們不清楚,不過秋分這一早晨都在大廚房來著,應該能聽到些。”
“讓她們進大廳里等著。今日的早飯就擺在東跨院里。”春分恭敬應了,然后下去了。
木艾幫著辛巴抻了抻衣角兒,這胖小子剛換了一身青碧衣衫,冬日里看上去特別清爽,然后示意跟在身邊的夏至帶他從洗漱室的小門出去。這才轉身進了大廳,郭淮一家三口跪成一排,見夫人進來,都深深低下頭去,趴伏在地毯上。
木艾沒有立刻開口詢問,接了春分遞過來的茶杯,慢慢喝了兩口,這才說道,“郭管家,你們一家三口來府里也有快兩年了,你們也都知道我的脾氣,不喜歡隨便跪倒磕頭。今們卻是這般,一定是有什么事了。說來聽聽吧。”
郭淮抬頭一臉愧色的看了自家主母一眼,復又低下頭重重磕了個頭,沉聲說道,“夫人,我們一家深受夫人大恩,有幸來到咱們府上,吃穿不愁,還被夫人信重,委以管家之事。但是,今日卻是愧對夫人。我家這婆娘愚昧,前些時候她知道小青丫頭在河邊洗衣時,和人多次說過咱們府上之事,犯了慎言之罪。可她未報于夫人知道,擅自隱瞞至今。還請夫人降罪。”
郭嬸和小安也連忙跟著磕頭恕罪。
木艾死死掐了手里的茶杯,深深嘆了口氣,卻嘆不去心里那種猶如被背叛一樣的憋悶。
“郭嬸,你為什么要幫小青瞞下,你不知道咱們府上家規第一條就是慎言嗎?”
郭嬸還是第一次被自家主母如此嚴厲的訓問,身子忍不住有些哆嗦,“回…回夫人,我當時也沒多想,就覺得她一個小丫頭嘴快,看著她一些,以后不再犯就好了,又見夫人每日都很忙,就沒有…。”
木艾狠狠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摔,怒火直頂腦門,“我平日里待你們寬厚至極,衣食不缺,就是想著你們都是做活求生不容易,我又不差你們這些銀錢,但凡你們守規矩,就必不虧待你們半點兒。你們卻是把我當成好性的了,總共就三條家規,居然都可以當成耳旁風。真以為我不敢打殺你們罵?若是我平日里對你們非打即罵,是不是就沒有今日之事了,啊?”
郭淮一家三口頭埋得更低,郭嬸已經抽泣出聲,她真是覺得夫人平日里很是和氣心慈,就算知道小青口舌快,也頂多是告誡幾句不可再犯罷了,所以她也沒把家規當回事。如今見夫人如此震怒,她是真害怕了。
木艾這次連茶壺都摔在地上,恨聲說道,“好,是我這主母沒有手段,是我這主母行事軟弱,讓你們都不放在眼里。那好,春分去喚歐陽過來,叫他快馬去城里找人牙子王老大,把所有人都發賣出去,我自己過清靜日子”
這話一出,不論是立在旁邊的春分還是地上的郭淮一家,臉色都刷得慘白一片。春分也連忙跪下,眼里流淚,哭求夫人息怒,可是,木艾的擰脾氣卻上來了,她自問一直秉持人人平等的現代思想,不要求他們跪,吃穿用都盡量最好,農忙加菜,四季添衣,完全沒有一點當他們是奴仆的意思,可是,人心真是如此不足嗎,你好心相待,卻被他們當做好欺,三條家規都是進府時千叮嚀萬囑咐過的,他們還是沒有放進心里。原因是什么,就是她不隨意打罵懲罰,她沒有威嚴那好,要威嚴是吧,覺得她好欺是吧,那就給你們立立威好了。
當下也不理四人哭求,厲聲喊道,“春分還不下去通知歐陽,再等什么,還沒出我府門就已經不肯聽我吩咐了嗎?那好,我自己去”木艾說著,就要起身自己出門去,逼得春分也顧不得抹去臉上淚水,踉蹌著去了,郭嬸哭聲也更大了。
木艾黑著臉也不理他們,不到半刻鐘,栓栓一臉疑惑的牽了辛巴進門來,身后跟著夏至秋分冬至可心如意等幾個丫頭,跪在郭淮一家身后,阿大阿二他們也都跪在大廳門外,一臉惶恐。他們剛才正吃著早飯,突然聽說,夫人要把所有人發賣,嚇得連忙扔下筷子,跑來下跪請求夫人收回命令。
木艾也不說話,示意栓栓帶著辛巴進內室去玩耍,辛巴有些被如此凝重的氣氛嚇到,怯怯的喊了聲“媽媽”,木艾摸摸他的頭,哄他說道,“辛巴乖,和小姨去屋里玩會兒,媽媽這里有事要處理,等處理完了,媽媽給你做好吃的啊。先叫小姨給你拿塊花生糖墊墊肚子。”
辛巴聽說有花生糖吃,立刻眉開眼笑起來,跟著欲言又止的栓栓進去了。
又等了一會兒,春分才帶著歐陽進來了。她立刻也跪了下來,留了歐陽站在木艾右側。
木艾看了眼跪在后面的小青,叫了她到前面來,沉聲問道,“小青,我們府上第一條家規是什么?”
小青心里一抖,還以為自己昨晚抱怨的話被夫人知道了,狠狠的瞪了柔蘭和吳二嫂一眼,低聲答道,“家規第一條慎言,第二條忠誠,第三條不納妾,不做妾。”
木艾冷笑一聲,“背得倒是很清楚明白,那你覺得你做到了嗎?”
“回夫人,小青每日勤懇做事,如果有人在夫人面前胡說,夫人一定要給小青做主。”小青心里發虛,但還是硬聲回道。
“好,”木艾聽了不理她,抬頭對歐陽到,“歐陽,綁了她。”
“是,夫人。”歐陽應了一聲,閃身出了門,很快就拿了條繩子把小青利落的捆了個結實。
小青沒有想到夫人如此果決,說綁就綁。拼命掙扎起來,聲音也尖利起來,“夫人,小青犯了什么錯,為什么要綁我?你這樣,我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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